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要论起来,她要与严恪说的抱歉,又何止一点两点?
“皇祖母待你恩宠有加,她如今卧病,你多陪伴她是应当的,我若因此和你怄气,岂不是太混账了些?何况夫妻之间,也不当说什么抱歉。”
往日,她嘴上不说,也不肯承认,但对于自己与严豫的过去,她实则是有心结的。
这样的反应,令展宁在神思恍惚之ใ间,忍不住生出些许庆幸来。
一路吹打弹唱,鞭炮声接连不断,迎亲的队伍自靖宁侯府返回王府,新娘子陪嫁的妆匮远远排了老长一队。
倒是有知情的人瞅瞅背着新娘子的展臻,与旁้边的人暗暗道:“听说靖宁侯府这位大小姐,与大公子是孪生兄妹,容貌几乎一般无二致,瞧哥哥生得这般出众,想来妹妹只会更动人。这么一来,与汝阳王世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陛下并不知情,一切是皇祖母的手笔。是我之前疏忽大意,皇祖母对阿宁的行踪生了疑。我眼见瞒不过,索性与皇祖母坦白。”
之前严豫进宫之ใ时,只是前往探听宫内动静。他们当时未拿住严豫私返燕京的确凿证据,严恪理应不会将此事贸贸然捅到เ景帝ຓ面前才对。
她想要让这个人彻底消失在世上。
瑛儿溅在她脸上的几滴血黏腻腥膻,让展宁脑แ子里叫得更厉害,她抬眼看着一旁负伤的严豫,心里翻涌着浓浓的恨意和杀意。
“没什么,先把碎片藏起来。”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严å豫摩挲着展宁脸庞的手指一顿,眼里闪过一丝阴沉。展宁看得分明,接着又道:“严豫,两军对峙,你身为主ว帅,擅离边关,私返燕京,此事若被陛下知晓,就算你有千百遍理由,也无法脱罪吧?”
严å豫说得肯定,那自以为是的态度让展宁大为火大,她冷笑着反问严豫,“是吗?至少我的心,在他身上。”
太后的话,如同清风拂过湖面,让展宁的心湖微微起波澜。而她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的并不是一个皇太后对臣僚子女的审读,而是一个祖母对孙儿未来伴侣的温和。
不知是因展宁的动作,还是因为ฦ展宁的话,太后睁开眼,在温暖的阳光里与展宁轻轻笑了笑,“我一开始不同意,是因为顾念阿恪。而最终点头,也是因为ฦ同样的原因。他从小到เ大,一贯自持严谨,若不是将你放在了心尖子上,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我。我就算担心,也耐不住他这般求我,总得允了他。”
他低身咒骂了一句,正要站起身跺跺脚,面前却突然递过来一个ฐ酒囊。以为是同伴从哪找来的酒,他高兴地一笑,接过酒囊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直到酒入喉才发现不对劲,这酒醇香绵柔,入口辛辣之ใ后,还有回甜,哪是他们平日喝的劣质酒?
“该死!”
展臻说话时眼里带着欣然,但也有着揶揄,展宁被他打趣,不由á抬眸瞪了他一眼,怪道:“哪有哥哥整天拿自家妹妹打趣的,大哥你真是越来越没正行。”
之后,展臻开口说道:“阿宁,你想问什么,就先问吧。我在江南的时候,听家里传来消息,道你与严恪得了太后赐婚,连婚期都定下了,眼看我都要嫁妹妹了,这要问的东西可多了,一时半会儿只怕说不完,干脆你先问。”
惊喜来得冒昧,让展宁一时间觉得似在梦里。雾气在眼眶里打转,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它滑落下来,展宁将脸埋在严å恪肩上,从严å恪身上传来的熟悉的熏香味,似一剂๘灵药,安抚了她所有的忐忑忧伤。
“人生在世,不可能十全十美,就算是九五之位上的帝王,也有不如意的地方。所以人要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เ,只要最在意的这一点在,其余的,都应该释怀。我最在意的,是你是否与我有同样的心意,只要你我心意相通,那过去的一切,便都不再重要。何况在我眼里,你从未有不堪的一面,我只心怜你。”
严恪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分毫,她的这些反应,他通通看尽了眼里。
下一刻,几滴眼泪便砸了下去。
“挑拨?辱没?阿恪何必自欺欺人。”严豫唇边勾出一点讽刺的笑,转眼看了看旁边明显神思不属的展宁,心里头既ຂ有些快意,又有些刻骨的嫉妒和痛恨,以展宁的性情,若不是在意严恪,岂会因为今日这些言语,就露出这种模样?好啊,她敢把心给了严恪,他也能ม叫他们这一生心里都插着一根刺๐。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ฐ男人,能ม够容忍自己的心上人与别人有染。严恪越是珍爱展宁,这根刺就越扎得深,扎得疼。心头妒恨之ใ意翻滚,严豫冷声又道:“你若不信,何不让展宁亲口告诉你,她身上有哪一处地方是我没碰过的?甚至她心口那ว颗朱砂痣,我也……”
严恪素来沉静的眼眸中ณ,这一次终于跳跃起了愤怒的火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宁出众,惹得四哥动了心,并没有什么。可臣弟与阿宁两情相悦,也由皇祖母做主赐了婚,四哥使出这种手段,挑拨我和阿宁,辱没阿宁名节,是否太过下作?”
她在赐婚展宁与严恪之前,也曾有过犹豫。
她这几个ฐ皇孙,严å豫无疑是极为出众的,现在端王严懋ี连连惹事,严豫在一众兄弟中就更加显眼。景帝百年之后,这大梁江山传于何人之ใ手,其实已有端倪。
翻倒的桌面刚巧砸到汪氏腿上,汪氏疼得惨叫一声,眼前也是一黑,但展云翔此时哪听得见,只如一阵狂风似的,便卷了出去。
出奇的愤怒,与从未如此明显被感知的窝囊,让展云翔压在桌沿的手不断发抖,就在汪氏说起当初ม展臻与展宁遇袭一事,也是钱氏勾结魏海的手笔,为的是替展颉扫清障碍之时,展云翔突然暴吼一声,一把掀翻了桌子,便转身冲冲而去。
弥漫着淡淡血腥味的林子里,杀气突然间浓重起来。紧接着,数道黑夜如鬼魅一般,从林子里冒了出来。他们俱是黑衣蒙面的打扮,瞧不清相貌,但个个身材高大,身手矫捷,手中兵刃泛着森冷寒光,一看就来者不善。
一只精钢打造的小箭就插在他的右眼处,殷红的鲜血从他捂着眼的指缝间渗出来,显得触目惊心。
展宁抬眼望着汪氏,清声道:“祖母,阿宁自知今日私自出府有错,但错皆在我身上,与我身边的人没有干系。而且阿宁很想知道,为何自从上一次睿王爷来过之后,祖母便禁了我的足,连义母来见我,祖母也不许?是睿王爷许了祖母什么,还是要求了祖母什么?”
人生在世,左右不是进,便是退,如今退不过,便只有往前一步。
展宁不好与他解释,只能道:“你家世子可在等我?你先带我过去。”
幸好严å恪正在府中,不多时候,连安便匆匆赶了来,一见她的面,先是愣了一愣。他与叶家姑娘打过几次照ั面,瞧着对方有些眼熟,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你是……”
皇太后带笑看了她一阵,终于开了口,却是先问了温茹,“阿茹,这就是你收的义女?瞧起来倒是个聪明的孩子。”
展宁心里有些忐忑,不知皇太后对自己观感如何,面上倒装作一派淡然的模样,浅浅笑着接受皇太后的打量。
结果亲没结成,想着彼此好聚好散也成,却不想心玉公主临ภ行之前玩上这么一出。
北漠与梁朝的关系,本来就有些暗潮涌动。因北漠师团此次打着和亲的旗帜前来,这一次两国的接触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温和。
这也怨不得他。
展宁心头烦乱,也不知如何回应,一开口,倒莫名其妙把久远以前的事情扯了出来。刚刚ธ相识的时候,严恪的确是很讨厌她的,甚至于一同前往江南之时,他对她也有极深的成见。
多半是展宁的归宿问题!
而严豫与汪氏谈的条件是什么?
两个人彼此沉默相对,屋子里的气氛比之前还有沉肃,就像是六月雨前的天气,被沉甸甸è的乌云压得透不过气来。
严豫这一番警告意味深长,展宁却没有与他争执。
这黑衣人本就是严恪的人的假扮,送来此不过是为了试探展欣。
展臻前去西郊之前,暗中与汪氏合计过。
汪氏的消息着实出乎ๆ展臻和严å恪的预料é。
汪氏又看了严恪一眼,这如实才道:“就是在刚才,京兆尹派人来报,说得人报信,有歹人劫持了宁儿,在西郊一处荒宅落脚。你父亲正要带人前去,我也正想通知你,你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