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说,套爷要和索ิ望驿拼命了!
他夹马腹,朝远处的树林子驰去。他知道,只有消灭了夺马的黑衣人,马老爷才有可能ม成全这对汗血宝马的“终生大事”。
“是的,白蛾子。”白玉楼道,“白蛾子有个禀性,爱玩火。”
曲宝蟠道:“你的绰号叫白蛾子。”
女人的声音在问:“哪路的?”
银圈低声回道:“洗了!”
赵细烛敲了敲车板,问赶车的老差役:“谁在唱戏?”
你耍的是双蛇枪,俺盘的是凤凰弓!你射的是凿子箭,俺披的是锁子甲!你敲的是狼牙棒,俺顶的是天灵盖!你骑的是乌龙驹,俺夺的是汗血马
赵细烛不知怎么开口,脸上毫无血色。魔术师道:“看出来了!您这位爷是个不想活了的主?”
赵细烛点头:“是的,不想活了!”
众人“哄”地声笑了起来。赵细烛在笑声中很快被魔术师请上了台,站在了锯人机边上。台下的看客们发现这是真事儿,都呆了,吃惊地张着嘴,怔愣着看着这惊人的场面。
“且慢!”魔术师用魔棒拦住了要往机器里抬脚的赵细烛,大声问道,“您真的不想活了?”
赵细烛点点头。
魔术师道:“看您这身打扮,是宫里的太监吧?”
赵细烛点点头。
魔术师走到เ台沿,对看客道:“诸位都明白了么?敢情是个被撵出宫没脸再做人的太监!唉,说来也怪可怜的,这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是活路,可怎么偏要干上三百六十行,当那伺候皇上的太监呢?什么เ不好去伺候?伺候个ฐ鸡鸭猫狗,也比伺候皇上强啊!伴君如伴虎,你不留神,小命就休了!当年,老佛爷身边有个叫小李子的”
赵细烛脸上已๐经泪水涌ไ流。
布棚外,赵万鞋走来,打听着什么。他抬脸看着蓝ณ布横幅,念出了声:“大卸八块活人活锯”
他忽然想起从赵细烛的床上拾起的那本书,书页ษ上画ฑ着的,正是地狱“大卸八块”图。想到这,赵万鞋断定赵细烛就在这棚子里,急忙掏钱买了门票,进了布棚子。
进棚来,赵万鞋眼就看见赵细烛站在台上的口大箱子上,身边是两个扛着大锯的鬼卒,惊得差ๆ点跌倒。他扶着柱子,脸色惨白如雪。
台上,赵细烛对着在喋喋不休的魔术师突然大声道:“别ี说了!我不是小李子!我是赵细烛!你不用怕,我是真心寻死的!你锯死了我,与你无干,这么多人在看着,没你的事,快动手吧,动手吧!”他满脸是泪,抬起脚跨进了木箱。
看客们全都站了起来,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往台前挤去。赵万鞋在人丛后,却是怎么也挤不进去,拼命地挥着手。
台上,魔术师将魔棒挥,放出篷烟,走到เ锯人机前对赵细烛大声道:“好!那我就成全你了!对了,有人来替你收尸么?”
赵细烛道:“有。”
魔术师道:“谁?”
赵细烛道:“我死了,请给宫里的赵万鞋公公带个口信,他老人家会来替我收尸的。”
魔术师道:“卸下的八大块,是扔给狗吃了,还是土里埋了?”
赵细烛道:“人都死了,吃了埋了都样。”
魔术师道:“不后悔?”
赵细烛道:“不后悔。”
魔术师道:“那ว就蹲下吧!”
赵细烛抹去脸上的泪,正了正衣领,对着台下的看客摆了摆手,合上眼,往箱子里蹲了下去,魔术师抬手“啪”声关上了箱盖。鬼卒举ะ起了大钢锯,众人又哄地声叫起来。赵万鞋急得往人堆里挤,喊着:“别ี!别!别ี开锯!别开锯哇!”他的声音被猝响的洋鼓洋号声淹没了。
台上,鬼卒把钢锯十字交叉着插进了大木箱的缝,作着准备拉锯状。魔术师的手突然挥,洋鼓洋号声停了,场上片死寂。“我最后遍问你!”魔术师对着箱里只露着个脑袋的赵细烛问道,“你有遗言么?”
赵细烛在箱里合了下眼皮。
魔术师道:“现在说还来得及!”
赵细烛想了想,道:“我我只有句话!等赵公公来收尸的时候,你就告诉他老人家,就说就说,赵细烛不是太监!”说罢,他放声哭了起来。
台下响起了哄笑声。赵万鞋跳着脚喊:“他疯了!他疯了!快把他放出来!放出来!”洋鼓洋号声骤响,赵万鞋的喊声又被淹没。随着魔术师的个ฐ手令,那两个鬼卒将木箱上的四块黑布拉下,抓住锯柄,“吱吱吱吱”地来回拉了起来,众人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看着。
赵万鞋身子软,倒下了。
洪无常有大事要禀报溥仪。
养心殿屏风后头的紫ใ檀小桌上,只西洋钟突然响起奏乐声,小巧的栅门自动打开了,匹铜马从门里走了出来,抬蹄跳起了舞。
溥仪的身影坐在椅上,默默地看着。洪无常跪伏在地上,等着溥仪说话。溥仪看着跳舞的铜马,沉默无语。洪无常抬眼看看屏风,道:“皇上,奴才是为ฦ先帝喊屈来的!”溥仪的声音很低:“别ี吓着了朕的洋马。”
洪无常道:“皇上,奴才说的是实话,先帝的脸,在那洋机器里,真的都是歪着的啊!”
溥仪的身影动不动:“连人都不把先帝看正了,你还指望机器能把先帝看正了?”
“这是赵细烛那个奴才没长眼!”
“至少,先帝ຓ还有脸在洋机器里,可朕的脸,在哪?”
“皇上,”洪无常道,“赵细烛真的是”
“别说了,”溥仪的身影在道,“你让人跪着拍照,能不拍出歪的斜的来么?”
洪无常道:“在皇上跟前下跪,那是咱大清国的法典哪!”
“还法典呢!”溥仪道,“大清国要是还有法典,朕就不会做个无脸的皇帝ຓ了。不要再没事找事了。对了,朕上回看了出叫汗血宝马的傀儡戏,想起了件事。当年,索望驿把匹汗血宝马送进了宫来,这匹马,还在么เ?”
洪无常道:“以往,宫里和南苑共有十七座御马房,如今天下不太平,皇上也不骑马了,还养着御马的只有上驷院里的那ว座御马房,奴才得空就,要是有那匹汗血宝马,就来回主子的话。”说罢,洪无常爬起身,无声地退出了殿门。
木头人发出“格格格”的笑声响在“十三排”赵万鞋的房里。从天桥回来后的赵万鞋病了,躺在床上,脸色惨白,额上捂着块毛巾,病得不清。赵细烛坐在床边摇着木头人,脸的愁戚。
“我知道,”赵万鞋闭着眼道,“你是想让我高兴,才摇了这半天笑人。”
赵细烛道:“这个木头人,叫笑人?”
赵万鞋道:“会笑的,就是笑人。”
赵细烛道:“我要是变成个ฐ笑人,那ว有多好。可我,笑不出。看着你老人家这么躺着,想哭。”赵万鞋睁开了眼,看着在默默淌泪的赵细烛,颤着手递上了块帕子:“你啊,唉,怎么เ说你才好呢?那两个鬼卒真要是能锯人,你还活得了么?你把公公吓碎胆了。”
赵细烛哽声:“细烛对不起赵公公说心里话,细烛不想死,可又不能不死犯下了这么เ大的罪,我要是不去死,早晚也得被洪公公处死”
“莫再口个ฐ死字了,”赵万鞋道,“皇上不是免了你的罪了么?往后呀,该怎么做人,得有个谱了。”
“赵公公,您说,马会说话么?”
“又犯傻了不是?你这是怎么了,脑袋里怎么เ老是转着这种古里怪气的念头?”
赵细烛欲言又止,埋下了头。他想,不管赵公公怎么说他,他得去上驷院亲眼看看。
当天晚上,赵细烛偷偷地溜进了上驷院的大门,“伊呀”声,门轻轻推开了,赵细烛闪了进了御马房。
汗血马的耳朵敏捷地跳了下,朝大门边看去。它认出了赵细烛,轻轻叫了声。赵细烛抱起地上的草,往间间马厩里撒去,匹马匹马的抚着。他走到汗血马的厩前,看了看马脖子上的枷板,道:“你还上着枷?我帮你取下来吧?”
汗血马摇了摇头。
赵细烛道:“你是说,我没有开枷的锁?”
汗血马点点头。
赵细烛道:“我去找那ว两ä位公公,好好求求他们,让他们来给你开枷,好么เ?”
汗血马又摇了摇头。
赵细烛道:“你是说,那两个ฐ公公不会来开枷,是么?”
突然,汗血马的眼睛抬起,望向门外。
门外传来脚步声。汗血马对着赵细烛晃头,示意他躲避。赵细烛看懂ฦ了汗血马的意思,急忙趴倒在地,从木板下爬进了汗血马的厩舍。
汗血宝马静静地站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马的耳尖突然轻轻跳动了下。赵细烛透过门栅往外看去,看见双宫靴踩着干草,正轻轻地走了过来。宫靴在门栅前停住。赵细烛紧紧地看着这双宫靴。宫靴停了会,双眼睛嵌在栅缝里,朝里看着。这是洪无常的眼睛!
赵细烛看着这双眼睛,屏住了呼吸。好会,眼睛离开了板栅,脚步声又轻轻地响起。赵细烛贴地看去,见“宫靴”朝门边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