翁送元数数，女人呻吟。
二三四
“从三叔那儿。”刘淑芳很坦然地回答。
“哪儿借的？”翁上元急切地问。
祝勇
——慢慢呻吟序
“你是只狐狸精唉，抓不住就出溜哩。”男人说。
“我是被你捡着的只伤兔子啊，你那怜乎劲儿过去，也就随手地扔哩。”
“不扔，不扔哩。”
男人便重新朝女人覆盖下去。
女人狐狸般把身子躲开了。
“你不是很懂ฦ女人么？”
“不懂哩。”
“不，你懂ฦ，你摸了不少奶子哩。”
“饿呀，挨不住便打点野食吃哩！”
“野食的味道好啊？”
“好个啥？脚๐杆子都给打断哩。”
女人不言语了，男ç人的喘息便更剧烈了。扯开女人的腿杆子，不让覆盖也得覆盖了。
女人扭动着，不甘心就这样被覆盖啊！“你个死木头哇，野奶子会摸，家奶子就不摸么？摸呀，摸呀，家奶子等你摸里。”女人终于把说不出口的说出口了。男人的手终于醒悟了，温柔地摸到奶子上了。
慢慢地，她被触动了，深深地触动了，拼命地迎上前去接受这迟来的触动。终于，股热流从生命的远方呼啸而来，荡涤了身心深处那ว久ื积的郁๗结，而后喷薄而出——
“我的亲亲，亲亲，我那不死的亲亲哎！”
女人的叫声，摇动了天上的紫云；窗外的雨，下得更欢了。哗，哗哗
第三天晚上，天还是下雨。停当了切家务之ใ后，谢亭云上了那ว片土炕，自己把自己脱得光光的，眼睛亮亮的，愈来愈像那迷死人的狐狸精了。
她居然主动把翁息元的衣裤ไ给褪了，“息元，我还要哇！”
翁息元怔住了。
“就兴男人要，不许女人要么？”女人说。
“你你咋这么风马蚤呢？”男ç人说。
“咱也是有过男ç人的女人那。”女人说。
“你说的是那老地主么？”
“老地主咋地，他也是个好男ç人那。”
“老地主对你好么？”
“也像男人样对我好哩！”
“个狗日的，也挺会哄女人的心哩！”
“好男ç人都懂ฦ女人的心哩。”
“懂ฦ女人的心咋着？”
“懂ฦ女人的心，女人就发贱哩！”
“发贱咋着？”
“发贱就要哇，没脸没皮地要啊。”
翁息元和谢亭云心里清楚：谢亭云是个懂ฦ男人的女人，翁息元又是个ฐ懂女人的男人；在这幽闭的山村，他们偶然相遇，是命运的最大恩赐；因为对方的出现，男ç人才成为ฦ男ç人，女人才成为ฦ女人，不仅是从性别ี的层面上，更是从生命层面上，他们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第七章
正当翁息元与谢亭云的爱情如火如荼地生长起来的时候，后岭的粮食却出现了问题：后岭亏粮了。
在干旱岁月，即便无收，人们仍遵循古训：下不下雨是老天的事，耕不耕种是自己的事，勤勉地搞着生产。虽然无收，但播下了期望；人们嚼着野菜，也未失了等待的耐心；人活得艰难，但柔韧。旦雨水丰ถ沛了，庄稼便茁健地长起来，粮食便也丰盈地钻进农人的谷仓，农人的心便也平衡无怨。
现在的岁月，人心涣散了，人身懒惰了；即便雨水丰ถ沛，种子下得稀松；庄稼长得努力，锄头却搁得生锈稀疏ຕ的庄稼，繁茂的杂草；夏见几片绿，秋见几粒米——你糊弄了土地，土地糊弄了你；粮食没几颗，怨我还怨你？！人们愕然着，老天诘问着；不管运动搞得多么轰轰烈烈，这便是痛苦的事实。
翁送元给社ุ员每户发了个供粮册子，每月按册子供粮。有限的点定量，被全家几张贪馋的嘴马老，人懒โ馋，确实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吞食着，未出几日，粮袋瘪瘪；但未到เ供粮日期，便只有向队里借粮。户借，两户借，还可以支应；大家都借，便把翁送元借惶恐了。
“队里的粮食也不多哩，计划着，横竖得供应大家过年那。”翁送元说。
“那眼下咋着？”人问。
“这年景雨水好，地萝卜不是也收了不少么？搭配着吃嘛，不会饿死你。”
“前几年旱ທ，老天搓磨咱，那ว是没办法；年景好，还吃地萝卜，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瞧瞧您那德性，想吃人参咋着？！”翁送元火了。
借粮的人不吱声了。眼下正运动着，他不找那个晦气；嘴里嗫嚅着，悻悻地走了。
人们从角落里把那ว闲置的大缸又扌周出来，喳喳地刷上边的尘土，腌大缸的地萝卜。怎么办呢？领导上又不给想办法，横竖都得过，心里堵得慌也得腌。最先腌出菜来的人，端着碗子尝尝鲜；但菜嚼到เ嘴里，又吐出来了：
“娘的，啥味又苦又马蚤！”便把婆娘从屋里叫出来，“你娘的是不是用摸了马蚤的手摸了咱的菜了？”
“咋了？”婆娘脸的困惑。
“你娘的尝尝，”便筷子把菜塞到เ女人的嘴里。塞得太多又太深，女人翻着白眼，喘着喉嗓尝他塞进来的菜，“是呀，怎么不是味哩？”
“重腌！”
女人便重腌。
腌好了再尝，男人又跳了起来：“你娘的是不是又用摸了马蚤的手摸菜了？”
“没呀，咱洗了好几遍手呢。”女人惊慌地说。
“没有才怪哩，你尝尝。”未等男人将菜塞过来，女人麻利地自己尝了口，“咋地了，怎还不是味？”
就又重腌。
腌好了又尝，男人不说话了，啪地就把巴๒掌抽到เ婆娘的脸上，“越活越娘的不如人了，连个地萝卜都不会腌了，休了你算了！”男ç人吼着。
女人便抽嗒抽嗒地哭起来。
翁七妹过来了，“快别怨嫂子了，今年的每家都样，全腌臭了。”
“那为啥？”
“菜不成。”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旱地的地萝卜，水份少，纤维多，质地僵绷，放到罐里经腌，且越腌越嫩，山里人叫作“回油”。这“回油”非常形象，那干涩的萝卜肉，被盐水浸泡，纤维软化，生出种柔性的汁液ຂ，嚼到嘴里反倒油光水滑，味道鲜美。雨水多的土地上生出的地萝卜，水份多纤维少，质地脆嫩，放到缸里不经腌，且越腌越“水”。这个“水”字也很形象，水份多的地萝卜腌得久ื了，不是回甘，而是出汤；这汤水溢出了腌菜的限度，氧气含量骤减，菜已不是腌，而是“泡”，菜就腌“湫”了，那ว菜的味道，且苦且涩且腥马蚤。如是，那婆娘所受的打骂，便是桩极大的冤屈。
女人越哭越心伤，说不活着了，也甭等你体咱了。男ç人嘻嘻地笑着，用劲儿捏捏女人的臀子，别死呀，你死了，咱不更凄惶了么？女人不哭了，个不正经的，去吃你的马蚤地萝卜巴๒，吃了好挺尸，女人说。男ç人涎笑着说。去尸求的吧，没功夫跟你闲扯蛋，猪都叫了，咱还给猪喂食去呢，噜噜女人扭扭地走了。
翁七妹笑了。
这种苦涩的幽默，再朝前步，便是灾难了。
这种灾难竟不声不响地降到เ个最边缘的人物身上，便是翁上元进入古稀之ใ年的老爹——翁太元。
二
亏粮的问题也使翁送元心烦意乱。他对搞运动有兴趣，可并不愿意让人饿肚子啊。况且这些饿肚子的人是他的乡亲。他回后岭，也是想施展番๘报负的，他把运动当了施ๅ展报负的突破口。依着他的本性与能ม力，后岭的运动不会搞到这个程度；他是想借运动，表现下自己้与翁上元们的不同。刚回来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这点，运动搞起来了，才渐渐清楚起来。因为ฦ论人缘和搞生产，他的确比不得翁上元。翁上元是个ฐ地道的山村干部ຖ，吃过苦，受过磨难，对村里的生活了如指掌；况且他又比较仁义แ，从不长害人之心，乡亲们自然要对他另眼相看。在运动中，他不甚积极，这固然叫人不满意，但他要比翁息元稳重，处处维护他翁送元的领导，没有拆他的台。翁送元对翁上元有几分敬重。但翁上元在群众中ณ的威信毕竟对他是种威胁，他必须借助运动，维护自己้的所谓权威。但运动这样的搞法，也使他心有余悸；尤其是出了翁息元的事以后。他想把运动搞得平稳些持久ื些：平稳，是不要伤了大筋骨；持久ื，是让自己的位子总是保持份量。但红卫兵的介入，打乱了他的盘算；使他自己从掌握运动变成跟着运动走。后岭运动的火爆，从某种意义แ上归功于凌文静。这个女人比他有更大的激|情，那ว激|情的发泄，有种邪ิ恶的味道。她在后岭没有根脉，便无所顾ุ忌，任她乖戾的性情任性发挥。他有点怕她，甚至说有点厌恶她，但又离不开她，他觉得自己的什么เ东西也被压抑着。从凌文静到后岭那ว天起，翁家的男女就没有喜欢过她，面子上客客气气，心里却异常疏离。这也等于拔了他半个根，使他也不能ม和这块生养过他的土地紧密亲和；他有种异乡人的感觉。所以，他的内心十分寂寞。运动本身近乎儿戏般的热闹，正填充了他的寂寞与空虚，他的生活也开始依赖于这场运动了。
当他清楚这切以后，他有些心虚，有些心凉。我能给这块土地带来些什么เ呢？他想不出答案。粮荒的出现对他震动很大：运动搞来搞去，竟搞得乡亲们没吃的了，他翁送元在乡亲们眼里还算个ฐ啥？人们不会怪罪时势，只能怪罪他翁送元。他开始后悔自己时冲动，回到故乡来。他不再属于故乡，故乡没有他的位置。
他心情沉重起来，那浮躁凌厉的表情竟自己就收敛了。他变得很阴郁。
回到家里，凌文静说：“送元，你最近心情不大好啊，注意调理下才是。”她总是以政工ื人员的口气说话，翁送元心里不大舒服。
“村里亏粮了，咱又没办法，笑不起来哩。”翁送元说。
“不要那么เ忧虑嘛！这搞运动，就是要群众经受考验，就是要群众磨炼出坚强的意志，反修防修就是这个意思。”女人夸夸其谈。
“这是伙老实巴交的山民，你说的那套他们不懂！”翁送元没好气地说。
“你的这个想法很不对头，我们改造的就是落后的群众，你不能ม对落后的东西有点迁就。”女人理直气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