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铺着原木地板,靠墙散置着五颜六色带流苏的软垫,木架上有布做的兔娃娃、泥塑碗盘都是她的杰作。每逢假日,她就不辞辛苦地去到莺歌学陶艺,几年下来不敢说有小成,倒是省了不少买锅碗瓢盆的钱,至于她从海边捡回来的漂流木则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木雕,放在角落,为单调的屋子增添了不少自然的风味。
三十坪大的房间,有客厅、卧房,还有一间书房,洗衣机摆在阳台上,两ä盆耐晒的芦荟,和过年时买来增添喜庆气氛,如今只剩下长梗绿叶的蝴蝶兰,再来就是晒衣架了。
调酒师完全不受音乐还有客人影响,拿到点单就照ั章行事,即便很多女客穿着暴露,大方展露事业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也只是露出微笑敷衍过去,丝毫不为ฦ所动。
蓝纸不论从老板、调酒师到เ服务生,一个个都有型有格,即使什么都不为ฦ地来这里,眼睛也能得到吃冰淇淋般的享受。
这样的人,好处是不怕她在背后扯你后腿、捅你一刀,却得有颗很强的心脏ู,得不时接受她抛出的震撼弹,因为她讲话真的很白目。
“你喔,一个ฐ脑แ袋里只有钱,钱嫂,你又不买包,也不买化妆品,新衣服更是没看过,我说,你都把赚来的钱拿去哪了?不会是贴小白脸吧?”薛曼妮是标准的乐天派、少根筋,每天笑口常开,烦恼很少过夜,说话总是想到เ哪讲到哪,什么เ可以说,什么不该说,她全没那个心眼。
坐在窗台上,等着要送客的哈昀心忽然听见韩漱喊她的名字,心里抖了抖。
叫得那么自然,真教人恼火。
“我已经打过电话请附近的水电工过来看,水电å行老板说有空就过来,不麻烦你了。”他已经害她在自己的家里如坐针毡,真想用无影脚踢他出门。
“我是男人,现成、免费的劳工在这里,何必花钱请人?什么叫物尽其用懂吧?这些小事我来就好。”
这屋子不只水管有问题,他发现阳台的灯也不亮了,窗户和窗台的缝隙也有点卡卡的,房子老旧,问题果然不少。
免费的劳工不用白不用对吧,但是以前远庖厨,就连演出服装都要人家帮他配好拿到เ他面前的男ç人居然说会修水管是风水轮流转或者他们分开太久ื,他已经变成她不认识的另外一个人了?
她从小柜子里拿出工具箱,跟着韩漱回到厨房,只见他三两下就把流理台下面柜里的东西一古脑清了出来,半个身体钻进里面,叮叮咚咚地敲打了起来,几分钟后,他要哈昀心把水龙头打开,她发现水流果然一路顺畅。
接着他换下阳台很久不亮的灯泡,甚至连浴室马桶水箱里的省水系统都一并处理好。
哈昀心就像小小的跟屁虫随着他转来转去,偶尔递个ฐ螺丝起子,随他差ๆ遣,翻箱倒柜地去找买来很久却不知被她随手放到哪里去的小灯泡,她当然也就没有注意到韩漱微微高翘的唇了。
“谢谢你的晚餐,我走了。”一切搞定后,他把挽高的袖子拨回原处,扣上扣子道别。
“不客气,谢谢你替我修理了那么เ多东西。”礼尚往来,她刚刚ธ还计较他不打声招呼就过来蹭饭吃太机车,现在怎么เ想都好像她占人家便宜。
“那我走了。”
她把门关好上锁。
可一回头,她把自己骂翻了。
她疯了吗?还是她看起来很好欺负?他想来就来,为什么เ她就没有勇气拿扫把赶他出去?然后又因为他小小的施恩,自己矛盾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是否忘掉曾经尝过的苦头?因为爱上某个人,被狠狠地剥掉一层皮,难道她还要重蹈覆辙吗?
韩漱是瘟神。
她内心小小的声音在叮嘱她。即便是对门邻๑居,以后一定要避开他,且有多远避多远。
不过她的全盘计划很快就毁于一旦ຆ——三十分钟后,她家形同虚设的门铃被人以非常热烈的方法按了又按。
她从猫眼看见那个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凶手。
哈昀心拖拖拉拉地拖了五分钟才去应门。
幸好门外没了人,只有一包热腾腾的大肠蚵仔面线吊在门把上,那ว是她以前很喜欢吃的一家店,老板卖的大肠蚵仔面线蚵仔粒大肥美,大肠香q软嫩,面线带着手工的韧度,只是距离她现在住的地方有段距离,且完全不顺ิ路,她已经很久ื没去光顾了。
韩漱居然跑那ว么远的路去买一碗面线,难道是看在晚餐的饭菜都被他一扫而空,觉得对她不好意思?
不过一趟来回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他是怎么在半个小时内去了又回来的?
光是想这些问题她就头痛。老实的哈昀心当然不知道韩漱一通电话,让在那ว附近开店的店长飞车送过来,而且食物还保持着新鲜的温度。
她食不知味地吃着那碗面线,下定决心不要再胡思乱想,因为ฦ再这样下去,她的脑袋就要爆炸了,到时候脑แ浆满天飞,她肯定死得很难看。
卖一栋房子有多少佣金可以抽?
哈昀心在当销售员的时候一个ฐ月可以卖掉三到五间屋子,收入百万是常事。
即使现在是区域经理的身份,不必跟业务员抢销售业绩,可是她经常在卖场溜跶,有时候还会不小心完成交易。
她不势利,不会大小眼,就算来看房子的人衣着朴素า,她还是会亲切细心就着客户的需求,不厌其烦地为ฦ他们详细解说,甚至会带着要求很龟毛的客户一遍又一遍地看屋,一遍又一遍解释客户想知道的问题,要换水龙头,可以,要换壁纸,可以,总之,在合理的范围,顾及公司利润,绝不小气,做到เ让客户挑不出毛病,然后满意地入厝。
不过,她热心,“一不小心”,也是有后遗症,譬如现在——哈昀心匆忙地躲进茶水间,还差ๆ五分钟就到เ中午,手头上没caທse的薛曼妮正在里面蒸便当,不忘跟另外一位同事哈啦一下那ว个ฐ谁谁谁又换了新า男朋友,那个某某某今天提了个prAdA当季新款的包包……非常热烈地充当着八卦转运站。
其实不能怪她们,现实生活那么无聊,工作压力那么大,多少运动一下嘴巴๒免得脑แ筋退化。
“咦,昀心,你来了,不是有主ว管级的临时会议在开,结束了吗?”
“欸。”看见有另外一位同事在场,她轻轻地点头当作打招呼,那人很识趣地拿了自己的便当回办公室。
“怎么脸色怪怪的,不会是来避难的吧……又是那棵白千层的好兄弟?”白千层的好兄弟,不知情的人听了一头雾水,白千层树是他们公司外面的行道树,不分刮风下雨杵在路旁้,至于那位好兄弟,姓简,是一个身价很高的医生,千方百计地想约哈昀心出去,常常在外面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
“我已๐经坦白告诉过简医生,我对他没有其他想法,可是他说也说不听,我能怎么เ办?”
躲起来是很失礼的行为ฦ,可是让对方产生希望也不是她想要的,无奈对方แ总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她只好避开。
他坚定地表示她是个好女人,对来看屋子的他温柔又有耐性,那么也应该会是一个ฐ贤良能持家的老婆。
这是什么เ歪理!
她表面上什么都不计较,是个好说话的人,可是也有对某些事情偏执的时候,像感情,她没有模糊地带,也不喜欢跟别ี人搞暧昧,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也不想给对方模糊的遐想空间。
一个对她有好感却有理说不清的男人,她已经没有撇步,只能很孬地见一次躲一次,等那ว人死心。
“简医生有房有车有诊所,这么优的男ç人可不是想要就有,要不是我已经有大军,名花有主……昀心,你到เ底是嫌他哪里不对你的胃?”薛曼妮居然感叹起来,言下之意,要不是已经有张大军这个正牌男友,也想吃了简医生这根草。
“我又忙又懒,不想找麻烦。”不想让关系复杂,公归公、私归私,和客户两清地守好自己的本分,没什么เ不好。
她不想去细究自己的心态,说难听一点,没感觉硬要因为寂寞,或是没人追而去将就谁,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薛曼妮一只手突然抚着哈昀心的额头。“没发烧啊,还是你的眼光有问题?好男人你看不上,别告诉我你的目标是什么豪门之ใ类的。”那也太好高骛远了。
倒不是认定离过婚的女人就没机会嫁进豪门,她也不认为好友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哈昀心太实际,实际得不会去胡思乱想,不过像她太实际也不好,就只是吃吃饭、聊聊天有什么不可以?机会稍纵即逝,女人的青春有限,真要说,找个滚床单的对象也可以,哈昀心真是太保守了。
“你扯到เ哪里去了?去吃饭吧,等一下还要上班呢。”
“到顶楼去吃?”顶楼透风,有遮阳大伞,有花园可以欣赏,是旭日员工吃饭的最热门选择。
“我回办公室去拿便当。”还有一样,带便当也是旭日员工ื的美德之一,大家看在有餐饮津贴的份上,物价又波动得不像话,开始努力地带便当,还互相交换着吃,竟也渐渐蔚成风气。
“那ว顶楼见!”薛曼妮说。
“嗯。”
想回到办公室拿便当的她从茶水间出来,经过模型展示厅的时候被柜台小姐给喊住。
“区经理,刚刚有人送了东西给你,我看你不在,就代为ฦ签收,现在应该在你的办公室里面。”
“谢谢。”她点头致意。
回到办公司,门一打开,一盒包装精美,以亮色系缎带包装的盒子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但是没有卡片,没有署名。
哈昀心拉开缎带,打开包装,是一盒顶级到近乎珍贵的巧克力。
她恍惚了,时间似乎回到เ某一年的夏天——从来人踩着楼ä梯,劈哩啪啦的响声就能发现他的愉快。
韩漱一进门就抱住正在忙着看帐单的她,将脸贴到她后背,声音高亢,“我找到驻唱工ื作了,老板和我签了约,你高不高兴?”
“什么?我一头的汗……真的我就知道你是有才华的,有才华的人不会被埋没。”
他亲了亲她的脑勺,“看我带什么回来给你?”
那是puB老板给的礼物。
“巧克力啊!”她乡巴佬,长那么เ大也只吃过金莎还有七七乳加这两种打很大、价钱很便宜的巧克力。
一个盒子里只有三片的份量,他却眼巴巴๒地带回来给她,就为了让她开心。
巧克力有催情作用,因为它含有苯乙基胺ธ的成分,会让人感到幸福愉快,也是世界上最天然的抗氧化剂。
韩漱细细解释给她听这巧克力的来源。
他说那个叫Amedei的巧克力来自义แ大利,使用的是可可豆中最好的极品porcelana,porcelaທna种植地在委内瑞拉距离海岸一小时车程的山坡小镇上,年产3000公斤的豆子,在经过义大利Amedei细致的做工ื生产出来极为珍贵的巧ู克力,数量稀少,有保存期限,在巧克力的背后还有手工编号来证明它的出身。
她这才明白它的价值。
他们分吃了那些巧克力,你舔一口,我吃你的嘴,你咬一嘴,我分吃你的吻,打情骂俏后是疯狂热烈地——那是一个ฐ很遥远的梦了。
她虚脱地把巧ู克力收起来,茫茫地搭着电å梯到顶楼,把几乎ๆ要被她揣得发皱的盒子送给了嗜甜食如命,惊呼连连质问她这哪里来,并抱着巧克力说要把它供奉起来的薛曼妮。
哈昀心苦笑,心想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