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哼哼唧唧地，仍然闭着眼，真想重新回到梦里。我跟罗什，也只有这样在梦里能ม毫无忌惮地手拉手了。
“艾晴，没见过像你那么喜欢懒床的女人。起来啦，今天可是苏幕遮最热闹的天哦。”
我抬头，跌进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泽，仿佛有磁力，将浑身无力的我吸进。平时伶俐的嘴此时笨拙地只剩ທ个字：“好”
“再过十日就是苏幕遮了。你说过想看苏幕遮，不如”他犹豫着：“结束后再走吧”
跟波斯人分手后，我随着涌ไ动的人群，向西门走去。西门上临时搭了看台，装饰着大片大片的红色黄|色帏幕，环饰着鲜花，上面坐着衣裙鲜亮的男男女女，虽然看不清，也能肯定是龟兹王室和贵族。我被人挤着出了西门的边门，被迫往城门外走了几十步，终于找到小片能立足的地方，踮脚往里看。红色的地毯铺了有百来米，直到西门的大门口。这时人头突然涌ไ动，我赶紧ู跟着众人的眼光向城门外踮脚探头，只见两辆模样的巨型四轮车，足有四五米高，装饰得像个富丽堂皇的殿堂，垂着黄|色的幡盖。我曾在西门外大会场上见过的佛陀像立在车中，旁边还有两尊小些的菩萨像。佛像都是金银塑身，身上穿着复杂的黄|色衣裙，戴着珠宝首饰。
那个ฐ人看我有些发呆，以为ฦ我个汉人不知道这个节日，便很热心地向我解释，自从佛陀涅槃后，信佛之人恨不得亲睹佛陀。所以大家想到在佛陀生日之时让佛像巡ำ城，看到佛像之人如同见到佛陀本人，此刻许愿，比任何时候都灵验。呵呵，我也知道这个“行像节”的起源。不过在中ณ原地区，行像节并没有流传，所以我来得真是时候，怎能错过这亲眼观看的机会？我跟波斯人道辞，他们带着这么เ多货物，肯定无法跟我起行走。他们的头头想给我些钱，被我拒绝了。然后他拿出串晶莹通透的玛瑙臂珠，定要塞进我手里，我只好收了。
“我——”果真被揭穿了。刚刚怎么เ这么犯混呢，居然不假思索就溜出口了。
“艾晴，你还真是不会说谎啊。”
我继续教，象形字教完就教转注字，再教简单的词。我悲哀地想，同样学习语言，为啥差距不是般的大？再这样下去，他的汉语能写作文了，我的吐火罗语估计还在背单词。更让我郁闷的是：他居然用刚学的音标标注在汉字上，虽然不像拼音那ว么精确，发音也能八九不离十。
“服了!”我震惊得只剩ທ下这句话，当然是在心里说的。
我边说边又哭了起来。我知道他的命运，我不能改变他的命运，那么เ我自己的命运呢？我本来无论如何都不会碰到他，可是这穿越改变了我的命运，谁又知道我的命运将何去何从呢？
他叹息着，将我又搂入怀中ณ。“艾晴，你是尊佛祖之意来罗什身边的么？你是仙女，所以知道罗什的未来么？”
“罗什，我无法向你解释我的来历，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答应我，辈子不要还俗。不要忘了，你还有更伟大的志愿：去中原弘扬佛法，救更多苦难的人脱离苦海ร。”
他将我搂得更紧，胸ถ膛起伏着，半晌才出声：“好，罗什答应你。既然你直想要罗什去中ณ原传播佛法，罗什定会去。”他顿ู顿，咽了咽嗓子，又哑着声音在我耳边轻问，“只是，你定走么？”
“罗什，你不是说万物皆空么เ？我只是个ฐ幻像，不是真实存在，很快会消失不见。日后，只要你克定自我，就能把我忘了”
“欲界色界众生，以四大五根桎梏，不得自在。”他慢慢放开我，转身看向窗外，昏黄的油灯也掩不住眼底的那抹孤凄，“罗什在这欲界之中ณ，桎梏自身，又何得自在了呢？”
“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á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喃喃念出飞狐外传中袁紫衣离去时对胡斐说的这番话。这也是从佛经里来的，现在字字地念出，肝肠寸断。“罗什，离爱吧，自然就无忧怖了”
“若是说忘就能忘，又何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呢？”他闭眼，流下最后滴清泪，“天意不可违。既ຂ如此，罗什放你回天上”
那ว夜我们都没睡，互相依靠着取暖。天明时分，就是离别之时，这刻，永远不要到来才好。
“罗什”
“嗯”
“你该去做早ຉ课了”
“又是夜么เ？为何过得这么快？”
“师尊要回罽宾，今日就出发。罗什会送他走，然后去莎车游学。那ว里的僧人已经好几次邀罗什讲大乘要意了”
“嗯”
“所以，罗什不为你送行了”
“嗯”
“艾晴，还能再见你么เ？”
“我不知道”
“艾晴，这次是我吻你，所以，我们的罪孽现在样重了。罗什是奉佛的僧人，该入的是大焦热地狱”
“那ว好，我去那ว里找你”
第二部：当时，我们正年轻谁是谁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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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仍旧看到弗沙提婆在我面前蹲着，复杂的眼神在我脸上转。我不言语，默默地起身。今天是在龟兹的最后天了，我已经收拾好了两个r大包，等会就要去商队会馆跟那群商人会合。
穿上外套，我在枕边摸，没摸到เ。拉开枕头，也没看到。朝床外看了看，没掉下去啊，丢哪儿拉？
“不用找了。”他低沉沉的声音响起，“我藏起来了。”
“你”我气急，“你干吗要这么做？还给我！”
“没有那个大镯子，你就不能回天上。”
“你！”他也真想的出，太乱ກ来了！“把时间穿越表，不，那个大镯子还给我。如果你不小心碰了什么按钮，后果不堪设想。”
“能有什么เ后果？”他嗤笑着，满脸的不在乎，“我也会去天上么？”
“不会！”没防辐射衣，他也去不了。“会有道强光照ั出，如果你被光照ั到了，几天后全身腐烂，流脓而死。”希望把死状说的恐怖些，能吓倒他。
“那好，我不碰任何东西。不过，镯子还是会保存在我这里。”他倒是点不惧，站起来，对着我自信地笑，“我的房间随时都欢迎你来，只要你以为ฦ可以搜得到。”
“弗沙提婆，你这是干什么？”我无力地靠上床头，心里本来就够乱了，他还要来添乱。
“干什么你看不出来么เ？”他凑近我，眼底布着血丝，“我知道你现在还没爱上我，我只是争取时间而已。”
我咬住嘴唇偏头不看他：“没用的”
“你管我！”他突然暴躁起来，有些粗声粗气地喊，“赶紧ู起来，我们要出门了。”
“去哪儿？”的36
“它乾城。我和弟兄们护送你去。”
我几乎是被他架上马车的。我当然挣不过他的力气，只能闷闷地坐上了车。他叫了四个禁卫队里的兄弟，前后夹着我的马车出了城门。
路晃悠着，我在车里发呆，只觉得心里堵着块什么东西，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昨天早他跟着师父走时我就躲在寺门不远处的墙角。送行的人很多，连苏巴什城里的百姓也来了，熙熙攘攘地挤满寺门。人头晃动，我根本看不到เ他。直到他上了骆驼，才揉揉发麻的脖ๆ子，告诉自己眼睛不许眨。隔着人海，仍然能ม看到他眼里的寂寥孤清。看到เ他抬手间露出陈旧的檀香木佛珠，我下意识地拽紧ู脖子上的艾德莱斯ั绸。驼铃声声，他回头在人群中ณ搜索，终于还是低垂了眼，转身离去。清色褐ຈ红僧衣的队伍缓缓驰离，渐行渐远，拐进了远处的天山峡谷，消เ失不见。我的泪，还是没能忍住。
马车晃晃悠悠，我在这摇摆中ณ点滴地回味，以至于弗沙提婆告诉我要安营扎寨了，还是神思恍惚。看到เ了他眼里酝着的怒气，不想多理，早早吃了东西钻进帐篷。
他也钻了进来，我背对着他睡下，当他是空气。他直在我身边坐着，却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出去了。
第二天到达它乾ດ城时正是日暮时分，夕阳照在残破的城墙上荒凉萧瑟。我怔怔地看着城墙，突然悲从中来。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工作有如此次般丝毫提不起兴趣，突然觉得为这个ฐ过了两千年的废城考察，测量，确定方位真的有意义么เ？无论如何，人的脚步在匆匆向前走，2๐1世纪的瞬息万变，还有多少人会停下脚步去看曾经发生的过去呢？就连罗什，除了佛教和历史专业人士，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存在过，贡献过？日本动漫充斥着年轻人的生活，但有多少青年代知道他们熟悉的阿修罗天龙夜叉乾闼婆迦楼罗迦陵频伽这些拗口的词语，就出自罗什的翻译呢？
意兴阑珊地掏出工ื具，无论喜欢与否，此刻我都得做点什么才好。否则，想的太多，徒添心累็。弗沙提婆要帮我，先被我回绝。可是看他不依不饶地接过尺子，只好随他了。
晚上在破烂不堪的城里扎营，我坐在火堆边啃着干硬的馕，味同嚼蜡。啃了会就放下了，眼光飘向夜空下苍凉的城墙剪ຘ影。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儿了，会像我样围着火堆牵挂着心里的那个ฐ人么？记得第次见到他时也是十月份的夜晚，也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那ว时的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深邃的大瞳仁紧紧地盯着我，好奇又探究。
“在想什么？”
眼前递来个水杯，弗沙提婆的眼中ณ映着跳动的火光，好像他的眼啊。
我接过，无意识地暖手：“这里是当年班超的西域都护府。班超父子两代人经营西域六十多年，终于改变了西域的历史，连龟兹的历史，也由他改变。”
“嗯。”他在我身边坐下，盯着火堆：“告诉我他的故事。”
“班超是我最佩服的英雄。他的父亲班彪，哥哥班固，妹妹班昭，都是汉代大史学家文学家。他自己本来也从文，却投笔从戎。”我喝口水，慢慢回忆着，“武帝ຓ时派张骞凿通西域，和亲设防。汉治西域，只要能臣服，非但不用进贡，反而能得到赏赐和汉地先进的技术。这与匈奴把西域诸国当肉包子横征暴敛不同，所以度整个西域都听命于汉朝，对匈奴打击非常大。但是汉末王莽篡汉，天下大乱，匈奴又重新า抬头，控制了西域。光武帝初期，百废待兴，他又很小气，所以，也没空理西域。直到เ光武帝的儿子明帝，才派出窦固攻北匈奴。造就了班超辉煌的生。”
瑟瑟秋风中的颓垣断壁，正是见证了当年的辉煌。他带三十六人杀百三十个匈奴，留下“不入虎|岤焉得虎子”的成语。他在汉章帝放弃西域下诏让他回去时坚持带着西域各族人守疏ຕ勒五年，他自己的汉人兵马其实很少，完全靠个人魅力让西域各国臣服。
班超父子两代的努力，让龟兹臣服了汉朝。班超扶植的白家，统治了龟兹近八百年历史。但我所处的这个ฐ时期，龟兹已不服中原号令，导致兵祸。罗什的命运，也即将在十年后转了个巨เ大的弯
心突然裂开个大洞，无情地滴血，连眼前也晃动着血般的颜色，我闭上了眼。
“怎么不说下去了？”
“弗沙提婆，你是龟兹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段历史呢？”我睁开眼，血色不见了，只有他炯炯的眼光在打量。苦笑声，“我没事，你不用故意让我转心思。”
他讪讪地扯着嘴笑下，没说话。
“弗沙提婆，你跟小王舅白震关系怎样？”
他皱皱眉：“还好吧。为何问这个？”
我犹豫下，还是决定直接地说：“你可以不做军人么？”
他果然有些吃惊，满腹疑惑地看我。
“弗沙提婆，你可能会认为ฦ我胡说，不过，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我迎向他的目光，字句缓缓说：“以后龟兹会经历场很大的变故，你不要再当军人了，会性命堪忧。如果可以，要跟你的小舅白震处好，他可以成为ฦ你以后的靠山。”
他先是莫明惊诧，很长时间不说话。渐渐地表情却开始放轻松，最后居然挂上了丝若有所思的笑：“原来，你也会告诉我关于我的未来。”
我的诧异来不及显露，没提防手被他握住，是他难得的极至温柔：“留แ在我身边，陪我起度过你说的劫难，好么？”手被他捧住，握在心口间，“你是仙女，有着慈悲心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受苦的。”
我尴尬地用力抽手，拉到伤口，喊声疼，他立马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