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雯把大哥推出屋，用身体压住纱门。袜子板抢到手爸爸伸手去拽李雯，李雯劝他，假意埋怨哥哥惹爸爸生气。拽两ä下没拽开女儿，隔着纱门李殿赋用袜子板指儿子，说：“我告诉你，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是我当家，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越大越不懂事，大学白念了，敢和我顶嘴。上了次大会堂，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见了回总理江青，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么多天不回家，家里这么多事，你妹妹你弟弟都出了大力，你倒好，壁上观。不管就不管吧，谁也没说你什么，喝，倒教训起我来了。告诉你，我像你这么大，不比你差：资本论天演论共产党宣言我都读了——”他每说出本书的名字就用袜子板敲下门框，“上街，上前门火车站演戏我还当过学生会主ว席”
时过境迁，李露也算是经过风雨的革命小将了，他讥笑地看着爸爸，倒像是慈祥的父亲看逆子发疯。这更成绩爸爸，他用力和妈妈夺袜子板，连耳朵都红了。从脑门上耷拉下来的缕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剧烈地摇摆。
第二章
中华人民共和国不管部坐落在复兴门外马路南，李殿赋是该部美术局二处的科员，第二天早早的他到了班上。来的太早，等了会儿钱处长才到。钱处长是位粗面皮的中ณ年女同志，二处的领导。李殿赋请她出面，以组织的名义设法阻止红卫兵抄家。钱处长叫他别着急，说待会儿研究研究再说。听处长的口气平和，他觉得问题不大，心里挺高兴。
李露说爸爸“多余”，给工作组瞎写什么信，结果落到蒯大富手里，蒯大富说他不是坚定的左派。妈妈说给工作组的信是爸爸写的，蒯大富要是批评也只能说爸爸“不是坚定的左派”，怎么也轮不到李露。李露嘴唇动了两下，没听清他说什么。他在把爸爸给工作组的信交给监管的同学时，又附了份自己的检查，痛骂自己身上流淌着“封建地主阶级的血液”，“在娘肚子里就打上反动的烙印”落款处用大头针扎破手指，写上“李露誓死为ฦ共产主义奋斗终生”。这份检查落到蒯大富手里。
他出去上厕所，小儿子说爸爸真“神”，应该在家谱上也给爸爸记条，“某年某月某日，李殿赋支持隔离审察李露，还写了两ä封信，李云和马珊送去。有封是给工作组的”。妈妈朝窗户外面张望，提醒他不要当着爸爸的面这么说。
2009年2月
我姓黄世仁的黄
到了前面小蔡让他站在斯副局长身后，牵住副局长的衣角。下面的群众连同李殿赋自己也不明白小蔡ກ要干吗。小蔡ກ直在自学画画，他铺纸挥墨，几笔勾勒出幅彭真的肖像。他让斯副局长举着彭真的肖像，以示“斯副局长是彭真的走狗，李殿赋是斯副局长的走狗”。
批斗会继续进行，下面的人偷偷直乐่。斯副局长举着彭真的肖像羞愧地低着头，李殿赋拉着斯副局长的衣角东张西望，脸的不耐烦，看着倒像是名角没受到应有的尊重在耍脾ຆ气。
这样糟蹋李殿赋，小蔡以为杀了他的威风，过会儿他让他接着批判斯副局长。那知道这时候的李殿赋反而豁出去了，他说斯副局长是毛主席的好干部，三年自然灾害时他把国家补助的东西分给下属，平时不耻下问
胡处偷偷过来趴在门外看，等斗争会结束，他表扬李殿赋，批评老赖他们几个“狗熊”。下了班老赖老雷欧阳排着队往斯副局长家打电话道歉。
过两天钱处长也成立个革命群众组织，名曰“红色赤卫队”。成立之前，她跑到斯ั副局长家去请示ิ。斯副局长除了要求她誓死捍卫毛主席和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还把局长外人不知道的些历史问题——曾经吹捧老乡高岗，受过党内处分——透露给她。
成立大会开完钱处长也把三位局长拉来批斗。批斗ç会设在外屋大办公室，钱处长用意和小蔡样，斯副局长第二副局长都是摆设，重点是整局长。
局长原是办公厅副主任，美术局把手病逝，他被调来当美术局的局长。他是三五年的党员，斯ั副局长是三年的党员；局长是放牛娃ใ，斯副局长是大学生，斯副局长曾经和李殿赋发牢马蚤说，他是“冀东”的，局长是“陕北”的，在不管部“陕北帮”吃香。李殿赋打抱不平说美术局局长应该是斯副局长的。
钱处长组织的批斗会进行没会儿，楼道里片嘈杂，钱处长和胡处有些紧张，以为是小蔡带人来砸场子。
“彻底清算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对我们工人阶级的！”楼ä道里很多人在喊口号，领喊的声音听着耳熟ງ。“我们工人阶级不是好惹的！”又是领喊人的句口号。李殿赋心里惊，他看老雷，领喊的怎么เ像是齐老头子的声音？老雷同样惊慌地看他。几遍口号之后，乱七八糟的叫门声传进来，接着是众多办公室的门打开，很多人在说话，南腔北调，听不清楚嚷嚷什么。书包网b2๐想百万\小!说来
第三章
这段时间经常有下属企业和机关的革命群众到部里揪走资派回去批斗ç，甭管是北京的还是外地的，每回都是事先侦察清楚张三李四局长或者部长在几楼几号房间办公，然后冲上去，三下五除二，五花大绑押上汽车拉走。今天怎么เ啦？这么啰嗦。
大屋办公室有前后两个门，钱处长就近打开前门马上又关上，疑惑地自言自语：“哪的人？怎么在楼道里游起行来了？”
她指使后门边的人把门锁上。门刚锁上敲门声响起，钱处长大声喊他们正在批斗走资派，请不要打扰。门外的人说他们要控诉“中国的赫鲁晓夫”等等，七嘴八舌，南腔北调，性情急噪的已经开始骂街。
李殿赋激灵，门外说北京味儿的女人腔，怎么像是刘英的？他回头看老雷，座位上竟然没了他。前两天邱大妈来找龙新芳，说北京天津上海三个直辖市六二年被下放的工人准备统行动，上访告状，叫龙新芳那天也跟着去。龙新芳说自己不是下放工人，邱แ大妈说胡同里不上班的都得去，人多势众。今天早上上班李殿赋还没走，龙新芳还有刘英宋家媳妇就被邱大妈叫走，难道他们跑到这里来了？
前后两个门被外面的人敲的咚咚响，钱处长指示把门打开。门开，拥进帮人。他们当中有戴着棉帽子的女人，有用毛巾把两个耳朵包起来的男ç人；穿著破大衣的中间用电线系，衣裳单薄的脸上起了层青皮疙瘩。进来之后他们见谁往谁手里塞传单，自我介绍是六二年被下放的工人，受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今天特来清算。
果然进来的人群里面有刘英，李殿赋赶快往后躲，这才发现老雷坐在墙旮旯ຕ的椅子上，弯腰驼背头快顶到เ膝盖。李殿赋忽然想到龙新芳，得赶快截住她，不能让她出现，他不顾被刘英看见，用力往外挤。
钱处长胡处往外撵这些工人，说他们正在开批斗会，工人们吵吵嚷嚷不肯出去。李殿赋突然听见刘英喊：“我们胡同有两ä个人在你们这里上班，个叫李殿赋，个叫雷长安。你们认识不认识？”
“呦，您怎么เ来啦？”李殿赋不得不迎上去。
“哎呀，李先生同志您在这儿那ว！”刘英说着指李殿赋，跑到门口扯着脖子朝楼道里喊：“主任，李先生同志在这儿那！”
邱แ大妈闻讯过来，后面跟着齐老头子。在胡同里差不多天天见面，可是邱大妈见到李殿赋几乎要搂住他，不断拍他的胳ฑ膊，说他原来在这么เ大的衙门口上班，真棒。说着她眼睛往办公室里四处瞭望，“老雷呢？”她问。李殿赋往墙角看，咦，人呢？
宋家媳妇从外面往里挤，有人嫌祸她，她自报家门和李殿赋是邻居。到了跟前她问李殿赋坐哪张办公桌？李殿赋指给她看，她过去坐在弹簧椅上使劲颠。
“哎哎，这里是国家机关，你们跑这里会亲戚来啦？！出去出去！乱弹琴。”胡处喊着推把邱大妈。刘英和宋家媳妇几乎同时向前窜，挡在胡处前面，“你干什么你，打我们主任？！”她们喊。胸脯高挺目光坚定，看意思要为革命事业流尽最后滴血。胡处说她们不要撒泼，“老娘就撒了怎么เ着？！”刘ถ英说。“我操你妈妈的别逼喽！”宋家媳妇说，带着浓浓的湘味儿。
“你怎么这么野蛮？！”叶副处长气得发抖上来质问她们俩，“丢你老妈黑！”她心里骂。
钱处长面目冷俊，对刘英和宋家媳妇说有什么话好好讲，不要张嘴骂人。李殿赋连忙向钱处长介绍邱大妈,钱处长请她坐。邱大妈望着座位，甩开手，眼睛看地面，步摇地走过去，觉得大家注视着自己，感觉真好。
京津沪三地的下放工人今天分拨去几个国家机关请愿，邱แ大妈是这路的负责人。她坐下后不卑不亢跟钱处长交谈，说六二年他们受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失去了工作，这些年饥寒交迫，今天来，要求只有个：回原来单位上班。钱处长说六二年下放是毛主ว席决定的，周围工ื人们嚷嚷说毛主席最心疼工人阶级，钱处长造谣。
第四章
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เ钱处长和邱大妈身上，李殿赋还惦记着龙新芳，他溜出办公室。楼道里每个ฐ办公室都进了工人，李殿赋个门个ฐ门地看，不管乱哄哄争吵的还是有秩序谈判的，都看不见龙新芳的身影，她去哪儿啦？
龙新芳事先不知道要到เ不管部请愿，到เ了部机关门口，看见大牌子，龙新芳说什么不肯跟着进去。
李殿赋挨着门找，路过厕所进去站在小便池上。后面传来低低的问话声：“怎么เ样啦？”回过头，茅坑的隔断小门推开条缝，露出老雷的只眼睛。“你在这儿那ว。”李殿赋说。老雷说：“是，我在这儿那。你也蹲会儿吧。”李殿赋说：“不行，我得找我爱人。待会儿让钱处长看见，该批评我了。”老雷说：“那我再蹲会儿。他们什么时候走啊？我腿都麻了。”
没找到龙新芳李殿赋往回走，看见齐老头子和胡处站在楼道里热情地交谈。胡处看见李殿赋指齐老头子，叫李殿赋今后在胡同里表率作用，怎么เ说他也是个国家干部。李殿赋连连向齐老头子点头致敬。他转身走开，听见齐老头子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叫胡处哪天到他家喝酒去。
粗略计算来的工人大约有四五百，中午请他们食堂吃饭，吃完饭临走，邱大妈代表上访工ื人表示，“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给不管部三天时间，到第四天来听答复。
下午办公厅保卫处的同志找李殿赋和老雷谈话，问邱แ大妈他们是怎么密谋的？李殿赋和老雷都说不知道。下班回到家，邱แ大妈来了，问他们走了之后部里有什么消息？让李殿赋给她出出主意，下边应该怎么办更好。
李露拒绝小芹之后邱แ大妈见到李殿赋两口子拉着脸，这些日子才有所好转，龙新芳个ฐ劲给丈夫使眼色，让他借机会表现表现。
李殿赋如实讲了保卫处找他和老雷谈话的经过，怀疑他们俩是内应。邱大妈安慰他不要怕，给工ื人阶级做内应光荣。“老李，你们处长那ว娘们儿要是敢给你小鞋穿，我敢给他们家饭锅砸了。这回您要是配合我，这么着，年底我让您当咱们胡同的学习毛主ว席著作的积极分子。”邱大妈说。
“敢情好，那是我们全家的光荣。”龙新芳急忙领ๆ情。
“您给我出点主意。下子让我领ๆ导好几百号子人，我还真有点含糊。”邱大妈说。
“邱大妈，您得怎么着。国家机关都是干部和我们这些的读书人，干部和读书人怕什么เ？他们怕什么你们就应该来什么，扬长避短。辩论打嘴架，你们工人肯定不是个ฐ儿。”李殿赋说。
“对对对，有道理。去你们单位让我带队，我就怕说不过你们这些秀才。有您好了，诸葛亮。”邱大妈说，完了笑嘻嘻看着李殿赋，李殿赋也笑嘻嘻地看着她。“接着说啊。”邱大妈催他，李殿赋说“说完啦”，邱แ大妈说：“完啦？还没说就完啦。干部和你们这些老九都怕什么？你倒是说啊。”
“嘿嘿，您看我，还不知道我们这些干部和老九都怕什么？”李殿赋谦虚地笑。
“你们都怕死。”邱大妈针见血。
“嘿嘿”
三天后不管部的答复叫邱大妈他们不满意，她当即率领上访工人把机关大门堵住。到了下班时间，里面的人要想出来，如果是男人，女工挺胸上去；如果是女的，还是妇女们上去。当然对付女干部用不着挺胸了，只需用嘴骂急了用手抓就行，这刻๑她们的作用何止“半边天”。
第五章
实践出真知，几个壮男人拉来几车半湿不干的东西倒在机关大门口，从其臭不可闻的程度判断，估计是大粪。好在现在是冬天，要是天热，非得到处流汤儿不可。
摆上大粪这下好了，大门前消停了。下班的同志回不了家，不管部的谈判ศ代表满脸堆笑来找邱大妈。邱大妈说不答应他们上班的要求，今天晚上谁也别想走。年轻的干部不信邪ิ，搬来梯子准备翻墙而去。到了墙上探头，乖乖下来。原来工人师傅早有防备，他们三步岗五步哨，围着不管部的围墙巡ำ逻。墙头上干部伸脑袋，下面工人纷纷把棒子梭镖朝上举起。从上面望下去，好似越南人民给美国鬼子准备的尖桩坑。“跳啊”“你倒是跳啊”，周围围观的群众朝墙头上的人喊，接着哈哈笑。
不管部的代表再次找到邱大妈，这回不但态度更加恭顺，还抬来馒头炖肉。当晚中央首长接见了京津沪三地的下放工ื人代表，邱大妈也参加了。“六二年下放是毛主席的战略部署”经由中央首长的嘴里说出，工人同志们都相信。他们相互做工作，勉励自己和他人安心在家干革命。国家待他们也不薄，每个上访工人按天计算，闹事期间人天补助四毛钱。
年底大王庙胡同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召开，邱大妈真的提名李殿赋当了积极分子。李殿赋千恩万谢，事后他后悔：本来胡处就怀疑ທ他给上访工人做内应，这回邱大妈把积极分子的桂冠赏给他，等于不打自招。
年度的评困难补助开始。这是开展以来第次评，革命群众组织联合发文件，要求这回评困难补助要突出无产阶级政治，看生活困难更要看热爱不热爱毛主席拥护不拥护共产党热爱不热爱社会主ว义制度。
二处评补助之前，三位处长关上门开会研究。多年来，二处每年的困难补助三位处长都主动让贤，剩ທ下的些同志，除去年轻的单身和李殿赋，每年开始三十块后来五十块钱的困难补助，都是老赖老雷欧阳他们三个人分。
会议开始胡处说，坚决拥护这次评补助“看生活困难，更看热爱不热爱毛主席拥护不拥护共产党热爱不热爱社ุ会主义制度”的原则。说过去他不申请，是中了资产阶级博爱的毒，这次他也要申ã请。他说他申ã请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无产阶级占领ๆ困难补助这块阵地。
多年来胡处不要困难补助，都便宜了老赖这些读书人，胡处心里并不情愿，只是钱处长在前面做表率，他不跟着显得没风格。到了，他的感性认识升华到理性认识，认识到เ像李殿赋老赖这些解放前毕业的大学生，都是蒋介石日本鬼子走资派的帮凶，劳动人民的血汗钱决不能拱手让给他们。
钱处长也是苦出身，在她看，老赖他们是拥护共产党热爱毛主席的，这正是我党多年来教育改造知识分子的成果。对于他们应该政治上严格要求生活上热忱关心，恩威并施，困难补助还是应该给他们。
二把手的意见不和钱处长看叶副处长，希望她能和自己้致。叶副处长从来都是唯钱处长的马首是瞻，以往多年困难补助她不要，是为了表现要和把手看齐，其实心里也是不情愿。胡处不赞成补助给老赖他们，是怕无产阶级的钱成了资本主义แ复辟的经费；叶副处长不愿意补助给老赖他们，完全出于对钞ๆ票的热爱。现在是，讲究大鸣大放，她的胆子也大了，她含糊其词地说钱处长怎么เ说她就怎么办，她向来是干具体工作的。
第六章
钱处长看不能取得致，就说下午开会听听大家的意见。听说下午开补助会，李殿赋跃跃欲试。参加工作以来，每个月才九十几块钱的工资，没二年积蓄就花得差不多了，为解生活之窘只好卖沙发地毯什么的。尽管这样，他不申请补助：“正二品”的后代怎么เ能够手背朝下和人家讨小钱呢？
说是这么说，可是每次看到处长把困难补助的钱装在信封里，交给老赖他们几个，李殿赋手心冒汗，眼睛凝固，抑制不住地想往上冲，仿佛看到เ自己被人偷走的钱包，企图抢回来。这次困难评补助提出看政治表现的原则，他预感老赖他们几个的困难补助要落空，他想看看他们难受的样子。
会议开，老赖抢得第个发言权，他说他尽管生活困难，但是“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这回困难补助他不要了。为ฦ什么呢？他说他不配，前尽跟着“中ณ国的赫鲁晓夫”干资本主义，对不起毛主席。他低下头，嘴唇紧闭，时间秒秒的过去，半天不说话。“我声明——”都认为ฦ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却说了，声音发颤，“我声明，我我不要补助，不是不够标准，我我非常非常热爱毛主ว席，非常非常热爱共产党，非常非常热爱社会主义แ制度！”他举起拳头宣誓。
老雷和欧阳都明白这年头谁会把补助给臭老九？为此他们俩对这次补助也没抱希望，可他们没想到要表态，因此对老赖知道自己้拿不上，却高姿ู态谦让弄个好名声的做法，难免嫉妒。
“嘿，老赖，让你抢先了让你抢先了。”老赖说完老雷和欧阳同时说，“今天”两人起说。老雷扒拉下欧阳意思是阻止他说，欧阳不示弱地扒拉下老雷表示他要说，老雷赶紧按住欧阳的手不放，对大家说今天他也要表态，补助他不申请了。欧阳用力把自己手抽出来，老雷恋恋不舍追着欧阳的手又抓住。欧阳看看老雷，苦笑地看领导。“我这回不要补助，也不是不够标准。我非常非常热爱毛主席，非常非常热爱共产党，非常非常拥护社会主ว义制度！”老雷说，“我不要呢，也是觉得自己前尽干资本主义，跟着刘少奇跑，对不起党，对不起毛主席，不好意思要啊。”他摇晃方脑袋。
“说完了？”欧阳问老雷，老雷说“说完了”。欧阳活动活动手腕，翻开笔记本，翻到处他大拇指掐住，看着钱处长说：“首先我先表态：困难补助我也不要。为什么呢？道理很简单，我们生活再困难，还有贫下中农苦吗？”他严å肃地看老赖老雷，“我是劳动人民出身，不用说，从骨子里我就热爱毛主席共产党。热爱不热爱要落实到行动上，我直没说，今天我向领导和大家透露透露。从”他看笔记本，“从今年八月十五号开始，我就停止写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诗句，每天下班，回到家，恭录毛主ว席语录，每天写五百字！”他张开手掌举过头顶，五个指头前后左右乱动。
钱处长带头鼓掌，表扬他以实际行动热爱毛主席。欧阳谦虚地说还得感谢红卫兵，八月十五号正是红卫兵去他们家抄家的那天，革命小将的革命行动给他以极大的震动，醍醐灌顶，让他下决心每天抄录毛主ว席的语录，将功补过。
受欧阳的提醒，老赖补充发言，说他也在以实际行动热爱毛主席。现在他天天画大庆大寨解放军红卫兵，明天他拿两张来请大家斧正。说资本主义的“癞皮狗”他绝对不再画ฑ了，有生之年他要画万幅革命画，宣传毛泽东思想。
老雷是研究陶瓷的，他有些失落，恨自己编瞎话天天在家烧制ๆ毛主ว席陶瓷像，谁也不会信。
老赖他们表态当中，李殿赋微笑地注视着他们，慈父般。还不断点头，鼓励他们说下去，不要半途而废。不管谁说完，他都鼓掌，使劲看钱处长，希望她赶快表态同意他们不要补助的请求，别时间长他们再变卦。
第七章
每年评补助老赖他们之间总要有些小摩擦，背后找钱处长磨唧，话里话外表示谁谁谁没有自己困难，自己应该多拿。钱处长则要三番๘五次找他们各别谈话，直到เ都没意见了，才公布分配方案。这次他们三位这么痛快表态不要，钱处长高兴，表扬他们有了突出的进步，说这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ำ。
李殿赋有点不高兴，他们年年吃补助，偶然次不要，倒成了思想进步，自己年年不要也没表扬过自己。真是偷遍左邻๑右舍的惯犯，金盆洗手，倒成了“浪ฐ子回头金不换”的好孩子，大家争着给他送匾，直老实巴交的倒没人理。
钱处长问别人还有没有准备申ã请的，如果有，写出书面申请下班之前交给她。只要劳动人民的血汗钱不落入臭老九之手，胡处目的就算达到，他马上表示ิ不申请。看到这形势叶副处长也说不要，年轻人当中有想申请的，无奈中忙连连摆手。钱处长笑眯眯地说大家都不要，这钱怎么办？大家你言我语，有的说五十元钱捐给邢台地震灾区，有的说送给亲人解放军，有的说用于装饰“忠字桌”最后致决定用五十元钱装饰忠字桌。
以来，不管部的革命群众在机关食堂后面搭了个台子，铺上上好的地毯，摆上毛主席雕像和红旗，不管部的“忠字台”就算建成。不管部有大小二十个司局，每个司局有自己้的“忠字室”。美术局的忠字室设在原来的局会议室，布局和食堂的忠字台大同小异。往下推，各处室还设有忠字桌：在办公室风水好的角落摆上桌子，铺上红布，安放上毛主席石膏像。二处的忠字桌设在处长的小屋，钱处长吩咐几个年轻人用补助钱买来绸缎彩带，“请”了十八个小的毛主席石膏像，摆放在大像的四周，像征二处十八位同志的十八颗红心向太阳。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