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为ฦ了写自己的生活史，首先得经历过才行，所以我现在写的并不是我的生活史。
我尚年轻的时候便染上了种讨厌的精神上的病患，所以我把自己三年中所遭遇的事情叙述出来。如果只是我个人得了这种病，我也就不罗嗦了，但是，由于除我之ใ外还有其他许多人也受到这同样的病痛的折磨，所以我是为这些人写的，尽管我并不太清楚他们是否会关注它，因为，即使没人关注它，我仍将从自己的话语之中ณ得到เ裨益，从而更好地医治自己，如同只被套夹夹住的狐狸样，我将啃噬自己那只被夹住的脚๐，以求逃脱。
第二章
在帝国连绵的战争中，当丈夫们和兄弟们在德国征战的时候，担惊受怕的母亲们生下了激动的苍白的神经兮兮的代子女。这成千上万的孩子，是在两次战役的间歇之中怀上的，是在战鼓声中ณ上学受的教育，他们阴郁的目光互相对视着，挥动着他们那瘦弱的臂膊。他们那ว浑身血迹斑á斑的父亲时不时地会突然而至，把他们高举到自己那穿着金光灿烂的军服的胸前，然后再把他们放了下来，翻身上马而去。
那时候，在欧洲，只有个ฐ人真正地活着，而其他的人则ท是尽量地用此人呼出的空气来充填自己的肺部，以求苟延残喘。每年，法兰西要献给此人三十万个青年。这是向他撤缴纳的捐税，而此人倘若没有这群绵羊跟在他的身后，他就无法延续他的运道。为了能够横霸世界，他必须有这么群人，而他也是需要这群人把他送到个荒凉的小岛上，埋葬在个小山谷中的垂柳下的坟墓之中。
从未有过比在此人统治下更多的不眠长夜；从未有人见过有那么多的绝望的母亲俯身城墙之上；从未见过在谈论死亡的人们周围如此地寂静无声。可是，在所有人的心中，也从未有过那么多的兴奋，那么多的喜悦，那么多的鼓舞斗志的军乐่声。从未见过比那晒干那遍地鲜血的太阳更加纯净的太阳。人们在说，那是上帝为此人造出的太阳，人们把这些太阳称之为他的奥斯特里茨阳光。但是，此人自己也在用他的那些始终轰鸣的大炮制ๆ造着阳光，可在其大战后的翌日，他却只留แ下了些云雾。
当时，孩子们呼吸的就是这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的空气，那空气中闪耀着无数的荣光，辉映着无数的钢铁。这些孩子们十分清楚，他们注定是要被屠杀的，但是，他们相信米拉是战无不胜的，而且，人们曾经看见皇帝冒着枪林弹雨通过座桥梁，不知道皇帝是否会被子弹打死。不过，就算是死了，那又有何妨？在当时，死是那ว么地美好，那么地伟大，穿着冒烟的红袍，死是多么เ地壮丽！死与希望是那样地相似，它收割的是那么เ嫩绿的麦穗，所以它变得年轻了，以致人们不再相信会年老体衰了。法兰西的所有摇篮都是盾牌，所有的棺木也是盾牌，已经真的不再有老人，而只有些尸体或半神半人的人了。
然而，不朽的皇帝有天站在个山丘上，观看七个民族在厮杀，当他尚不知自己是否会成为世界的主宰或者仅仅是半个世界的主ว人的时候，死神从大路上走过，用翅膀末梢轻轻触了他下，便把他推到大洋中去了。听到他摔下去的声响之后，那ว些垂死的国家便从自己้的病榻上起来了，伸出了它们的带钩的爪子，所有的大蜘蛛全都来分食欧洲，把他撤的红袍改成了小丑的戏装ณ。
如同个ฐ旅๓行者，旦踏上了旅๓途，就得冒着烈日雨打，日夜兼程，顾ุ不得疲乏与危险。但是，当他回到家中，坐在炉火旁，他便感到极度的惊倦，几乎连拖沓着走到床前的力气都没有了：失去了他撒的法兰西，就这样突然间觉出自己้的伤痛来。它晕倒了，陷入昏睡之ใ中，它的历代国王还以为它已๐经死了，便用雪白的裹尸布把它收殓起来。那些头发灰白的老弱残兵精疲力竭地撤回来了，荒寂的城堡里凄惨地生起了炉火。
于是，那些驰骋疆场杀人如麻的帝国的男ç人们搂抱起他们瘦骨价计的妻子，叙起初ม恋时的旧情来。他们在故乡的草场泉边对水端详时，发现自己้已是老态龙钟，伤痕累็累็了，便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来，希望孩子们能ม为自己送终。他们便问孩子在哪里，而从学校归来的孩子们没再见到เ马刀胄甲步兵骑兵，也在询问自己的父亲直呆在什么地方แ。他们回答孩子们说，战争结束了，消เ撒死了，而惠灵顿ู和布卢彻的肖像则挂在各领事馆和大使馆的过厅里，肖像下面写着“世界的救星”这么几个字。
忧愁的代青年当时就生活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ศ上。所有这些孩子都是那些以自己的热血洒遍大地的人们的骨血，他们生于战火之中，而且也是为了战争而诞生的。十五年中ณ，他们梦想着莫斯科的皑皑白雪和金字塔那儿的阳光。他们没有走出过他们的城市，但是人们告诉他们，通过他们各自城市的每道关卡，都可以到达欧洲国的京城。他们的头脑แ中装着整个世界ศ；他们望着大地天空街道和大路；但全都空空如也，只有他们教区里教堂的钟声在远处回荡。
些披着黑袍的苍白幽灵在慢悠悠地穿过田野；另些幽灵则在敲住户的屋门，而当主人打开门来时，它们便立即从口袋中掏出皱巴巴๒的羊皮纸文书，以此驱逐住户。些二十年前仓皇出逃现仍心有余悸的人，从四面八方แ回来了。他们都在争吵喊叫，要求物归原主。人们十分惊讶，具死尸竟能ม招来若许的乌ไ鸦。
法国国王端坐在御座上，左ุ顾右盼，看看他的壁毯上有没有只蜜蜂。些人把自己的帽子伸向他，他便赏给他们点钱；另些人向他是上耶稣像十字架，他便吻下那ว圣架；还有些人只是在他耳边喊出些响当当的大人物的名字，他便让他们去大厅里叫嚷，说那儿回声更响；又有些人让他看他们的破旧ງ大鹦，因为他们已๐把上面所绣的蜜蜂给弄掉了，所以他就赏给这些人件崭新的新า装。
孩子们看着这切，心中直在想，悄撒的影子就要在易纳登陆，给他们这些幼虫打打气，但是，始终是无动静，人们在空中看见的只是惨白的百合花徽当孩子们提到光荣伟大的时候，人们则对他们说：“去当神甫吧”；当孩子们谈到雄心壮志的时候，人们也是对他们说：“去当神甫吧”；当孩子们说到希望爱情权力。生活的时候，人们仍旧ງ对他们说：“去当神甫吧！”
这时候，有个人走上了讲台，手里拿着张国王和百姓双方的合约；他开始说道，光荣伟大是桩美事，战争野。动也是桩美事，但是，还有件更美的事，名字叫做“自由”。
孩子们抬起了头，想起了他们的祖父们，他们也曾这么说过。他们回想起，在祖居阴暗的角落里，见到过些神秘的半身雕像，披着长长的大理石长发，还刻有古罗马的说明；他们还想起在夜静更深的时候，老祖母们摇着头，说起那时候血流成河，比那个皇帝ຓ时代流的血更加可怕。对于他们来说，在自由á这个字眼里，有着某种让他们心跳的东西，既ຂ像是个遥远而可怕的回忆，又像是种更加遥远而可爱的希望。
他们在听他讲演时激动得发颤；但是，他们在回家的路上，看见有人提着三个装有人头的筐儿走向克拉马坟场：里面装的是把自由这个字眼儿喊得太响的三个青年的脑袋。
在看到这悲惨的情景时，他们的嘴角掠过丝奇特的微笑；但是，另外的些演讲者又登上讲台，开始公开数说野心要付出多大代价，说是光荣伟大则是代价昂贵的；他们告诉人们战争的残酷，把战场厮杀称之为ฦ大屠杀。他们喋喋不休地絮叨着，人类的所有幻想竟像秋天的落叶般，在他们周围纷纷飘落，以致听他们讲演的那些人不禁以手抚额，宛如患了热病的人醒了过来似的。
些人说：“导致皇帝倒台的原因是，人民已不再需要他了”；另些人则说：“人民要国王；不，要自由；不，要理性；不，要宗教；不，要英国式的宪法；不，要专制政体”；最后个人补充说：“不，这切都不要，而是要休息。”
当时青年人的生活包括三个要素：在他们的身后，是个ฐ永远被摧毁了的过去，但是，几个ฐ世纪以来专制ๆ政体的所有陈腐僵化的东西仍在它的废墟上蠢蠢欲动；在他们的前面，是个广阔地平线呈现的黎明，是未来的初ม婚的光明；而在这两个ฐ世界之间有着某种类似海洋的东西，把旧大陆和年轻的美洲分隔开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模糊不清飘浮不定的东西，是个ฐ波涛汹涌海难不断ษ的大海，不时地在远方แ有点点白帆或喷吐出浓浓蒸汽的船只穿过其间；总之，眼前的世纪，把往昔与今朝分离开来，既非往昔，也非今朝，但它同时又既像是彼又像是此，而在这个ฐ世纪中ณ，人们并不知晓自己每走的步，是踏在粒种子上，还是踩在份残羹上。
那时候，就是这么混乱，必须ี从中ณ做出抉择；展现在那些充满活力和胆量的帝国的儿辈和大革命的孙辈的孩子们面前的，就是这么เ个混乱ກ状况。
可是，对于过去，他们已不再留恋，因为信心已丧失殆尽；至于未来，他们是喜爱的，暗！就像皮格马利翁·加利泰：对他们来说，未来就像是尊大理石雕情妇，他们等待着它的复活，企盼着血液在它的血管中ณ流淌。
因此，留给他们的只是今朝了，只是既非黑夜也非白日的世纪的精神黄昏的天使；他们发现它坐在只塞满骸骨的石灰袋上，紧缩在利ำ己主义者的大衣中，在凛冽严寒中ณ瑟瑟发抖。看见这个半似干尸半似胎儿的幽灵之后，他们的心中陡然升起对死亡的忧愁来；他们走近这个幽灵，就像个旅行者那样，人们在斯特拉斯堡指给他看个ฐ沙文登的老伯爵的穿着新า嫁娘服饰入殓的千金样：这具幼小身材的尸骨让人悚然，因为她那两只发青的纤细的手上，还戴着结婚戒指，而她的头颅ๅ却已在楼子花冠之下化作了尘埃。
就像是暴风雨将至，森林中ณ刮ุ起阵可怕的狂风，吹得所有树木不停地摇动，然后便是片沉寂；拿破仑即是如此，他在世上走了遭，震撼了切；国王们感到自己的王冠摇摇欲坠，便用手摸摸脑袋，只摸到เ吓得倒竖起来的头发。教皇跑了三百法里，以上帝的名义แ去为他祝福，并要替他加冕；但拿破仑从他手中夺过王冠，自己戴到เ了头上。就这样，在古老的欧洲的这座阴森的森林中，切都在发抖，随后，又复归于寂静。
据说，当你碰到条发狂的狗时，如果你有胆量照走不误，别回头张望，不慌不忙，那狗便只是汪汪地跟着你走上段而已；而要是你露出害怕的样子，要是你加快了步伐，它便会向你扑上来，咬你；旦被它咬了口，你就没法逃过它了。
可是，在欧洲的历史上，常常出现个君王因被吓住了而被其人民吞噬的情况；不过，如果说有个君王这么样了的话，其他的君王并没有同时都这么เ样了，这就是说，个国王消失了，但王权并没有消失。在拿破仑面前，王权露出了害怕的样子，以致丧失了切，不仅是王权，连宗教贵族以及切神权人权均皆如此。
拿破仑死了，神的和人的权力实际上重新恢复了，但人们对它们的信仰却不复存在了。人们想知道什么是可能的，这可是个极大的危险，因为ฦ人的思想总是向前发展的。人们还在寻思：“这事是可能存在的”，或者暗想：“这事曾经有过”；这便是那疯狗咬的第口。
专制ๆ的拿破仑政体是专制体制的回光返照；他毁掉国王但自己又模仿国王，正如伏尔泰那样，摧毁圣书，而自己又写圣书。在他完蛋之后，人们听见声巨响：那是圣赫勒拿岛上的石头刚刚ธ落在了旧ງ世界上发出的声响。天空中立即出现了颗冰冷的理性的星星，它的星光犹如冷峻的黑夜女神的冷光样，把没有热量的光亮倾泻下来，像块苍白的裹尸布似的把世界ศ包裹起来。
此前，人们曾清楚地看到些人在仇恨贵族，痛斥神甫，密谋反对国王；人们大声疾呼，反对流弊和偏见；但是，看到人民对此报之笑却是件极大的新鲜事。如果个贵族，或者个神甫或君王走过去，那些曾经参加过战争的农民便摇晃起脑แ袋说：“啊！这家伙，我们曾在某时某地见过他来着；他当时可是另副嘴脸。”当有人提及御座和祭坛的时候，他们就回答说：“那不过是四块木板，我们把它们针起来又拆掉了。”当有人对他们说：“百姓们，是你们从使你们迷失方向的错误中ณ回头的；是你们把国王和神甫请回来的。”他们则回答道：“不是我们请的，是那帮饶舌者干的。”当有人对他们说：“百姓们，忘记过去，开始耕作和服从吧。”他们便从座位上站起来，说话的人只听见阵沉闷的声响。那是把生了锈缺了口的马刀在茅屋的个角落里被挪动时的响动。于是，说话的人便赶忙补充说道：“你起码应该休息休息；假如别人不烦你，你也不必去烦别人么。”可惜呀！他们竟对此感到满足。
但是，年轻人对此并不满足。可以肯定，个人的心中ณ存在着两种神秘的力量，它们在进行殊死的战斗：种是具有远见的冷静的力量，它结合实际，研究实际，分析实际，对过去进行判断ษ；而另种力量则渴望未来，向未知世界扑去。当激|情在激越着个人的时候，理性则哭泣着跟随着这个ฐ人，并提醒着他危险的存在；可是，旦人听了理性的声音而止步不前的时候，旦人在暗自说道：“没错儿，我是个ฐ疯子；我这是去哪儿呀？”激|情便会冲他喊道：“我呢，难道我要死了？”
因此，种无以名状的苦恼情绪便开始在所有年轻人的心中ณ折腾起来了。年轻人被世界上的君王们强制休息，被迫受教于各式各样的学究，被弄得无所事事，厌倦无聊，因此他们眼看着泛着泡沫的浪涛从他们面前退去，而他们原是准备伸出双臂，搏击这浪ฐ涛๙的。所有这些浑身抹了油准备格斗的角斗士，心底里感觉到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其中，最富有者变成了浪荡公子；家境平平者便找了份职业，无可奈何地去当教士或军人；最穷困的人则冷漠地随着大流，说些大话，混迹于盲目行动的可怕的人海ร之中。由于人类因软弱而寻求团结，加之，人类又生性喜好群居，因此，政治便对此加以利用。人们跑到เ立法院的石阶上去与卫兵们厮打；人们争相奔向剧场，去看塔尔马戴着假发扮演消撒；人们在个ฐ自由á党议员的葬礼上竟至拳脚相加。但是，这敌对两党的党员，在回家的时候，没有个不痛感到เ生活的空虚和手头的拮据的。
在表面的生活是如此地平庸惨淡，如此地庸俗无聊的同时，社ุ会内部的生活是副阴暗和沉寂的情景；习俗中ณ占着优势的是最大的虚伪；由于英国式的思想与虔诚结合在起，连快乐也随之消失了。也许是上苍已经在准备新的道路，也许是预报新社会来临的天使已经在女人们的心中播种她们有朝日将要素讨的人类独立的种子。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突然之间，闻所未闻的事情出现了，在巴๒黎所有的沙龙中，男人们从边走过，而女人们则ท从另边走过；于是乎，女人们穿着白衣裙，宛如新嫁娘般，男人们身黑服，犹如孤儿样，互相间开始怒目而视。
但愿大家别ี误会了：我们这个ฐ时代的男人所穿的黑服，是种可怕的象征；要穿上这套黑服，则必须让盔甲â片片脱落，让绣花锦服的花朵个个ฐ地烂掉。这是人类的理性在把所有的幻想全部摧毁；但理性这是在为自己้戴孝，以便让人来安慰它。
学生们和艺术家们的习俗——那ว些如此自由如此美好如此充满青春活力的习俗——已经受到了这全局变化的影响了。男人们在与女人分开时，窃窃私语的个ฐ字眼儿，就是那伤人致死的“蔑视”。他们狂嫖豪饮。学生们和艺术家们也置身其间：爱情被当作光荣和宗教看待的事只是个古老的幻想，于是，人们便去寻花问柳；那些轻怫的年轻女缝纫工，原来是个极富幻想极其浪漫。怀着极其温柔多情的爱的阶层，现在被丢弃在店铺柜台后面，受到冷落。她们很穷，大家便不再爱她们了；她们想要买衣裙帽子，便去卖身。嗅，悲惨呀！那个原该爱她而她也本会爱恋的人；那ว个以前带她去韦里埃尔树林和罗曼维尔树林去玩，带她去草地上跳舞，在树荫下晚餐的人；那个ฐ在冬天漫漫长夜里，来到她的店铺后面，与她在灯下闲谈的人；那个同她分享她用汗水挣来的面包，分享她那崇高而可怜的爱情的人；就是这同个人，在遗弃了她之后，在某个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的晚上，在家妓院的后院，又与她相遇，可她是那么地面无血色，食不果腹，因卖滛而心悲神哀，永远沉沦了！
但将近这时期，有两个诗人，两个除拿破仑之外，本世纪最伟大的天才，倾毕生精力开始搜集散布在世界各地的所有忧伤和痛苦的素材。个是哥德，他是种新文学之ใ父，他在少年维特之烦恼中描述了那种致人于自杀的激|情之后，又在浮士德中ณ刻画ฑ了人类从未表现过的反映痛苦和不幸的最最阴暗的人类形象。于是，他的作品开始从德国传到了法国。富有幸福和宁静的歌德，在他那满是绘画ฑ和雕塑的书斋中，带着慈祥的微笑，看着他的魔鬼著作到เ了我们的手中。另个是拜伦，他以声使希腊为ฦ之战栗的痛苦呐喊回答了歌德，并使曼弗雷德在悬崖边缘停住了脚步，仿佛是于崖边就是虚幻所包含的那个丑恶的谜语的谜底。
伟大的诗人们呀，你们现在已经化作泥土，长眠地下了，就原谅我了吧！原谅我吧！你们是半人半神，而我只不过是个ฐ痛苦的孩子呀。可是，在我写这些话时，我不禁要诅咒你们。你们为什么เ不歌唱花香天籁希望和爱情，不歌唱葡萄和阳光，蓝天和美丽？想必你们了解生活，想必你们曾受过苦，世界ศ在你们身边崩塌，你们便在其废墟上哭泣，你们悲观绝望；你们的情人背叛你们，你们的朋友诋毁你们，你们的同胞轻视你们；你们内心空虚，眼前的是死神的影子，你们是痛苦的巨เ人。但是，请您告诉我，尊贵的歌德，难道在你们德意志古老森林的喃喃祈祷声里，不再有慰藉的声音了吗？对于您来说，美丽的诗歌是科学的姐妹，难道诗歌与科学这对姐妹就无法在不朽的大自然中寻得种有益的草药来救治您这个它们所宠爱的人儿吗？您是位泛神论者，位崇尚古希腊的诗人，位神圣形态的钟爱者，您就不能在您所擅长制作的那些美丽的瓶子上放上点蜂蜜吗？而您只要微微笑，让蜜蜂飞到您的唇上就行了的呀。而你，而你这个拜伦，你不是在拉韦纳附近，在你的意大利柑桔林下，在你美丽ษ的威尼斯天空下，在你亲爱的亚得里亚海边，有你的心上人吗？啊，上帝，我在同你说话，可我只是个ฐ脆弱的孩子，我所经历的痛苦也许是你所没有尝受过的，但我却相信希望，我却感谢上苍。
当英国和德国的思想如此这般地传到我们的脑子里的时候，那就像是伴随着阵可怕的痉挛的种忧郁๗和说不出口的厌恶。因为表达些般性的思想，就宛如是把硝石变成火药，而伟大的歌德那荷马式的脑瓜儿就像是个蒸馏器，吸尽了禁果的汁液。当时没有读过他的著作的人，就认为自己้无所知，可怜的人们！爆炸把他们像尘埃似的卷到怀疑切的深渊中去了。
这就如同是对天地万物的种否认，人们可以把这称作幻灭，或者，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叫做绝望；如同处于昏睡状态中的人类，在给它号脉的人看来是死了样。人们从前问他的那个ฐ士兵也是这样：“你相信什么？”他立即回答道：“相信我。”而法国的青年代在听到这问题时，则立即回答道：“什么都不信。”
自这时起，仿佛形成了两个ฐ阵营：方是精神亢奋者，他们痛苦悲伤，感情外露，需要的是无限，垂头丧气，哭泣流泪；他们沉溺于病态的幻梦中，在苦海之ใ中看到的只是些脆弱的芦苇。另方则是有血有肉之ใ人，昂然挺立，不屈不挠，生活在积极的欢乐่之中，心关注的只是计算他们所拥有的钱财。但这只不过是场痛哭或阵大笑，前者发自灵魂，后者源自肉体。
下面就是灵魂所说的：。
“唉！唉！宗教去了；天空的云彩化成雨水落下来；我们不再有希望，也不再有所期待了，连那ว可以向其伸手求助的两ä块小黑木头块做的十字架也没有了。希望之星刚刚有点升起来；它尚无法露出地平线；它被云层包裹着，而且，如同冬天里的日头，它的圆脸显出血红的颜色，是它保存的九三年的那ว种颜色。再没有爱情，再没有荣光。大地上黑夜深沉！而当天将拂晓时，我们就将死去。”
下面却是肉体在作如是说：
“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享受他的感官；他拥有多少黄金白银，他就受到多少尊敬。吃喝拉撒睡，这就是生活。至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友谊只是为了借贷；但很少有个朋友会因此而受人爱戴的。亲属关系只是服务于遗产的继承；爱是肉体的种运动；惟的精神乐趣就是虚荣。”
犹如恒河水蒸汽酿成的亚洲瘟疫样，可怕的绝望在大地上阔步行进。诗坛骄子夏朵布里昂已经用他那朝觐者的大梁把这可怕的偶像包裹起来，把它供奉在个大理石祭坛上，置身于神圣的香炉散发的香气之中ณ，那些精力充沛但今后已无用武之ใ地的世纪儿们，已经使自己้那无所事事的双手僵硬，并在他们的无益的杯中ณ饮着毒液ຂ。当豺狼出洞的时候，切就已经在毁灭。种只具形式，而且是丑恶形式的腐尸般散发恶臭的文字，开始在自然界中所有怪兽身上浇洒腥血了。
有谁胆敢讲述当时在各学校中发生的事情的？人们怀疑切，青年人则否认切。诗人们歌颂โ绝望：青年人走出学校，额头亮堂，面色新鲜ຒ红润，嘴里说着亵渎的话语。再说，法国人的性格天生地快活而开朗，始终是高人筹，因此，他们的脑子里便很容易地装ณ满了英国人和德国人的思想；但是，他们心性却是过于轻怫，不直争斗也难于受苦，宛如被弄碎的花朵般凋谢。因此，死的原则冷酷地降；临人间，被人们默默地接受了。我们本该嫉恶如仇，但却只是对善表示赞赏；我们本该沮丧失望，但却麻木不仁。些十五岁的孩子漫不经心地坐在开花的小树下，为了消เ磨时间而说的些闲话，可能ม会使凡尔赛宫的平静小树林吓得战栗不已。领圣体，吃圣体饼，这种天国之爱的永恒象征，已被用作信件封印；孩子们唾弃上帝ຓ的面包。
那些逃过这时代的人真是走运！那ว些眼望着天空，从深渊上走过的人真是幸福！这种人想必是有的，这种人将为ฦ我们悲叹。
不幸的是，在亵渎中ณ真的有很大的精力消耗，这种消เ耗能减轻心头过多的愤意。当个无神论者掏出表来，准备用刻๑钟的时间来痛斥上帝ຓ的时候，肯定无疑，他这是在给自己้刻钟的时间发泄积怨，享受痛骂的快乐。这是绝望的顶ะ点，是对天上所有神明的种无奈的呼唤：这是个可怜而悲惨的人在践踏他的那只脚下的痛苦挣扎；这是声巨大的惨叫。谁知道呢？在洞悉切的那位尊神看来，这也许是种祈祷。
因此，年轻人在失望的情感之中找到เ了使用其无所事事的力量的个办法。对于那些不知道该干什么เ的人来说，嘲讽荣光，嘲讽宗教，嘲讽爱情，嘲讽世间的切，是个极大的安慰。他们从而也就嘲讽了自己，在教训自己的同时，也在为自己开脱。然后，当他们只是空虚和烦闷，却自认为是不幸时，心里是十分畅ม快的。此外，荒滛无度这个致死的首要原因，当人们想要糟践其身之ใ时，那可是个可怕的毁灭机器。
以致富人们暗自说道：“只有财富是真真切切的，其余的切全都是梦幻；让我享用财富，然后死去吧。”财富平平的人则在想：“只有忘却是真真切切的，其余的切全都是梦幻；让我们忘却切，然后死去吧。”而穷人们则说：“只有不幸是真真切切的，其余的切全都是梦幻；让我们诅咒，然后死去吧。”
这是不是太灰色了？是不是夸大其辞？你们对此有何想法？我是不是个愤世妒俗者？请大家让我思考番。
在阅读罗马帝国衰亡历史的时候，不可能不看到เ在沙漠里是那么เ地令人敬佩的基督徒们，在他们旦掌了权之后，给国家造成的祸害。孟德斯鸠说过：“当我想到เ希腊教会把世俗者们投进无知的深渊中的时候，我不禁要把这与埃罗多德所说的那ว些希特人作番比较，希特人把他们的奴隶眼睛弄瞎，以便什么เ也不能ม让他们分心，让他们好门心思干活儿。——但凡国家大事和平战争停战交易婚姻，无不是由僧侣阶级处理的。人们想像不出，这造成了什么样的恶果。”
孟德斯鸠本可以补充说道：“基督教毁了皇帝，但它却拯救了人民。它给蛮族打开了君士坦丁堡的宫殿，但它也替基督的安慰天使打开了茅屋的门。”这完全与世上的伟人有关！有趣的是，个ฐ腐朽透顶的帝ຓ国还在苟延残喘，专制政体的骷髅依靠对感官的电击，还在埃里奥加巴尔和卡拉卡拉的坟墓上跳动！必须加以保存的美好东西是那具用奈隆的香料熏过的用蒂拜尔的裹尸布包裹的罗马帝国木乃伊！政客先生们，问题在于去找到เ穷苦的人们，并让他们安分守己洞题在于让蛆虫和辍鼠去啃啮耻辱的纪念碑，但却要从那具木乃伊的体内取出像救世主的母亲样美貌的圣女——希望——来，她是被压迫的人的朋友。
这就是基督教所做过的事情；但现在，这么เ多年以来，摧毁了它的那些人都干了些什么เ呢？他们看见穷人被富人压迫，弱者受强者凌辱，理由á是穷人和弱者在暗自说道：“富人和强者在尘世欺压我，但是，当他们想进天堂的时候，我将守在天堂门口，在上帝的天庭上控告他们。”唉！他们因此而耐心地忍受着压迫。
基督的对手们便对穷人说道：“你忍耐到审判ศ之日吧，可根本就没有正义แ而言；你期盼永生，以便复仇，但是，根本就没有永生；你积攒起你的眼泪你家人的眼泪你孩子们的哭叫和你妻子的哭泣，以便死时带去向上帝ຓ求助，可是根本就没有上帝。”
这时候，可以肯定，穷人擦干了眼泪，叫妻子不要啼哭，叫孩子们来到自己身边，力如雄牛般地在田地上挺立了起来。他对富人说道：“你压迫我，可你只不过是个ฐ人”；他又对神甫说：“你劝慰我，可你是在撒谎。”这正是基督的对手们所想要达到的。在打发穷人去争取自由á的时候，他们也许以为ฦ这样做可以让人们得到เ幸福。
但是，倘若穷人旦真的明白了神甫们在欺骗他，富人在掠夺他，明白了所有的人都拥有同等的权利，所有的财富都属于这个世界的，他的不幸并非是亵渎宗教；如果穷人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双手，而不相信其他任何东西的话，总有天他会想道：“向富人开战！既ຂ然没有别ี的什么世界ศ，那ว我也在这个世界上享乐番！既ຂ然天国并不存在，那我就在地上的乐园里享受吧！既然大家都是平等的，那就给我和大家样的权利ำ吧！”嗅，崇高的推理者呀，你把他弄到这个地步，如果他失败了，您将对他说些什么เ？
你们想必是些慈善家；你们想必对未来的看法是有道理的，那ว天到来的时候，你们将受到เ祝福，但是，实际上，时候尚未到เ，我们不能祝福你们。从前，当压迫者说“大地是我的！”的时候，被压迫者则回答说：“天国是我的！”可现在，他将如何作对？
本世纪的切病症都出自两个ฐ原因：经过七九三年和八四年的人民，心灵上有两处创น伤。过去直存在的，现在已不复存在；将来要出现的，现在尚未出现。无需到别处寻觅我们的病根了。
这是个家中房屋已成废墟的人；他把那房屋拆掉准备另盖幢。拆下的木料堆在他的田地里，他在等着新的砖五来盖他的新屋。当他卷起袖子，拿起十字稿，准备凿石料é，拌水泥的时候，有人跑来对他说，砖石欠缺，劝他把旧有的砖石整理下，凑合着用。他可是不想用旧的砖石盖新房的，你叫他怎么办是好？采石场很深，工具又不应手，掘不出石料é来。有人便对他说：“您等着吧，别ี人将点点地掘出石料来的；您期待吧，干活儿吧，前进吧，后退吧。”人们什么เ话没对他说呀？可在此期间，此人；回屋已拆掉，新屋又没盖好，不知如何去挡风避雨，不知如何去准备晚饭，不知在何处工ื作，也不知去何处歇息，不知其生死之所，而且他的孩子还都是小小孩。
要么เ我是大错特错了，要么我们就像是这个人。啊，未来世纪的百姓们呀！当夏日炎炎的天，在祖国的绿色田野上，你们弯着腰扶着犁的时候；当你们在万里无云，阳光灿烂之ใ中，看着你们丰腴的大地母亲，披着晨装，冲着她亲爱的孩子——劳动者微笑的时候；当你擦拭自己宁静的额头，用汗水举ะ行神圣的洗礼的同时，举目远望那ว广案的天边，看不见人类的庄稼中ณ有浪高过浪的麦浪，而只见些失车菊和推菊的时候；啊，自由的人们！当你们将来为这收获而感谢上帝ຓ让你们诞生的时候，想想我们这些已不在人世的人吧；你们会说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购买了你们将要享受的休想；请你们比对你们的父辈更多地悲叹我们吧；因为我们遭受了使你们的父辈让人悲悯的更多的苦难，而且我们还失去了使你们的父辈得到慰藉的东西。
第三章
我要讲述番我原先是在什么情况之下得了世纪病的。
在次化装ณ舞会之后，我参加了个盛大的夜宴。我周围全是些锦衣华服的朋友，四处尽是些美艳照人名气洋洋的年轻男女；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美酒佳酿鲜ຒ花和烛台；在我头顶上方的是支喧闹的乐队，而坐在我对面的是我的情妇——我所崇羡的美丽ษ动人的尤物。
我当时年方十九；我未曾经历过任何不幸，没有得过任何疾病；我性格高傲而开朗，满怀着种种希望，有着颗热情洋溢的心。酒精在我的血管中ณ发生效力；这是令人陶醉的个ฐ时刻，在这时刻๑，人们看到的听到的所有切全都事关自己้的心上人。整个大自然此时此刻仿佛是颗璀璨夺目的宝石，上面刻着那ว神秘的名字。人们会由衷地去拥抱自己所看见的所有那ว些在微笑的人，并且感到自己是所有在场的人的兄弟。我的情妇约我当晚与她共度良宵，于是我便眼望着她，从容自如地举杯畅饮。
当我转身欲取个ฐ碟子的时候，我的叉子掉到地上了。我弯腰去抬，但没有马上找到เ，于是我便掀起桌布，看看它蹦到哪儿去了。这时候，我隐约看见我情妇的只脚正踏在坐在她身旁้的个青年男ç子的脚上；他俩的大腿正互相夹在起，还时不时地紧夹下。
我声色不动地抬起身来，另要了把叉子，继续用晚餐。我的情妇和她的邻座也十分平静，二人几乎不说话，互不对视，那ว青年男子双肘支在桌子上，在同另个给他看自己的项链和手阈的女子在说笑。我的情妇动不动，两眼发直，满目忧郁。在夜宴的整个过程中，我直在观察他们，但无论是在他们的举止上或者是在他们的面庞上，都看不出任何破绽来。最后，当大家在用饭后甜食的时候，我让我的餐巾滑落到地上，我便再次弯下身子，只见他俩仍旧保持同姿势，俩人的腿仍紧紧地缠在起。
那天晚上，我曾答应我的情妇送她回家的。她是个寡妇，所以非常自由，有个ฐ年老的亲戚与之相伴，并陪她出入社ุ交场合。当我正穿过宽敞的前厅的时候，她冲我打招呼：“喂，奥克塔夫，我在这儿，咱们起走。”我放声大笑，没有吭声便走了出去。走了几步之后，我便在块界碑上坐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茫然恍惚，因这个ฐ负心女人而变成了傻瓜，可我从未吃过她的醋，也从未对她起过疑心。我刚ธ才所看到的使我不会有任何的怀疑，我好似当头挨了闷棍，昏昏沉沉的，点儿也想不起我坐在这界碑上的这段时间都想了些什么，只记得我木呆呆地望着天空，看见颗流星飞过。诗人们能从这转瞬即逝的光亮中ณ看见个毁灭了的世界，因此，我本正经地脱去帽子，向它致以敬意。
我极其平静地回到家来，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麻木昏然，仿佛失去了思维。我开始脱去衣服，爬到床上，但当我的头刚ธ挨到枕头的时候，报复的思想立即涌上心头，来势凶猛，我下子便坐起身于，扑到墙上，仿佛全身肌肉变得硬邦邦ะ的了。我张开双臂，叫喊着下了床，由于脚๐趾抽筋儿，只能用脚后跟走路。我如此这般地度过了将近小时，完全像个疯子，像骷髅似的浑身僵直。这是我第次感受到的极度愤怒。
被我暗自撞见与我情妇押狭的那个ฐ男子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中ณ的个。第二天，我由á位名叫德热奈的年轻律师陪着，来到他家；我们各自拿了手枪，请好另个ฐ证人，便去了樊尚森林。路上，我避免同我的情敌说话，甚至尽量离他远点；我这是在尽量克制自己，否则我真想揍他，骂他。这么เ做是有失身份的，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法律允许用合法的决斗ç来解决问题。但我禁不住仍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是我儿时的同伴之，多年来，我俩之间常常互助互济。他直十分了解我对我情妇的爱，而且还多次向我表示这种关系对个朋友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可能ม取我而代之ใ，尽管他可能与我爱着同个女人。总之，我对他是百个放心，而且，我也许从未像握他的手那样诚挚地握过另个人的手。
我好奇地贪婪地看着这个曾经像个古代英雄似的大谈友情的人，这个ฐ我刚发现在吃我情妇豆腐的人。这是我有生以来头次看见的个怪物；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是怎么长的。我十岁时便认识他了，二人天天在起，亲密无间，情同手足，可我觉得好像从未见过他似的。我要在此引用个ฐ比喻。
有个ฐ尽人皆知的西班牙剧，剧ຕ中有尊石像，受天庭的差遣，前往个ฐ浪荡公子家赴宴。浪荡公子正襟危坐，竭力装出副冷漠的架势；但石像要求同他握手，当他把手伸给石像时，便立即感到阵极度的寒气袭遍全身，顿时浑身抽搐起来。
因此，在我的生当中，每当我对我的朋友或者是情妇长期信任，而又突然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