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县级夫人
作者：杨晓升
内容简介：
诟病官场黑暗，检点仕途人生。
正文
麻将牌
男ç人当道，女人当家，男ç人在外当官，女人在家管官。“夫人外交”在麻将牌和饭桌之ใ间如鱼得水，而吃错了药的男ç人们几乎就快成了“女儿身”
晚饭端上桌还没来得及吃，佟桂英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攒牌局。头个是县委秦书记的小佳人宋丽，宋丽可能ม嘴里正嚼着，顿顿地说我正要给你打呢，来我家吧。佟桂英说你家来人太多，还是来我家。宋丽ษ说我家老秦去市里开会，今晚肯定不会回来。佟桂英说那也不中，还是来我家，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草莓，才从大棚摘下来。宋丽说那ว好吧，不过要是牛大敏去，我就不去了，我受不了她身上那股味儿。牛大敏是县委刘副书记的爱人，她有点狐臭。佟桂英说牛姐都去医院动手术了，新来个ฐ大夫专治臭胳肢窝，刀成，我看咱还是给她个机会吧，要不然她口袋里那ว些票子就都奉献给旁人了。宋丽说那好吧，不过你得在房间里多洒点香水，不然我沾她就发蒙，净给人家点炮。佟桂英说好吧，实在不行我弄个电扇冲着大牛吹，中了吧。
佟桂英的丈夫李进生在餐厅里有些着急，拿筷子敲着桌子，说我可先吃啦，我吃完饭还有个会呢。佟桂英在客厅喊：“你等会儿，我总得把人手攒够吧。”
李进生说：“你吃完饭再打嘛ใ。”
佟桂英说：“吃完饭就晚啦你听听，都占着线不是，肯定都打电话攒局呢！这个牛大敏，这阵子肯定连内裤ไ兜里都是钱了。她家老头主ว管人事，又是聘闺女，又是乡镇班子调整，反正哪儿哪儿都是来钱的道呀。等着吧，说不定哪天把牛肚子撑破了喂，是老牛吗？噢，是小牛啊，我找你妈，对，我是你佟姨。”
李进生手里掂着筷子过来说：“我说你打电话就打电å话，瞎嘞嘞ๆ那ว些用不着的干啥，让人家听见，还以为我在背后说啥呢”
佟桂英狠劲瞪了他眼，对电话说：“牛姐吗，刀口还疼吗？对，肯定得疼两ä天。这么เ着，晚上来我家打几圈，打就不疼了，我这有新摘的草莓，甜极了。”
牛大敏说，我有糖尿病，吃不了甜的。
佟桂英说：“瞧瞧，我把这茬给忘了，那ว我这有无糖巧ู克力啥的，反正，你得马上来。”
牛大敏说：“去可行，你可别叫小宋，她身上香水味儿太重，熏得我脑袋疼，好几次都和了的牌，我愣看走了眼。报纸上说了，香水其实跟油漆差不多，闻长了也得病，还是白血病。”
佟桂英说：“中中ณ，咱不叫小宋。不过，这小宋也怪可怜的，她跟老秦差那么大岁数，听说老秦还有点那个哪个ฐ？就是那个ฐ呗，到晚上就不行啦，要不小宋肚子咋还不鼓”
李进生在旁急得直撅筷子。
佟桂英说：“真的，是小宋亲口说的，你可别往外传呢。对，小宋不容易啊，听说秦书记又出门了，剩ທ下她个ฐ人也怪可怜的，还是让她来吧，来了我找个电扇对着她吹，熏不着你。”
李进生看她放下电话，说：“咱家就个电扇，到เ时候你吹谁？”
佟桂英说：“我吹你！你个大老实，这么点弯都绕不过来。往桌前坐，满脑子都是牌，还能闻个屁来。再者说，这才几月，暖气才停几天，就使电扇，不怕吹出毛病来呀！”
李进生说：“就是，那可不是吹牛。”
佟桂英说：“吹牛吹出的病更厉害。我说老李，你别以为我是爱玩，其实这里好大部分是为了你，你就没觉出来？我可告诉你，你可别把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我可听说了，上面有意往咱这派个县长，那ว么เ着你还得接茬常务”
李进生点点头，叹口气说：“看来消息挺灵通呀，是不是从小宋那得来的？要不就是从小焦他媳妇那听来的，小焦这阵子和上面打得火热，他当主管农业的副县长也五六年了，我看他也盯着县长这个位子。他媳妇的话，不可轻信，我看你也别找他媳妇了，小心被蒙啦。”
佟桂英说：“完啦完啦老李，我看你还没争就先输了半，你信息不行，不了解内情。小焦他媳妇孙小云最近就差把小焦会情人的照ั片端出来啦，你瞅着，马上他俩就得大战场。孙小云这会儿杀小焦的心都有，她哪还会帮助老焦糊弄咱们。”
李进生转身回去抓个馒头，大声说：“你说你说，我听着。这个ฐ小焦，我早就知道他在中有个相好的，好像是他中ณ学同学吧，我见过，那ว女的长得般呀，就是皮肤白点，要说比孙小云也强不了哪去”
佟桂英把按到半道的电话放下，瞅瞅李进生问：“我说你咋观察得那么细呢？单独在块呆过吧？”
李进生忙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就是中ณ校庆时，偶然见过面。”
佟桂英说：“偶然见面，就印象这么เ深？咱俩在起小二十年了，从没听你细细地评论我下，是不是我长得黑，不值得你评回？”
李进生咽下口馒头说：“哪的话呀，你是女中ณ豪杰，佟桂英，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你为我不论是工作，还是家里，都是立了大功的。说老实话，你在我心中分量太重，所以，轻易不敢评价你嘿嘿”
佟桂英说：“中啦中ณ啦，你别他娘老鼠嚼碟子，满嘴是瓷儿词儿啦。今天这屋里就咱俩，我可跟你说，我跟你个ฐ被窝子里滚了这么多年，甭管你是咬牙放屁，还是满嘴酒气，我可都没嫌过你。你家里呢，发送你老爹，伺候你老娘，还有你那大堆穷亲戚，我可是都尽了力。这会儿，我还想帮你再晋升晋升，当回县长。我呢，也不瞒你，也想体会把当县长老婆的滋味儿。话说回来，我这么玩命给你拉车拽套，可没有精力再加着你的小心。回头我傻乎ๆ乎累够戗，你却在外头找相好的，找个相当‘副处级’的，我可就太冤啦”
李进生连连摇头，又指指墙上的钟说：“打住打住，桂英你就放心，我要是有半点邪ิ心，就让我脑瓜长疮，脚下流脓，活不过二十四小时。”
佟桂英皱眉头说：“恶心人，快塞你的！你吃完你快走，你在家碍事。”
李进生说：“对对，我今晚要找企业的头头，给乡下贫困户捐款。”
佟桂英说：“这事不赖，我说，你狠着点的，让那些头头多捐点钱。妈的，顿饭够户农民吃年的。对啦，不能让他们把账入到公家那里去，得让他们从自己口袋里掏，要不然他们太肥啦！”
李进生说：“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你还是打你的电å话吧，打完你也抓紧吃饭，我走啦。”
佟桂英说：“你再喝口粥呀，别那么เ干噎着。哎哟，这个ฐ孙小云跑哪去啦，准是找小焦干仗去啦。老李，你要是碰见孙小云，让她赶紧来。”
李进生说：“哪那么巧，就能碰上。”
佟桂英说：“谁也没让你非碰上，万呢，万呢你懂不！”
李进生拎起鼓鼓的皮包，就下了楼。作为青远县的常务副县长，李进生满可以住进新近给县常委还有老同志盖的面积较大的楼，但李进生没去，还住在佟桂英单位工商局的家属楼。这楼ä虽然旧了点，房子面积也小点，但位置好，在县城中心，而且在工商局的后院，安全，俩人上班都近。再有就是佟桂英不愿意住在领导扎堆的地方，那里太引人注意。按佟桂英的话说，新楼那帮头头囚在块，个ฐ个破盒子还老端着，太累，不如蔫不溜跑单帮。沙家浜演了好几十年，谁也没见过阿庆，可人家是正经阿庆嫂的老爷们儿。李进生在外面工作大刀阔斧ร敢说敢干的，但回到家里，基本上是听佟桂英的。佟桂英说老爷们儿不能家里家外白天黑夜都那ว么累，过去大户人家使大牲口都讲究不许累剌啦了，得让它悠着点，何况咱们这些老爷们儿也算得上是这县里的宝贵财富，使坏那ว也是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组织。所以，在家就让他放松放松再放松，没权没权再没权，连夜里想办的那点勾当，都不能ม由着他们的性子来。比如宋丽吧，她和秦书记不仅不是原配，他俩还差十来多岁。当初宋丽ษ跟佟桂英征求过意见，说秦书记对自己้挺那个ฐ的，头次见面就攥住手不放，第二次就想接吻佟桂英说不就是亲嘴吗，秦书记可抽烟，你受得了吗。宋丽说我都这岁数了还待在闺中，受得了受不了那不都得受，何况他是把手。当时她们俩人还说了好多，但其中有点，佟桂英早ຉ就给宋丽提了醒，就是别看秦书记对你盆火，恨不得烤熟了口吞下去，但他毕竟比你大多了，又是结过婚的人，就好比乡下的公猪，看着挺壮，其实里面是糠的，旦ຆ你俩躺个ฐ床上当了夫妻，你得忍着点，别把他当儿马蛋子使，使坏了，全县人民都不答应。当时把宋丽ษ说得脸红阵白阵，说桂英你都进城这么多年了，怎么เ还改不了撒大春的习惯。佟桂英说穿衣打扮都能改，唯独这性情改不了啦，我也不想改，这么着多痛快，想啥说啥，浑身上下哪都舒服。
后来呢，宋丽没咋听佟桂英的话，结婚没过个ฐ月，秦书记就住两ä次院。次是心脏不好受，发动机失控似的，分钟跳18๖0多次；另次是前列腺坏了，撒泡尿比老娘们生孩子还费劲，小肚子胀得鼓鼓的，前面却说啥不开闸，你说那ว谁能受得了。按大夫说，这俩毛病都跟身体劳累有关系。人家大夫没敢说直接累的。但到佟桂英这就直来直去了，她跟宋丽ษ说都是黑夜把人家秦书记累的。宋丽说我不是想抓紧时间要个孩子嘛。佟桂英说要孩子选准日子，有两回也就够了，你那地方不是粥锅，不是米越多水越多越好。宋丽还不服气，说你没念多少书，不懂什么เ叫概率，概率大才机会多。佟桂英说盖绿呢，哪天晚上你俩盖多了，非捂绿了发毛不可
当然，那些不少都是老话。这阵子佟桂英和宋丽她们打牌，都动真格的，顾不上说那些话，而且，还怕话不投机，说别扭了把牌局搅了。虽然打牌的人多啦去了，但也不是什么人跟什么เ人说凑就凑到块儿的。般说来，人家不大愿意跟她们这几位“县级夫人”往块凑，倒不是说她们是官太太人家怵她们，主ว要还是平时来往不多，到块不那么随便，反过来，她们也是。所以，她们几个内部虽然有时也闹别扭，也有话长话短上风下风的时候，但维持住个打牌的局面，还是大家心照不宣能办得到เ的。
不过，当宋丽ษ进了佟桂英的客厅以后，佟桂英发现有点不大对劲儿。宋丽虽然头发还是那么油亮，脸上也抹得有红有白的，但眼神跟以往不样，有些发直，往沙发上靠，句话都不说。佟桂英开始还没看出来，她说你歇着我还得喝碗粥，就跑厨房咕嘟咕嘟็造下几大口，然后回来搬桌子椅子。搬着搬着，她发现不对劲，便问：“小宋，你咋啦？哪儿不好受？”
宋丽抽了好几下鼻子，才从牙缝中ณ挤出几个ฐ字：“说说我家老秦给，给双，双规啦”
佟桂英咣当下就把椅子扔在地上，好阵，她抬头看看头上的吊灯，还在那挂着，她吸口气说：“啥时候的事？”
宋丽说：“在你家门口，接个ฐ电话，说我家老秦双规啦。啥是双规呀？”
未等佟桂英想好咋说，牛大敏和孙小云俩人进屋了。别看牛大敏百八十多斤ภ的块头，还有糖尿病，眼底有点毛病，常把六条看成九条，但她耳朵特好，她问：“是说啥叫双规吗？双规就是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让你把问题交待清楚。这招儿太厉害啦，般人抗不过去，差ๆ不多都秃噜了咋的啦？谁又给双规啦？”
佟桂英赶紧ู说：“电å视，是电å视上说的，南方的，反腐败，来来，牛大姐，今天你坐这把铁ກ架子的椅子吧，我才找人焊的，六条腿，你坐着稳当。”
孙小云掰着指头说：“牛大姐在佟姐这坐坏五把椅子了吧。在我家坐坏两把，在”
牛大敏说：“你记性咋这好，都是跟小焦干架干出来的吧？小云，不是我说你，你对小焦绝不能ม太心慈手软啦，他共有多少相好的？你弄得清吗？要说我不该说这话，你家小焦那ว张小白脸，太俊啦，跟他相好的，起码比我打麻将坐坏的椅子翻番。”
孙小云脸上挂不住了，本来都坐下了又站起来，瞥着牛大敏说：“瞧瞧，我就说你坐坏几把椅子，就引出你这么เ多话，还句句捅我心肝子。就算我俩这点破事臭名远扬了，你也别总挂在嘴边上，说就兜老底呀！这叫谁谁也受不了呀。拉倒吧，还是你们打吧，我走了。”
她说完还就往外走，佟桂英上前把抓住她的胳膊，冲牛大敏说：“我说你是牛魔王她二姑呀！怎么张嘴就伤人呀。小云就够不容易的啦，咱们得多给她些安慰，你咋还好意思往她的伤口里再洒咸盐！”她转身又对孙小云说，“妹子你别生气，就当她放嘟噜屁。听我的，振作精神，好好赢她几把，让她把裤子都输这儿，看她还牛不。”
孙小云说：“我也不是生她的气，我是说”
牛大敏说：“你别说啦，恕我话重了。我出门之前，你猜谁来了？”
佟桂英说：“谁来了？”
牛大敏说：“还不是你那外甥孟老大，赖在我家非要找老刘，我说老刘和秦书记去市里开会，他不信，硬说我骗他，还非得挨个屋搜遍，赶上日本鬼子扫荡啦。我跟他说你有事找你姨夫李进生，下步人家就晋升县长了，你干嘛放着真佛不求，偏拜我们这小庙。”
佟桂英说：“牛大姐您快打住，我家进生可没那福分。您家刘书记管人事，人家当然要求你们啦。再者说，孟老大在北大沟干也有六七年了吧”
孙小云说：“八年。我跟他媳妇是中学同学，那天买菜碰上了，她媳妇说八年抗战都胜利了，你说我家老孟咋就抗不回来呢，城关镇不是正缺个书记吗”
佟桂英说：“要说也是，孟老大在那使得不善了，过年上我这来，满脸褶子，老了不少。”
牛大敏说：“北大沟风大，年刮ุ回，从正月初刮到腊ຘ月根，铁脸蛋子也架不住那风。我说小云，要我说让你家小焦去那刮ุ个月，回来准安定团结。”
佟桂英说：“大牛你咋又管不住你那ว嘴啦！我看干脆把你搁那刮ุ两ä天，让你刮ุ肚子凉风，蹿蹿稀，也减减你这身腰！”
孙小云看宋丽不言语，就问：“宋丽ษ，你怎么เ啦，哪不舒服？”
宋丽说：“我我有点恶心。”
牛大敏说：“恶心？好呀！那就是有啦。我可告诉你，第次怀孕，绝对要加小心，晚上就不能再跟老秦同房了”
宋丽脸红红地说：“瞧你都说哪去啦！”
牛大敏说：“什么说哪去啦！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嘛。当初，我怀孩子时，正赶上农业学大寨，我个人在乡下吃住，半年都没让我家老刘ถ沾边儿，结果呢，老大就长得特壮。怀老二时呢，就在家了，结果呢”
佟桂英说：“别结果啦，咱还是开花吧。赶紧ู落座，开战开战。说好啦，咱摸牌，就再也不能提别的事，特别别提县里的那ว些烂事，谁提谁挨罚。”
于是四个人就按老位子对面坐下，稀里哗啦地洗牌码牌抓牌。按说这也就把宋丽ษ那别扭事稍微地掩饰了下。但宋丽ษ年轻，心里搁不住事，才出了几个ฐ牌，就慌忙起来，打得毫无章法，会儿就给牛大姐点了炮。牛大敏得便宜还卖乖๔，把俩胳膊使劲往上拐，让胳ฑ肢窝凉快凉快，说：“哎哟，我可是带足了钱来的，最好是别ี让我再带去呀”
宋丽吸了吸鼻子，小声问佟桂英：“你不是说她动手术了吗，咋还这大味儿。”
佟桂英也小声说：“动是动了，可能动的是痔疮，上面还没轮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