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崔颂头痛地抚额,心想这半途离开之ใ事确实需要一个说法,不然就算是避开了戏志才那ว关,身边的亲信亦会生疑。
但见崔颂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甘姬ภ忙行了个礼ึ,自道逾矩,与其他人一同退下,去准备出行的用品。
何太后却只是摇头。
济阳侯何苗,何太后同母异父的哥哥,比起何进,他与太后的关系更加亲密。
何进被这突然发作弄得愣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自然是怪自己้了。”
不起眼的角落,崔颂在忍无可忍地顶了何进一句后,若无其事地坐下,继续呷酒。
——你要是敢辟召我,就要做好被咬的准备,勿谓言之不预ไ。
谁都知道告病是表示ิ拒绝的暗语,为了保证双方面子上的好看,不得罪人。到了祢衡这边,愣是给玩出了一朵花来,把委婉拒绝的话整成了威胁。
比起他这个当事人,大侄子和两名近侍的表现更加严正以待。
这种不确定的危机,就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头顶,无时无刻๑不在施加压力。
他还记得之前反怼贺纬的时候,用了更衣的借口,正准备来个ฐ真尿遁,结果才刚表达了这个意愿,他的手就被人扣住了。
崔颂回了一礼ึ,没有洋洋得意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只想找个ฐ借口火速退场。
做模具需要时间,士子们热闹不嫌事大地杵在原地,没有几人走开。甚至,在园林其他地方,原本没有参与这事的士子在听到风声后,竞相地往这边赶。不一会儿,南面的花苑就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占领,连个空闲的落脚处都找寻不到。
崔颂โ在现代见过的怪人多了,对他的无礼ึ全不放在心上。他满脑子想着“检验”的事。考虑到用排水计体积法,古人可能不会认同,他决定做两ä套模具,更直观明了地证明答案。
介于对方แ乃是三国有名的文士,崔颂โ刻意避开文学类的话题,只说了一些“啊这里风景不错”,“人很多嘛”之ใ类无关痛痒的废话,只待寒暄结束早点闪人。
当然,假若时光重来一次,他一定以艰苦朴素为荣,以贪香恋美为耻,坚决抵制ๆ风流雅士,离对方越远越好。
“霁明。”来不及穿衣,他扯过衣架上的檀色绸袍,随手披在肩上。
他蓦地从塌上翻身而起。
这会儿开的是早市,一会儿商贩们就要收拾东西回家,等到午后开大市的时候再出来摆摊。
适才买马的时候,他听到集市要关门的消เ息,这才想起古代的集市有营业时间的限制。
嗯嗯?
嗯……?
他还想努力抢救一下,然而不等他开口,他的面前就多了一只漆盆,一顶香炉。
可崔颂觉得自己一点也不!
围住他们的氐人,各个身强体壮、面目凶悍,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狠戾……崔颂心中一跳,猜测这些人恐怕不是普通的强盗,约莫是见过血的。
可是这样的一伙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人劫财,而玩强买强卖的把戏?
崔颂โ觉得有些说不通。
直到徐濯怒而反驳,那些氐人目露凶光、蠢蠢欲动;而“先生”淡淡的一句“以你家主人的尊贵”,就让氐人们动作一滞,敛去浑身杀气的时候——崔颂才反应过来。
原来氐人们不是不想杀,而是不敢杀。
他们怕他身份“高贵”,贸然动手会引来无尽的麻烦,这才忍着,以“交易”为名,行敲诈之ใ实。
崔颂能想到เ这点,还要仰赖于祖父给他讲过的三国小故事——
听说贾诩在辞官回乡的路上曾被叛乱起事的氐人抓捕。氐人们本要杀他,一听他假称是太尉段g的外孙,便再不敢动手;又听得有重金酬谢,竟亲自相送,一路护送他回乡。
可见此时这些落草的贼寇,对豪强士族们尚是十分忌惮,不被逼得急了,不会轻易地与他们结仇。
说白了,这些人只是活不下去,想要讹点钱财罢了。哪怕他们杀惯了人,能不招惹的麻烦,便不会去招惹。
是以,只要他还顶着这“出身贵重”的名头,对氐人们客客气气,不要作死,暂时就不会有性命之ใ虞。
这“先生”所说的——“尊贵的性命,当值一金”,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破财消灾,用钱买命,很划算。
而后的那句“荆玉蒙尘,弃之如履”,“无价之宝,无人问津”,应当是在暗指这群人乃亡命之ใ徒,心狠手辣,为ฦ了钱财什么都做得出来,最好不要激怒他们。否则ท,这些朝不保夕、提着脑袋过活的人可不会管你是否出身世家贵胄,有没有后台,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好。
读懂了这些,后面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不动声色地打断徐濯的反驳,在他提出“让人送钱来”时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个“先生”,果然与这群人貌合神离、并非一心。
早ຉ在寻药之初,崔颂โ就已感觉到这群人之ใ间的违和感。“先生”看似受首领ๆ礼待,实则游离于队伍之外,被所有人敬而远之。而他同样无意融入这个ฐ团体,与氐人们一起,就像是两块同极的磁铁,挨得极近,却无时无刻๑不在相互排斥着。
不由的,崔颂对这位“先生”产生了一点好奇。
而这位神秘先生的好意,他大概要辜负了。
“此马凶野难驯,到底与我相伴多年,难以割舍……而此玉,”他摘下腰间的温润美玉,握住下端的吊穗,“如此粗劣不堪的玉,怎能做道谢之ใ礼?”
周围的气氛顿时压抑下来。
崔颂知道这些人误解了他的意思,认为ฦ他吝啬小气,舍不得良驹美玉,故意找理由推脱。
他也不解释,径直将玉佩丢给首领ๆ,用行动化解他们的敌意。
“我头上有伤,需要静养,不知可否向诸位借宿几日?”崔颂摆出世家子的风仪,环顾一圈而揖,“待伤势好转,家人1来寻,袁谭另有重谢。”
“袁谭……”首领略๓一沉吟,“莫非是汝南袁氏的公子?”
崔颂没有回答,神色间却多了一分自矜之色。
首领朗声大笑,将质地、成色皆绝佳的玉佩纳入怀中ณ:“当然欢迎。袁公子能来,我等蓬ศ荜生辉。”
崔颂听着首领的客套,不见敷衍地应付了几句。不经意地转头,正好撞入一双清潭似的黑眸。
崔颂原以为自己้如此的“不识好歹”,“先生”定会如当初的祢衡一样,对他报以关怀傻子的凝视。可如今那双不见波澜的眼中没有任何质疑ທ的成分,唯有审视与探究。
崔颂โ移开目光,转向另一侧的徐濯。
徐濯仍然死死握着剑柄,青筋暴起,唇角紧抿。崔颂朝他略一颔首,示意自己另有打算,让他不要担心。
崔颂放弃离开的机会,甚至主动踏进狼窝,并不是因为ฦ脑子一抽,不顾自己้的安危,妄图以身犯险。
相反,这是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做出的决定。
此时,得到示意的徐濯同样冷静下来,回想崔颂โ之前说的“养伤”,他隐约猜到崔颂โ如此行事的原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与其应付躲在暗处、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后下手的刺客,倒不如深入虎穴,与虎共眠。
福祸相依,阴阳互转。对他们而言算是威胁的猛虎,对刺客而言,同样也是妨碍。
如此,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成了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徐濯松了口气,握着剑柄的手略微放开了些。
他的这番猜测,八九不离十,惟独漏了一点。
崔颂不顾ุ隐患,宁愿火中ณ取栗、走钢๐丝桥也要与这些凶悍的氐族人共处一室——除了把他们当做自己雇佣的保镖,借势自保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需要借他们的手,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