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闪电般伸手，把抓住了覃川的胳膊，她吃了惊，急忙回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傅九云，他在笑，眉眼展开，有种独特的天真。
傅九云抱着胳膊在旁边闷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从身边擦肩而过，股淡而幽然的体香忽然钻入鼻腔，虽然味道极淡，被桂花头油的香气盖着。可能是由于浑身湿透，头油也被冲掉不少，那味道便闪而过。
他点点头，微微笑：“覃川ษ，和你说话很舒服。”
覃川脸红了，含羞带怯：“多谢紫辰大人夸奖！其实小的心底直期盼可以服侍紫辰大人，这才是人家心里真正的想法。”
左紫辰失笑，居然说了句玩笑话：“那玄珠真要把你冻成冰柱子了。”
覃川试探着问：“玄珠大人是您的爱侣？”
他微微愣，想了片刻，方แ道：“玄珠是我的恩人，直陪着我，照顾ุ我我，喜欢她。”说到เ这里，突然皱了皱眉头，神情恢复冷漠：“因与你说话，觉得分外亲切。不过这些事以后不要再说。”
说罢，转身离开，覃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平台上的玄珠二人不知何时早就停止了争执，玄珠远远地站在后面等着他，扶住了他的手，回头冷冷看她眼。
那ว眼，令人不寒而栗。
覃川不由苦笑，左紫ใ辰，你不但记性不好，脑子也不好使了，玄珠要是能ม被你说动，还能叫玄珠吗？幸好现在有傅九云挡在前面嗯，说到傅九云，他人呢？
她伸长了脖子四处打量，到处也不见他人，冷不防头顶被人敲了个ฐ爆栗，傅九云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你方才说要服侍谁？蛮好听的，再说遍啊？”
覃川端着明媚的笑脸转身，口否定：“您在说什么呀？小的对您忠心不二，悠悠我心，可昭日月”
“那豆豆哥呢？”傅九云笑眯眯地问她。
覃川差点被呛死，急忙辩白：“豆豆豆哥不样！”
傅九云摸着下巴，叹了口气：“女子果然水性杨花居多，前刻与豆豆哥山盟海誓，后刻便向大人我表白忠贞不二，还没转身呢，她又跑去和另个男人说要做他奴才服侍他。”
你还不是样？！覃川在肚子里破口大骂。
傅九云握住她单薄的双肩，语重心长：“小川儿，大人我喜欢忠贞女子，你伤了大人的心，今天罚你不许吃饭，不许靠近本大人丈内。”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覃川嘟囔个ฐ是，毕恭毕敬倒退着走到他丈外的距离。刚巧这时殿内铜钟嗡然鸣动，山主出关了！弟子们立即肃穆神情，依长次排好列队，鱼贯而入披香殿。
覃川身为外围杂役，没资格进去，只能ม孤零零地等在殿外，弟子们全部进入披香殿后，殿门轰然合拢，内里铜钟清脆响了三下，再无声息。
覃川从怀里取出沓白纸，随手撕了小条，咬破指尖滴血其上，那条白纸瞬间就化作只灰扑扑的虫子，背后长满了针ฤ孔大小的眼睛。
四处看看，确定没人看守，她对着虫子吹了口气，默念：“进！”
小虫子被阵风轻飘飘吹起，没重量似的，硬是从紧闭的门缝里挤了进去。覃川ษ食指点在额上，正要将神识贴着虫子起进去，忽听台阶处传来阵脚步声，她立即把手放下，转过身去。
玄珠的四个贴身婢女正冷笑着朝她走过来，前后左右下子就把她围住了。
覃川赔笑道：“姐姐们找小的，有什么เ事吗？”
婢女们也不理她，只将她推着下了台阶，径自往玄珠的府邸่去了。
从头到เ脚鄙视你
路上覃川想了很多应策，却找不到什么可以顺利脱身的好法子，思前想后，忽然开口道：“姐姐们，小的”
话还未说完，那ว几个婢女便冷道：“这奴才狡诈异常，将她按住！”
四个人将她团团围住，按倒在地，覃川正要叫嚷，冷不防对方用布条把嘴封住，并着手脚๐也捆了起来，她心中凉，索性也不挣扎了，任由她们把自己้抬着，丢â进厨房里。
个婢女留在外面看门，剩下的三人把里面的门闩插上，回头冷冰冰地说道：“你胆大包天，得罪玄珠大人，唆使山主弟子间不合，更兼狐媚卖弄，妄图勾引紫ใ辰大人。这些罪名，要在外面，足够让你死几十次，可如今是在仙山，公主不忍取你性命，命我等略๓施惩罚，好教你这奴才明白自己的身份。”
覃川始终低头默然不语，也不挣扎，像是已๐经吓得蔫了。
三个婢女互相使了个眼色，人从袖中取出付漆黑的竹夹，共五根粗竹篾，以麻绳穿过，先往她左手上套去，道：“拶指，断其八指，驱逐出山——这是玄珠大人的吩咐。你莫要怪我们，要怪就怪自己命苦吧。”
两个婢女紧紧攥住麻绳，左右猛然拉开，覃川ษ背上冷汗顿时涔涔而下。
披香殿内，弟子们正依次取了长香，在琉璃烛台上点燃，伏地跪拜重重幔帐后的山主。山主这次出关提早了个月，大约是有些精神不济，不像平日大大方方地亮相。
幔帐合得极紧，他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显得空旷虚软：“本座闭关这些时日，有劳诸位贤徒恪守规矩，维护香取山方净土。下月白河龙王前来做客，自然要办得体面些那ว白河龙王最是喜好卖弄，本座与他五十年未见，此次势必要与本座炫富。九云，宝库中各类宝物向来由á你记载登录，本座命你挑选几个可靠之ใ人，挑选精致宝物，于下月初ม三安置在东首真兰宫，万宝阁之上。”
傅九云叩首于地，应道：“弟子遵命。”
山主忽又唤道：“玄珠可在？”
玄珠自站在殿角，她入山之日便因公主身份享有特权，虽与山主有师徒名分，见了却不需跪拜，此刻闻唤，立即躬身答道：“弟子在此，师尊有何吩咐？”
山主的声音虚软中带了丝不耐：“本座虽然闭关多日，但并非不问山中事。大燕国被灭，万千生灵同悲，本座敬你是公主，收你入山，是希望你收敛哀痛，就此修身养性，也不至于金枝玉叶之体在外颠簸流离。你能体味本座的意思么？”
玄珠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隔了半晌才低声道：“弟子明白。”
“你来我山中也有数年，昔日公主之尊也不必再念。今日起，望你与其他弟子般，潜心修行，待人宽容些。今早在大殿前争执事，本座这次便不追究了。另，本座听闻你身边至今仍有婢女服侍，更甚者欺辱外围杂役，趾高气昂，你这便回去将她们潜走吧。修仙者宽容逍遥，心无羁绊，更不该存有高低之见。本座时常想起从前待你过于放纵，心中悔恨，你莫要让本座再次后悔曾将你带入香取山。”
玄珠咬牙答应了，脸色已然铁青，恨恨地看了眼傅九云，他却装没事人，笑吟吟地转头和青青说话。
山主又吩咐了些话，应允了几对情投意合弟子的大婚请求——香取山修仙弟子倘若有情投意合的，便可以在山主前请求允婚，婚后便可住在处，除却不能ม生子，其余都与人间夫妇般。
“真畅快！你看她的脸！”青青趁山主在说话，瞅着玄珠使劲偷笑。
傅九云只是浅笑，轻道：“打落水狗最没趣味，青青却有这嗜好？”
“哼，我就是痛快了！管她什么落水狗！”
傅九云百无聊赖，忍不住回头望向殿门处——覃川个人留在外面，小丫头性子鬼的很，指不定要到处乱跑，只盼她别去什么เ不该去的地方。
膝下蒲团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依稀是只灰扑扑的小虫子，纤细的脚正艰难地抱住他的衣服，试图往上爬。傅九云轻轻吹了口气，小虫子滚在地上，瞬间却化作条细细白纸。
这是白纸通灵之术，极罕见的仙法。傅九云心中ณ暗惊，不动声色地捏住那ว片纸条，不到片刻，那纸条渐渐在他掌中化成灰。下术的人手法极高明，旦灵物打回白纸原型，便自动成灰，教人找不到半点线索。
他摊开手掌，掌心只剩细细层余灰，再过会儿，那么点灰都消失了。
傅九云不由若有所思，又朝殿门处望了眼。
覃川在剧痛中ณ晕死过去，又被冷水泼醒，她已๐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弄醒了，身体冷到了极致，皮肤上刺๐痛发麻，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眼前的切都在晃动，血般的红，什么เ也看不清。
那几个ฐ婢女在小声交谈：“真不会出人命吧？这样子丢出去只怕也活不过三天”
“怕什么？要死也是死在外面，只要不是在山里丢â命，谁也管不着。”
“想不到这奴才骨头倒是很硬，叫都没叫声，倒有些不简单。”
直在外面守门的婢女突然敲了敲门：“上香快结束啦！赶紧的，把她丢â到山下！别叫旁人看见了！”
覃川在朦胧中，只觉那几个婢女七手八脚，胡乱ກ把她抬着出门。阳光晃眼，她本能地眯了眯眼睛，似乎又清醒了几分，手指上那蚀骨焚心的剧ຕ痛令她又出了层冷汗，仿佛全身的肌肉都在因为ฦ那可怕的疼痛而抖动。
她几乎又要晕死过去，这般死去活来的折磨，毫无停息地凌迟着她，终于从喉咙里发出如同哭泣般的声短促呻吟。
婢女们小心翼翼地抬着她出了门，四处看看，弟子们还在上香，那些做活的杂役们平日也不会靠近玄珠的府邸่，趁着没人，赶紧往外围西首的落英崖奔去。
当年山主就是在落英崖上羽化成仙，山崖并不高，只是有些陡坡，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摔下去也不会丧命，最多就是顺着坡子直滚到เ半山腰。至于覃川摔下去之ใ后，能不能遇到好心人救助，那就看她的命了。
不过玄珠今天的运气显然极不好，婢女们出门才走了不到刻，便见迎面走来两人，正是左紫辰与玄珠，今日上香散得很早ຉ，婢女们没摸准时间，竟然在路口撞个正着。
“玄玄珠大人！紫ใ辰大人！”婢女们下子慌了手脚๐，急匆匆跪下磕头，时间什么借口都想不出。
玄珠的脸色从未如此难看过，左ุ紫辰就在身边，她这时竟有些不敢转头看他，只觉自己้挽住的那只胳膊慢慢变得僵硬，然后，他把甩开了她的手。
玄珠心中ณ猛然冷，低叫：“紫辰，她不过是个奴才！”
左紫ใ辰没有说话，弯腰将将覃川嘴上的布条小心除下，见她唇上满是血渍，不由轻轻用指尖擦去，把将她抱了起来。
玄珠在身后高声叫着他，左紫ใ辰恍若不闻，像是真的要永远离开她似的，步步往前走。玄珠心底感到种突如其来的无上的恐惧。她直都在恐惧，哪怕抱得再紧，靠得再近，他好像也不会是她的。终究有天，他会像四年前那ว样离开自己，无论她怎样哭叫，他留แ给她的也只有个冷漠背影。
她痛恨那个背影，比痛恨死亡与耻辱还要更加深，更加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竟变成了尖叫：“左ุ紫辰！你不要逼我！你忘了？！是我救了你！是我直照顾你！直陪着你的人，是我！”
他终于停了下，却没有回头，只低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覃川在半梦半死的境界ศ中不停辗转，耳边听见左紫辰的声音，她突然睁开眼，眼前仿佛血雾笼罩，他的脸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其实是看清了。这张脸，也曾在晚霞中微笑，也曾宽容地放任她的小小任性，也曾在雨中ณ流着血，冷冷说：姑娘，我不认得你，请你离开。
覃川ษ不知从何处生出股气力，挣扎着口咬住他的衣服，酸涩剧痛的双眼死死盯着他那双紧闭的眼，个字个ฐ字，说得慢而且模糊：“左紫辰，你连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瞎都忘了不要让我从头到脚再鄙视你！”
他的身体下僵住，过了很久，才轻道：“你你说什么？”
覃川稍感痛快地松口，朝玄珠那里看了眼，眉宇间似有快意，可是很快又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