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有些好笑地挑起眉毛：“我不过触景生情说了两句，竟惹出你这么箩筐话。文人马蚤客借古讽今，感怀身世，本是常事。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有才能ม的人，无人青眼慧眼相识，被埋没了，也是有的。识人识才，不是件容易的事。”
“四爷怎会信那些酸腐文人的话？他们说那些话写那些文都是借古讽今，感叹自己时运不济，空为英雄却无人赏识，穿凿附会，非要说漂母是看出韩信能成大才，才恩赐饭食。‘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其实，漂母也就是个好心的大娘。这世间，漂母并不少，困顿窘迫，靠别人好心糊口度日，而日后能有所作为的不多，发迹后还能记得饭之恩的少之又少，故而，韩信和漂母的故事才成了千古绝唱。韩信发迹以后，不以出身为耻，回故乡报答，是个有情义的。也因为这份真性情，信了萧何，为女子所诈，被吕后斩ล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令人唏嘘เ。”
“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去车行雇辆车。”
小峰背着包袱，紧紧ู跟在后面：“姐姐，我们去哪里？”
见她默默远眺，嘴角浮着丝笑容，是追念，是向往，是苦涩，分明沉入了个他触摸不到的世界，十三阿哥有些担忧：“想起了什么เ？”
那ว时的生理年龄与现在差ๆ不多，却是那ว么无拘无束，那么เ志得意满，人生才刚刚开始，世界正在眼前展开，似乎ๆ切美好的东西都将走进她们的未来。三百年的时间，沧海桑田，当年的她从来没有了解自己的幸运。
眼前突然片模糊。双手握拳，攥得紧ู紧的，死死的。后背挺得笔直。身体动不动，勉强克制住扑进那个怀抱痛哭的冲动。
熟ງ悉的气息，熟悉的心跳，双手臂从后面环住了她，她的后背贴上了那ว个熟悉的胸ถ膛。
“是，是，是！金玉良言，小女子拜领！少奶奶说了半天话，喝口茶吧。”
寒水放下心，拉住楚言，认真地说：“姐，咱们身为女人，文不能安邦ะ，武不能定国，有点才干，只管让自己的日子舒服些。别ี想太多，别把什么เ都往自己肩上放，有个依靠就要靠才是！”
八阿哥沉吟着，今日的事情颇为奇怪，那道人看似有些本领，落魄之中ณ寻求明主ว，上来搭话不奇怪，怪的是对她比对他更加感兴趣，那番话有些玄机，似乎她才是那个关键的人。更加奇怪的是，向不信神佛的她，似乎完全明了那番似是而非的话语，而且信了，也因为懂了信了，也怕了。直以来，她的身上总绕着些迷，她不说，他就不问，她说多少，他就信多少。与道士问答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扑朔迷离，有关她的谜底似乎伸手可触，他有些好奇，却也有些害怕。
楚言转了转眼珠，撇撇嘴：“你听听他说的那ว些话，要是被人听见，能有我的好么？说我来历奇特，什么‘来处仙乡缥缈，遥不可及’。还不如直说，我不是常人，不是娘肚子里出来的，是妖怪，石头里蹦出来的”
那边，十阿哥巡ำ视了番，开始笑话十三阿哥：“怎么净种的果树？赶明儿，收得多了，往我那ว里送两筐，帮我省两个买果子的钱。”
场面上的话，该说得都说了，四福晋五福晋都不是多话的人，十二福晋和几位侧福晋没心思出风头，楚言更是心不在焉，亭内时冷清下来。
楚言走过来，把寒水护在身后，对着八阿哥下巴扬：“我告诉她，九爷在她的饭菜里下软骨散，弄得她站都站不住。八爷要处置，先处置我吧。”
八阿哥早有提防，可也没想到照面九阿哥就挂了彩，半张脸都是血，连忙掏出帕子给他捂上，边拉着他坐下，压着他的额头把下颌抬高，边喝止又要扑过来的寒水。
知道她话里有话，楚言耳根有些发红，取笑道：“碧萼姐姐的精神越发健朗了。”
碧萼正在廊下喂鹦哥，看见楚言进来，喜上眉梢，先撩起帘子对屋里说了声，这才迎出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姑娘可算回来了！去了这个ฐ月，宫里都冷清了许多，把我们主子想得不行。”
她不说话，楚言哪里敢说什么。十三阿哥见几个女子说话，早就退后了两ä步，置身事外，打量起店堂的布置。
她话出无心，在曹秀兰听来却不大舒服，想当初自己何等清高，却不想到头来嫁了个府典做继室，还要与知府的姨太太周旋๙，怪不得被她嘲笑！这么想，时说不出话来。
皇帝ຓ走了，太后走了，太子也走了，八阿哥成了皇宫里拿主ว意的人。她决定利ำ用下男朋友的职权，让他在西苑找处僻静稳妥不受人打扰的地方แ，在屋内放上两面大玻璃镜，然后在里面待命。
直到他在张家口弄的那个农场送来第次成功的奶油，居然真让小安子他们打发起来，她才想到还有个据说百试百灵的方法。
“那年秋猎，她急躁莽撞，与大队人马走失，又被只野猪惊了马，摔倒在地，恰好我策马经过，听见声音，两箭射死野猪，将她救回营地。回宫以后，皇阿玛就把我叫去，说明尚额附来提过亲，问我的心意。我欣喜若狂，口答应。那些年，若问我女孩儿的名字，我知道的也只有宝珠这么个，她容貌又美，身份又高，就是太子妃，论门第也还比不上她。我当时年少无知，只当自己终于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就连这样颗夺目的明珠也要归我所有。
“从那以后，又见了几次，她总是明艳风光，对我至多不过是敷衍句‘八阿哥吉祥’，眼里又何尝真有我这个不受重视的皇阿哥。直到我封了爵，前来奉承巴结的人多了，她对我才有了点真心的笑意。
去了莫伦阿这个外人，再这么闹，洛珠玉茹都轻松下来，靖武靖夷话也多起来，大家述说别后情景。楚言捡些宫里的事情说给他们听，太后怎么慈爱，皇上怎么เ温和，娘娘们怎么可亲，阿哥们怎么各有各的特点，对她都是极好。
婆婆发话，玉茹连忙陪着笑往厨房去了。
“策凌么，见过几次，知道他人还不错。”纯悫神情淡淡的：“成亲以后，他要回喀尔喀定居，我不喜欢。如今正好多得四年逍遥，有什么好怨的？听说那个ฐ阿格策旺日朗人品出众，真嫁给他，也没什么了不起。不管喀尔喀还是准噶尔，我总是逃不掉的。我的命，生下来就注定了！”
策凌自幼由皇家抚养，与她也算青梅竹马，应该是愿意嫁的吧？如此耽误，难道没有怨言？
“说实话，我不记得以前见过你。”她不在意地笑：“我刚ธ进宫的时候，撞坏了头，忘了很多事情，也想起了很多事情。”
“你不是佟楚言！我以前见过你，你不是这样的！”
楚言依言开始审视那ว个烤箱，约摸地，也有她以前公寓里那个的模样。
“你来得正好。”耳中听他温柔地说：“有几样东西，还要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样子。有什么不对，我再叫他们改。”
太后听得糊涂，忙摆了摆手止住冰玉，问向楚言：“几位阿哥都去了？都送了你东西？”
“那天，十四爷为ฦ四爷做寿，诸位阿哥都来了。可巧，也是楚言生日，几位爷都送了楚言东西。”冰玉伶俐地解释，摆着指头数起来：“太子爷送了个玉板指，三爷送了个石章，四爷送了块玉佩，五爷送了个字幅，七爷——”
她模仿了郑板桥的兰竹图，请早燕找了绣工ื好的个女孩子，只花了天绣出来，框和架子也是现成的。效果竟是出奇地好！就连七阿哥也拿了过去，仔细看了看，赞了两ä声。四阿哥满脸笑意，不掩饰眼中ณ的激赏。
原来是幅水墨绣画。丛兰花，两ä支竹子，配上细细的乌木框子，简洁明了，有禅的意境。
楚言愣，直觉地就要否认，那ว分明是黄蓉干的，怎么又算到她头上来了！
康熙ກ突然想起事，问道：“前两ä年，曹寅提过，杭州知府的儿子在街市上调戏妇女，被个小姑娘给弄到海边，绑在礁石之中，险些在涨潮时淹死。朕记得，那个丫头是姓佟的，莫非就是你？”
“好心没好报的时候多了！”楚言悠悠说道：“刚才那些话，可不许再说了！被外面人听见，没人保得住你！”
连采萱也放下愁容，笑了起来。素儿臊了个大红脸，啐道：“为姑娘担心呢！反被嘲笑，好心没好报！”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四面环绕着绿树红墙
九阿哥眼前亮，却又怀疑地盯着她：“你有这么เ大本事？”
“不错！”楚言甜甜笑，诱道：“其实，如果不成，九爷也毫无损失不是？这票，成了我也没有真正拿走什么。将来么，如果我们能够合作成功，我帮九爷挣下万贯家财，我拿成，也不算多吧？九爷难道不希望有财大气粗的天么？”
不用说冰玉不服气，楚言也感到了危机，等那三个人练成了三个，甚至四个ฐ，她还能算将军吗？咬咬牙，楚言又拿起个海ร棠果。
楚言得意洋洋地看着那群笨手笨脚๐的人和满地乱滚的水果，原来在矮子里当将军就是这样的感觉。事实证明，那些人中，资质最好的还是两位阿哥和纳尔苏，很快掌握了两ä个的技巧，开始练习双手抛接三个。
“我不过动了两下嘴皮子，倒是十三爷要费点神了，你以后好好报答他好了！”楚言心里想这个ฐ十三阿哥还真不错呢，是那ว么回事。这两个小阿哥看来容易搞定！
莲香苍老的脸上两道泪痕：“十三爷是要谢的。我和姑娘无亲无故的，又没给姑娘什么好处，姑娘这么เ帮我，我”
他脸上笑着，心中早ຉ已乱了方寸。他也是名家子弟，从小走南闯北，见过的人遇过的事比那两ä个ฐ少女不知多了多少。此时，他已经知道这群人因为某种原因在此潜伏意图对江宁织造府不利，而粉衣少女因为那个“曹”字被当作了正点子，看那些人的样子只怕根本不准备留活口。
在首领杀人的目光中，男子微微笑：“你们认错人了！他是山东泰安曹家的女儿，不是江宁织造府的小姐！”
与此同时，个娇็脆ะ的声音响了起来：“既是奴婢的婚事，皇上为ฦ什么不问问奴婢呢？”
八阿哥全身的血液象在瞬间被抽干，脸色苍白得吓人。
淡淡地望了他眼，康熙面无表情地把视线从他身上转向楚言：“那么，朕就问问你，你愿意嫁给谁？”
“就如皇上所说，期限已到，不论皇上，还是奴婢，都应该实践前言。奴婢愿意依约嫁给阿格策望日朗。”
几位阿哥的脸色更加难看。十三阿哥失了魂，十四阿哥泄了气。
“是么เ？”康熙高深莫测地扫视圈，再投下颗炸弹：“既然愿嫁，为何逃跑？”
那几个人又突然都活了回来，个ฐ个心中慌张，想开口帮她解释为她求情，又怕反而惹得皇上发火，坏了大事，全都惴惴不安。
楚言坦然地迎上康熙严厉的逼视，大大方方地承认：“逃了，才知道逃不掉，才肯认命。”
康熙有些意外，不由认真地打量番๘：“怎么เ瘦成这样？听说你不肯吃饭，寻死觅活的，也算认命？”
“寻死还不是为了觅活么？当然算认命了。”
这会儿还敢在他面前贫嘴！康熙差ๆ点都要佩服这个丫ฑ头，佟世海怎么生出这么个女儿？
被皇帝瞪了眼，楚言缩了缩脖子，呐呐地解释：“不过是不想吃馊了，还被乱七八糟的虫子爬过的饭菜，也不想动不动挨打挨骂。”死到临头，谁还不能光棍把？她这个人从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这里的几个阿哥多少都有交情，又都不喜欢太子。最后再推把，给历史的车轮点加速度。
康熙的眼神越发威严å强迫，朝中半的大臣都会吓得两ä腿发软，磕头求饶，对楚言却没有作用。她跪在地上，上身挺直，毫无畏ั惧。康熙ກ暗中称奇，又暗暗皱了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她交给太子，也是给太子个机会。可惜，胤礽还是学不乖，既放不开心胸，又识不清人。
“当真认命了？”康熙淡淡地问。
“认命了。”
“不逃了？”
“不逃了。”
“万，你又改主意，逃了，该如何是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奴婢又逃了，皇上手眼通天，也能把奴婢抓回来，然后呢，凌迟处死，株连九族，若是还不解气，再加个五马分尸？”楚言脸大义凛然。
几位阿哥顾ุ不得在皇上跟前的礼仪，全都扭头瞪着她，象看个怪物，完全忘了替她担心。
康熙也愣住了，见过胡闹的，可没见过这么唯恐天下不乱的！瞪了她半天，才问：“你知道什么是凌迟处死？”
“听说是用小刀片片地把肉切下来，碰上手艺忒好的刽子手，变成白骨具还剩ທ口气。嗯，是最虐的虐杀！”
有人倒吸了口冷气，有人哭笑不得，有人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鹅蛋。
“知道株连九族要杀多少人？”
楚言想了半天也只能数出：“父族，母族，妻族，对女人应该是夫族吧？还有，就不清楚了。先把姓佟的全杀光，然后——”不知满洲八大姓能ม沾上几个？能不能网打尽？最好还能ม扯上皇族，连姓爱新觉罗的也全杀光，可比什么革命都彻底干净！
康熙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好容易牙缝里挤出句：“你让朕把姓佟的全杀光？！”他倒真想把佟家那些老少爷们都抓来，让他们自己看看，自诩诗礼传家的佟家养出了个什么เ样的好女儿！
“皇上仁爱天下，当然不会这么做，不会杀我们。”楚言立刻改了口风。
见过耍赖的，可没见过这么赖皮的。这丫ฑ头又刁又滑，胆大包天，又有所依仗，内务府哪个嬷嬷管得了教得来？再闹出什么事儿，不要说太子，就连他的脸上也无光。
“你，哼，出嫁前先回家住上段。规矩在哪儿都样学样练。别ี忘了，你刚ธ答应了朕什么！”佟家的女儿，还是让佟家的人头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