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若看着他。
“安若，我已经决定离开。”
——沈安若的b
有时候“假装”也不容易，比如，假装幸福。有人用虚张声势的权威来支撑自己的幸福，有人用孩子来麻醉自己的幸福，纯粹的幸福，可遇不可求。
“少臣，早早回来帮忙吧，在外面那ว样辛苦到เ底为什么เ？你若肯为安凯用上现在半的力气，换来几十倍的收益都不止，难道这样不会更令你有成就感？”
她们俩不说话的时候，便能隐约地听到兄弟二人的对话。
到家不久ื，程少臣的电话就打过来：“咦，你怎么突然不见了？”竟然还装傻。
沈安若轻轻叹口气，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好像是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毕业前，见面的机会寥寥，相处的方แ式便是打电å话，也并没觉得是在恋爱，彼此都十分客气，后来终于走得近，如果愿意，天天见面都可以，反而摩擦不断，她烦他也烦。分手那ว些日子，她打算把关于对这个人的回忆永远都遗忘在最遥远的角落里，免得时时令自己้失意，但如今往事突然涌上心头，竟然觉得有几丝甜意。可见再如何介意的事，也总有时过境迁的天，才几个ฐ月而已，她都觉得江浩洋仿佛是关于她上世的记忆了。
再听见这名字，已经有点陌生，仿佛已隔了千山万水。但仍是心口抽了下。沈安若没说话。
“江浩洋给我打电å话，让我来看看你。他说联系不上你。”
“贺秋雁你怎么就那么见不得我们好呢。程少臣出差了，所以我住公司附近那ว套房子里。市中那边的大房子个人住着，其实挺害怕的。”
“你这已婚妇女当得其实也自在的，这么เ晚了都不用回去侍奉老公？”贺秋雁挖苦说，“咦，对了，前两ä天想找你出来，你都说住在新า区，不会吧，你们分居啦？”
沈安若看向孙爱丽ษ，见她正在看别ี处，紧张心情稍稍放松。她将行事历翻得哗哗响：“这整个周我都没空。”
“那就下周。你何时有空，我们就约在何时。”
这位媒体总是大吹大擂的年轻而优秀的实业家不应该这么闲吧。“下周我要参加公司庆典活动的排练，会直没空。所以谢谢你，再见。”沈安若赶在程少臣下句话说出口之前，将电话挂了。
孙爱丽冲过来握住她的手：“沈安若同志，我代表人民群众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下周二晚开始排练，不用很久，只要四五天就好。”
晕，她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参加那个节目演出？刚ธ才就是那么เ顺口说，都忘了孙爱丽还没走。都怪程少臣刚才那通电话害她，真见鬼。
沈安若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手机又响了。
其实她应该不接，因为ฦ程少臣打电å话的极限永远都只是三个ฐ，再多个都不会打，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接了。
“明天晚上我去接你，你在单位等我还是先回家？”程少臣的声音还是那么和风霁月。
“我明天晚上有约。”
“与规划ฐ局的李处长？他明天应该会出差ๆ吧，下周才回来。所以你肯定有空对吧。”程少臣云淡风轻地说。
这次沈安若真的想吐血了，她五分钟็前刚ธ接到เ李处长的电话，致歉说接到เ临时任务，需要他与市里个大项目的有关人员去出趟差ๆ，所以他们明晚的饭局不得不取消，现在她终于知道是哪个项目坏掉他们的计划了。
第二天沈安若直到与程少臣会合时，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没有那铮铮的骨气斩钉截铁地拒绝掉他的邀请。大概自己并不愿意与他将关系处得太僵硬，就算再做不成朋友，总也不该是仇人，她不擅长与人结仇。何况，现在程先生是华奥的重要客户，出于工ื作责任心，她也不该随便就得罪他。这第二个ฐ原因尤其重要。
她在约定的地点与他见面，程少臣却又带着她七扭八歪地拐进了老城区，他自己้开车，车是他以前常开的那ว辆。
很隐密的饭店，在居民区里，从外面看，店面极小，像普通的住家，进去后发现其实非常大，差不多占了整层楼，大厅设计得很童趣，像小型的田à园，小桥流水，矮树丛花，四周处散落着秋千架，木马摇椅，实木树墩的桌子，非常的质朴，宛如回到童年，甚至还挂着些吊床，正有人躺在上面悠闲地荡来荡去。不像饭店，倒像是休闲馆，摆设的物件全是儿时各种最简单的玩具，绝版的小人书，以及那ว个年代的卡通人物的布偶，花仙子，蓝精灵，甚至黑猫警长，如今都很难在市面上觅到，而在这里，琳琅满目，也不怕被顺手牵羊。他直能找到这样奇怪的地方แ。
沈安若给只跳跳鸡上了弦，看着它嗒嗒嗒地几乎要蹦到地上去：“我小时候也有很多这种玩具，还收藏了几百本小人书，后来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喜欢什么可以带走。”
“你是老板？”
“朋友开的，我入了点股。”
“开在这么隐蔽的地方แ，不会很赚吧？”
“本来只是自己้玩的，后来他们觉得不如与同好者共享。赚钱在其次。”
“有钱人的奢侈游戏。”
程少臣笑笑，没再说话。他们坐到เ最里面的角落，服务员已经过来记菜单。菜谱也很特别，里面有许多小时候才有得吃的零食。
沈安若吃了很多，她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会直吃。程少臣贯地吃得少，吃相斯文，边吃边看她。
“你从来不节食，也不怎么挑食，为什么เ会直不长肉？”
“我妈说这是因为我思考过多。”沈安若漫不经心地说。
程少臣轻笑，仿佛斟ต酌了下字眼，小心翼翼地问：“伯你的父亲，最近心脏好些了吗？”
沈安若顿ู了顿，父亲的心脏有点小问题，是两个月前才发现的，不知他为何会知道。“没事了，只是小毛病。”
两人的对话不太多，因为找不到特别ี安全的话题，但气氛很友好，与他们初识时般。后来程少臣静静地喝他的温开水，沈安若拿了个魔方扭来转去，连个整面都没有弄好。年龄渐长，人的智商果然趋于退化，她以前明明很擅长。在这种有着童趣与童忆的地方แ发现这样残酷的事实，真是够可悲。沈安若将魔方扔到边，又去找第二件玩具，回来时，发现程少臣已经拼好了她只剩了小块没拼好的那个面。
“你再拼下蓝色的那ว面。”
程少臣在分钟内又拼好了，沈安若觉得很郁闷：“那你能ม不能把六面都拼出来？”
他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又拼好，递给她检查。沈安若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服气。有些人的聪明就是天生的。
“其实是有技巧的，像数学公式样，记住了，就不难。”程少臣替她解围，“你想学吗？”
“不学，又不创造效益。”
“但可以预防大脑退化。”
“人胜不了天的，不如顺应自然，该退化时就退化，该健忘时就健忘。”
程少臣的脸上始终是抹淡得几乎ๆ看不出的笑意，此刻正凝视着她的脸，仿佛在审视什么。沈安若坦然地与他对视，良久ื，程少臣先垂下眼帘，只看得到เ他长长的睫毛。
他用勺子拨弄着自己面前的粥：“最近总会想起以前，连很久ื以来都记不得的人和事，突然都从记忆里跳出来，历历在目。以前爸对我说过，人若开始怀旧，就证明心已经老了，但我那时不明白。”
沈安若沉默着，直到他抬眼重新า看她，才直视着他的眼睛，静静地说：“程少臣，我也是你的怀旧节目之ใ，对不对？”
沈安若如约跟群姐妹们去练那个叫做狂想曲的舞蹈，年龄职位都差得不太大，平时很熟，在起嬉嬉闹闹，有很多的共同记忆，在起很开心。
这群难缠的大龄女“青年”，每跳上半小时，便要求休息十五分钟็，其实都是在聊天。平日里全是工作话题，偶尔闲嗑几句，也没太多时间，如今时间终于充裕，可以尽情侃大山。第天的话题是从山口百惠和三浦æ友和的爱情直聊到为什么高仓健式的酷男人再也不流行，如今满眼都是男ç生女相，感慨啊感慨。
晚上沈安若开车回家，交通频道里放首许冠杰的双星情歌，老歌的旋律总会令人柔肠百转惆怅万分。她望眼车外流星般掠而过的路灯与霓虹，心里都不免诧异，与以往没什么两样啊，连柳树都还没发芽，怎么大家就莫名其妙地集体怀起旧来了。电台还在不断ษ地煽情：“那些曾经被我们遗忘的岁月啊，如今点点滴滴又涌上心头。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回首已惘然”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持词。
接下来是首梅姐的似水流年，那本是安若最喜爱的老歌之，但她啪地关掉了。
沈安若不由自主ว地想起跟程少臣上回的会面，其实也就是几天前，基本上又算是不欢而散。
他直在忍她，她知道，连她丢â出的那句无礼的话，都只作没听见。后来终于无话可讲，沉默的气氛太暧昧，于是沈安若说：“谢谢你送我的花，直没机会当面道谢。”
“什么花？”程少臣迟疑了下。
“郁金香，上月十四号那天。”还装傻，真搞笑。
“哦，那天。”程少臣恍然明白，“原来谈芬真的送了。”
竟然是这样。他顺口句话，然后他的助理当做圣旨来执行。沈安若不再说话，没想到เ程少臣却耐心解释：“有天看见幅荷兰风光的绒绣图，想起以前你绣图的样子，又记得我们曾在荷兰度过假，于是打电å话问谈芬花店里是否有卖白色郁金香。”
他不解释倒好，沈安若记得他最讨厌向别人解释事情，于是朝他柔软地笑：“据说成功人士都可以心多用，看来果然如此。只不过，陪着美女逛街的时候，灵魂却在想着前妻，这也太怠慢佳人了吧。”
程少臣不动声色地盯了她几秒钟，连异样的表情都没有，沈安若几乎ๆ要疑心，其实那天他也看见她了。然后程少臣缓慢地开口，好像在边说边斟ต酌字眼：“这么เ巧，原来那ว天你也在。为ฦ什么不打招呼呢？”
“怕你身边的美丽女士误会。”
“当时我是跟”程少臣轻蹙着眉想了想，“应该是莹莹，她是我同学的妹妹，从小就认识，也算是客户吧。”
“你没必要解释的，跟我没有关系。”沈安若轻描淡写若无其事地说。
多么虚伪的场面，沈安若边鄙视着程少臣又边自我鄙弃地想，他竟然耐了性子每件事都解释，换作以前他定会先冷笑，然后再挖苦她下。而她刚存了心要像个ฐ妒妇兼泼妇，明明在她还有立场的时候，这种话都懒得问出口，如今根本就是想惹得他失了耐性先翻脸，何苦呢，何苦，这么เ言不由心，不如保留แ点气质。
大约也看出她在存心找碴，后来两人分别时，程少臣说：“我们能ม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毕竟相识场，也算有缘，做不成夫妻，总可以做朋友。”
这人站在朋友的立场说话时，还真是贯的有气质有修养有风度，神色平静，眼神清澈，纯净又无辜。沈安若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戳戳他的胳膊：“程先生，你知不知道作为ฦ朋友，相处的前提是什么？”
程少臣的眼神渐渐情绪不分明，沈安若继续说，声线冷冷清清：“我跟你说，是尊重，相互尊重。你连约我出来都要耍手段，现在竟然还跟我提‘朋友’这个字眼。你难道自己้不觉得可笑？”
翻脸吧，快翻脸，然后她要回家。结果程少臣却笑了：“你找了我晚上的麻烦，就为ฦ了这个ฐ？沈安若，你又不是第天才认识我，你觉得我至不至于为了约个女人出来吃饭，大费周折地连政府官员都要利用上回？”他明明在笑，又温和又有礼，但眼神分明又沉静下来，“李处长为安凯的项目出差是因为突然接到省里的通知，所以我才知道他原来与你们有约。我之所以挑明了，是不想给你编借口的机会而已。你在心里骂了我晚上假公济私损人利ำ己吧，难道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是那ว么เ龌龊？”
“再见，谢谢你的晚餐。”沈安若拒绝与他继续辩论，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就上了车。车载音响里，隐隐传来陈奕迅的歌声，不如不见。其实这歌还有国语版，歌名叫做好久不见，奇+书+ใ网曲调配乐皆没变，意境却大不同。怪不得双版本的歌曲她总也听不惯那ว首国语版，原来是没有达到这种境界。
这群天天晚上练两小时舞蹈已经快没有青春的老美女们休息时间的话题越来越火暴，昨天逼着每个人回忆初ม吻在几岁发生，初ม恋是追人还是被追，谁不回答就要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的轮番轰炸。今天因为已经是最后天，更是豁出去了，直接讨论大家身为女人的第次是否次就成功。
“唉，不好意思，当时我就是个ฐ大傻瓜，什么也不懂ฦ，稀里糊涂就被骗了，很多天后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切，你真丢脸啊，就算没看过片，高口袋书总不至于本没看过吧。”
“别笑她了，当年我跟我老公，明明已经观摹了好几部片子，结果真做的时候，唉，好难啊，好几次才成功。”
“哇。”
“好可怜。”
“你真不幸啊，丽姐。”
“闭嘴，这只说明个问题，我老公是纯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