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水端得可真平，你们家涂峦这么大的人了，回国也是海龟，他就不能自己买房子？为啥定要用你的钱？觉得你的钱好挣啊。”
涂苒又发了回呆，才说：“你没有兄弟姊妹，你不明白。等他回来，房价还指不定冲成什么样了呢？算了，不说了，也就这最后次了。”
周小全哼了声，又忍不住说道：“也只有你是这样的，都结婚了还算计，学学我家对门的小两口，人也是新婚，那个ฐ恩爱。不过人家也没房子，租的，家里也没你们家那些破事，小日子过得那ว叫舒坦，你这样的心态和观念，相当不对头。”
涂ิ苒“切”了声：“婚姻这种事，多半是驴粪蛋蛋，面上光光，谁又知道呢？”
周小全斜睨她：“说话粗俗又爱算计，偏生还让人瞧不出来，陆程禹惹上你也算他倒霉。”
涂苒听了这话，倒是连连点头：“提起我老公，有点倒是顶顶好的，他对钱财这些身外之ใ物真是不在意。这年头房价这样高，不算计的男ç人是很难找的。个家里，若是两个人都爱计较，准会闹蹦咯。”
谈话在这里嘎然而止，缘于对门的女主人跑来敲门，原是小两口刚包好了饺子，见周小全在家就给端了盘过来。周小全这人走到哪里最不缺的就是朋友，凡是合心意的，不出数日，皆被她笼络过来。
周小全正是饿着，抱住女邻居连声说：“好人儿，过来香个。”
那女子抿着嘴，笑起来很斯文。
涂苒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听起来耳熟，待看清她的模样之ใ后，噌的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跳到门口大声说：“苏沫，苏沫，真的是你。”
苏沫这才发现她，张了张嘴，却是先高兴地笑了起来：“涂苒？你可点也没变，”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不对，越来越漂亮了，会打扮了。”
涂苒笑道：“这世界可真够小的，你怎么在这儿呢，你不是回家乡了吗？哦，对了，我听周小全说她的新า邻居是小夫妻俩。是不是你和那谁？是不是啊？”
苏沫微笑着点头：“是。”
涂苒看见她已经隆起的小腹，握住她的手说：“恭喜你。”
周小全冷不丁冒出句：“干啥，革命顺利ำ会师啊。”
涂苒大笑，赶紧ู给她俩相互介绍：“苏沫，我大学同学，好姐妹，以前住个寝室。周小全，初ม中同学，损友。”
苏沫又是抿着嘴笑，眼神清亮，涂苒看着她说：“苏沫，你才点也没变呢，除了肚子。”
苏沫面上红了红：“你等会儿，我去叫佟瑞安，他准惊讶死了。”佟瑞安是她的新า婚丈夫，也曾是她们的大学校友。
涂ิ苒和苏沫同窗四年，曾经好到เ无话不谈。从苏沫初见佟瑞安心如小鹿乱ກ撞，到两人相识相恋，牵手，初ม吻，甚至第次的羞涩尴尬，苏沫总喜欢事无巨细的向好友和盘托出，那时年少懵懂ฦ，常常同探究向往所有神秘的引人遐想的事物。也是在那个时候，听着苏沫的诉说，看见她无法隐匿的幸福神色，涂苒相信爱情是这样纯真美好。
直到有次，苏沫哭着对她说，自己怀孕了。涂苒跟着慌了神，大二才开始，毕业看似遥遥无期，婚姻更如水里的月亮，涂苒陪着苏沫悄悄地去医院做手术，佟瑞安却没来。涂苒当然要问苏沫，苏沫沉默了半响才开口：“他脸皮薄，不愿意来。”涂ิ苒讶异的看着好友，却又听见她说：“其实他来了，我反倒不自在，别人会怎么想呢？”
当时，涂苒的心路下落，难过忐忑之ใ余不禁脱口而出：“这样的人，你还替找什么借口，不要理他不要再见他。”
年少的爱情总是和痴缠形影难离，结果当然和她的建议相反。
第二次，是大四吃散伙饭的时候，苏沫把涂苒拉到เ饭馆的角落里，她说：“他不愿意这么早结婚，他说时机还不成熟，我们都才毕业，至少要等到เ以后有了事业基础的时候再考虑这些问题，他不想现在就去见双方的父母，他让我去做手术”
涂ิ苒时按捺不住脾气，就要过去找佟瑞安理论，却被苏沫死死拽住。然后她们喝了些酒，借着酒意，两人哭得稀里哗啦，涂苒问苏沫：“你还要给他机会吗？。”
苏沫的眼睛哭得肿了，她沉默良久，才说：“我打算回家乡找工作了。”
手术仍是涂苒陪着起去的，苏沫选择做药物流产。她在吃药以后反应剧烈，腹如刀搅，翻江倒海的疼痛，冷汗涔涔，连哭的力气也没有，像虾米样弓在病床上瑟瑟发抖。
涂苒束手无策，她还不曾这样痛恨过个人，当真是咬牙切齿的痛恨和鄙视，她对苏沫说：“苏沫，别ี忘了你今天的处境，答应我，离开他越快越好。”
之后，苏沫独自返回家乡，众人各奔前程，涂苒和她也渐渐淡了联系。
第三次，便是此刻的偶然重逢。少年人的棱角早ຉ已遭受重重磨砺，曾经难以平复的同情和心痛，以及义แ愤填膺的各样激烈情绪，已๐经被太多不能ม言明的心思所替代，现如今，她只是握着苏沫的手，平静的道出声“恭喜”。
只是有件事不曾改变，于涂苒而言，苏沫眼里的爱情，堪比钢๐丝上的舞蹈，舞者尚未谢幕，旁观者却已๐疲惫厌倦。因为她的心早就被裹上了层层的世俗现实，再也无法欣赏这样的纯粹和执着。
谁遇见谁倒霉二
三月中ณ，这座城市彻底被浸泡在梅雨季节的缠绵和潮湿里，生活像下不断线的雨丝样了无新意。
涂苒的早孕反应倒是好了许多，胃口渐渐恢复如常，之前听说过有些准妈妈们直孕吐到生产，涂苒担心了阵子，老是瞎想着自个ฐ儿在七个多月以后副瘦骨嶙峋的奇特形象，浑身上下只剩了脑แ袋和肚子引人注目。涂苒现在比怀孕前还瘦了三斤ภ多，肚子根本就瞧不出变化。王伟荔说：“放心吧，长胖的日子在后面，特别是最后三个月。”
陆程禹走了将近两个星期，陆老爷子打电å话来让涂苒周末去家里吃饭。王伟荔很是高兴，对女儿说：“人老了就希望享受点儿孙都在跟前的福气，记得嘴放乖๔巧点，和人家把关系搞搞好，你老公以后也会感谢你的。”
涂苒当时便想，陆程禹如果真有这心，哪里还用得上她。不过就算他不愿意，联络好双方แ的感情也是很有必要的。王伟荔又说：“苒苒，你这回定要生个儿子，陆家三代单传，老爷子肯定是稀罕孙子的，要是生个大小子，他家的那些产业，还不都得是你们的。过几天我找人给你算算，要是丫头的话就干脆不要了，以后再怀上吧。”
涂ิ苒吓了跳：“妈，不至于吧。都快三个月了，小心脏都长出来了，那ว种事我是绝对不做的。再说别人算得也未必就准，你就别费心思了”
王伟荔不以为然：“别傻了，在他们那种家庭，生女儿和生儿子的待遇就是不样的，你就等着看吧。”
涂苒不想同她争论，收拾停当，买了点礼物带去陆家。老爷子见着她挺高兴，也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根本不提类似未来乖孙儿是男是女的事儿，只是味的叮嘱她注意身体，加强营养。陆程程对她很好，“嫂子”也不叫了，跟前跟后的直接喊“姐”。孙慧国不在家，说是出差去了什么大客户那里，涂苒倒是见着了孙晓白，模样比陆程程长得好些，很会打扮，但是冷冷的不爱搭理人，吃完饭就上楼ä去了。
陆程程在人多的时候总是沉默寡言，就连在自己父亲面前也有些拘谨，并不像其他家庭里的女孩儿那ว样喜欢同父亲耍点赖皮撒撒娇。陆老爷子对女儿也是严å肃的面多过慈爱。涂ิ苒总算知道陆程程为何对自己这样亲近，想是她在家里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偏偏又是那种点都不会伪装ณ的单纯个性。
吃晚饭，陆程程定要拉着涂苒去自己้房间里坐坐。既使关了门，陆程程仍是悄声对涂苒说：“姐，其实姓孙的没有出差去外地，你来之前她和我爸吵了架。”
涂苒当即明白了七分。
女孩儿又说：“我爸早就想让你过来了，她就是不愿意，我爸没用，怕她。”
涂苒不由笑道：“看出来了，她就是你们家的女皇帝ຓ，而且怕老婆的男人有发财运，爸爸当然怕她，这样来，她就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陆程程却又得意道：“也不是，她最怕我哥，”她说这话的时候止不住笑了起来，“姐你没看见她那ว嘴里的那ว颗黄金大门牙吗？早前就是被我哥给揍掉的。”
涂ิ苒“啊”了声，讶然道：“你哥打女人？还是你哥直有这种嗜好？”
陆程程又是连连摇头：“从小到大，我也是唯次看到我哥发那么大的脾气。我哥话少，我和他之ใ间都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他从来不会对我发脾ຆ气，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她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件事说起来也算是家丑了，我都不好意思说，孙慧国其实就是个小三。”
她欲言又止，眼里似乎含了泪：“其实我妈根本不是病死了，是给活活气死的。”
“我爸在出去做生意之ใ前是顶ะ好的，后来不知怎么就碰到了姓孙的，据说这个ฐ女人交际手腕很强，做生意很有套，反正我爸就着了她的道，起先是不怎么回家，后来是回来就和我妈吵，逼着她离婚。我妈不愿意，让我爸看着我和我哥的份上维持咱们这个家，我当时刚上初中，就这么เ闹了两年，后来妈妈生病，我爸也渐渐心软了，但是那ว个姓孙的憋不住了，自个儿先离了婚，带了她的几个弟弟跑我们家里头来闹，那时候我妈躺在床上起不来，姓孙的就要往家里冲，我爸也不拦他们，躲到旁边抽烟。我哥气坏了，拿了把折叠椅子就往外面冲”
她用手比划道：“就是以前那种骨架是铁ກ的折叠椅。我哥拿着椅子堵在大门口，说，今天谁都别想进这个门，除非我死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哥那时的眼神，很恐怖，像刀样狠。人都说亡命之ใ徒亡命之徒，大概我哥当时就是那个样子。我是挺没出息的，那会儿怕得要死，心里老想着生死存亡你死我活类的场景，边怕我哥出事，边又怕那些人闯进来。可是他看起来镇定得很，现在想起来，他那时也才十九”
“可是姓孙的那女的实在是厉害，旁边那些男ç的都不往前走了，就她个人偏要进来，当时她还笑呢，笑盈盈的，像是什么เ都不放在眼里。我哥二话不说就给了她拳头，他要是用椅子砸下去估计会出人命，所以给了她拳头。姓孙的当时就躺在地上去了，嘴巴和鼻子往外冒血。然后，我哥也被人打了。”
涂苒心里紧，却是没做声。
陆程程又冷笑说：“你当他是给谁打的，是给我爸打的，我爸就是拿那把椅子砸了自己的儿子，下就把我哥的头给砸破了。”
陆程程没再继续说下去，耳边似乎ๆ响起当年凄厉急促的叫声，是母亲。
母亲痛哭着，声声喊着自己丈夫的名字，陆延，陆延，她说，你别打我的孩子你别打我的孩子我求你陆延
两ä人终于协议离婚。
年后，陆母病逝。
涂苒半天才回过神来，低声道：“难怪”
陆程程见她这样说，误解道：“所以我们都讨厌孙慧国，所以我哥和我爸的关系才闹得这样僵。不过”她又说，“我爸后来年纪大了，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总是厚着脸皮时不时的去找我哥，快十年啦，我哥心肠软，他这点像我妈，所以也不像以前那ว样对我爸了。”
夏天的午后，阳光浓烈，绿叶婆娑。
涂苒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这是他第次迟到。
她靠近窗边，远远眺望。
白晃晃的道路上终于出现道年轻的身影，他将单车踩得飞快，风吹起了衣摆。
涂ิ苒赶紧坐回桌旁，不多时有人敲门，家人打开门，他进来了，头上绕了圈白棉纱布。
她张了张嘴，终是讷讷的问道：“你怎么了？”
他满不在乎的微摇头，并不作答，目光扫过她压在书本下的试卷，不禁皱了眉。
那真是个教人尴尬的分数。
涂苒张脸涨得通红，于是孩子气的想用手去捂试卷，却仍是比他慢了半拍。
陆程禹拿起考题由á头至尾瞄了溜，说：“还是先讲试卷吧。”
说话之前，他似乎叹了口气，而她隐约也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