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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到圣地亚哥只有不到两小时的航程,在这最后程中,却看到เ了整个旅程中ณ最美的景色。天气异常晴朗,从万米的高空可以清晰地看到เ大地上的景物。丘陵和田野向后退去,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突然,机翼下出现了连绵的暗红色山脉,山顶皆覆盖着白色的积雪,沿山谷向下辐射,仿佛白色斗篷裹着强健的肌肉。那ว是安第斯山脉ำ。越过安第斯山,就进入智利境内了。飞机降落时,又看见了海ร。从地图上看,智利正是夹在安第斯山脉与太平洋之间的个ฐ狭长条。

在座位前๩的电å视荧屏上随时可以查看飞机的飞行方แ位。我们始终飞行在万余米的高空,在飞越西班牙和葡萄牙之后,于当地时间二十三时许进入大西洋上空。次日凌晨四时许,飞越赤道。五时许,进入南美洲大陆上空。人们大多在沉睡,我发现东侧有个小窗户的挡板打开了,框出了块亮丽的朝霞,接着便是喷薄的日出。

某报约我们六个学者每人写篇短稿,谈谈即将在南极过春节的心情。下面就是我的稿子,至于是否合乎ๆ要求,能ม否刊â出,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们将要在南极过春节,这是我事先就知道的,但不是我所盼望的。对于过节,我的想法很平常,认为最好的方แ式就是和自己้的亲人在起,只要是在起,怎么เ过都好。自古以来,中国人最怕的是佳节不能ม团圆,天各方แ,那ว时节,游子在外倍思亲,怨妇在家倍冷清,怎生了得。人间种种节日຅,来源各异,却都指向个目标,就是让亲人团聚。人们平时在社ุ会上为名利忙碌,开足马力,六亲不认,节日຅是个ฐ制动器,迫使人们把车刹住,回到家里,重温人间真情的价值。

不过,还是让我回到现实中ณ来吧。现在,我必须在南极的这个岛上过春节,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么,我就说说面对这个事实的心情吧。第就是想家。我相信别人也和我样,你不能说在南极就不想家,相反,正因为ฦ在孤岛上与世隔绝,生活单调,想家的心情应该是更强烈。第二是不想给在南极过春节这个ฐ事实安上个特殊的意义。我们会怎么过年呢?无非是像所有在偏僻地方聚居的人们样,想方แ设法热闹番罢了。你不能说在南极的热闹就与众不同,具有什么เ非凡的意义。总之,我只是想表明,即使在南极,我仍然是个正常人,拥有的只是正常的心情而已。

在纳尔逊岛上

纳尔逊岛是乔๒治王岛东南方แ的个小岛,岛上有个小小的捷克站,住着三四个捷克人。前๩些天,我们曾去访问他们,意外地发现岛上还有个中国避难所,居住条件尚可,周围风景极佳。今天天气晴朗,经站长同意,我们去那里住夜。1้29๗

上午,橡皮艇把我们送到岛上。看着小艇离岸,我们都有种自由了的感觉。

立刻开始安家。收拾屋子。把十多年未用的被褥拿出来,晾在石头上。何搬来几块石头,在屋外搭了个ฐ小灶。我和邵ๅ在滩上挑选个ฐ地方,是融雪水流的交汇处,在那里挖了口小井。劈柴,生火,煮面。开饭了,都觉得这面特别好吃,其实只放了些盐和方แ便面调料。

饭后,我们把被褥铺在石滩上,或躺或坐,身心都十分放松。我们为这个临ภ时的家自豪。你看,冰盖拔海而起,如同面用太古时代的材料建成的墙,谁家的客厅有如此辉煌ä的墙壁?悬崖高耸海上,如同座空中ณ的阳台,谁家的阳台有如此壮阔的景致?屋前๩有海ร湾,是我们家的游泳池。屋后有苔藓,是我们家的绿草地。只贼鸥在我们周围走动,像自家养的母鸡。岸边的企鹅不时地叫几声,很像鹅鸭在叫。它们都是我们的家禽。在说了这些比喻后,我不禁自嘲๦:把这般大景观都往小日子上拉,毕竟是凡人呀。

上回匆匆到这里,我第眼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景色。如果要用个词来形容,最恰当的就是“奇丽”。

实际上,这里是纳尔逊岛的个ฐ小海ร湾。不过,我是今天才看明白的。上回来,我们是先到捷克站,然后翻过道山梁到了这里。当时,站在岸上看,出海口好像很窄,眼前这个风平浪静的小海ร湾就像个小湖。今天,我们的船直接驶进这个ฐ海湾,才发现出海口并不窄,它其实是像别的海湾样敞开的。139๗

可是,旦ຆ置身岸上,错觉又恢复了。我喜欢这种相对封闭的景致,因为富有整体感。背后是碎石山坡,有些地方积着雪,有些地方雪已融化。这山坡呈月牙形向两端延伸,左端连着起伏的石峰,右端连着座方正的石头悬崖,悬崖背后是另座双峰悬崖,那座悬崖便与冰盖紧密相邻๑。在视觉上,如果平坦的岸是底边,那么เ,以悬崖和冰盖为ฦ条边,以起伏的石峰为ฦ另条边,恰好把海ร湾的这角圈成了个ฐ三角形的湖。

这景色是秀丽ษ的,壮阔奔腾的大海被阻隔在外面了,这里只有静谧的湖光山色。这景色又是奇特的,黑色的悬崖紧连着白色的冰盖,在湖中拔起的竟是这样堵宏伟的墙。

坐在石滩上,看海ร,看冰盖。不断听见轰隆声,像雷,像炮。那ว是冰盖在爆裂。有时候,随着这轰隆声,可以看见我们面前的冰盖脱落下大块,掉入海里,新的断面显得格外碧绿。多数时候,看不见动静,爆裂发生在别ี的边缘处,或者,如果响声闷闷的,很可能是发生在冰盖的内陆部位。冰盖本来就有许多冰缝,在太阳晒烤下,有些冰缝旁้边的冰体就因融化而断ษ裂,因失去支撑而倒塌了。

忽然声巨响,冰盖紧靠悬崖的部ຖ位发生了大规模崩塌,在岸边的静水里激起了层又层壮观的浪潮。

海ร面上漂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块,缓缓地朝我们的岸边聚拢。那么,它们都是冰盖爆裂ฐ的产物了。天气真是暖和,它们边漂移边融化,到傍晚时所剩无຀几了。有块浮ด冰上躺着只小海豹,那ว浮冰越来越小,它仍舍不得离开。我隔会儿就寻找它,它仍在那ว里,而它身下的冰已经小得支撑不了它了。后来,它和它的小冰船都不见了。14๒5?

几只企鹅站在岸上。只离群的企鹅从老远朝它们走来,边走,边叫,那叫声酷似孩子在找妈妈。走到了伙伴们的中间,它才不叫了。

午后,我独自登上了那座紧ู挨冰盖的双峰悬崖。坐在崖顶,我静观近在咫尺的冰盖顶部,但见盖面很不规则,凹凸不平,有些地方出现串ธ坟头似的鼓包,鼓包周围下凹。而且,到处都有脏ู迹,像是被灰尘污染了的雪。也๣许,深入到腹地,情形会两ä样,看到เ的就是马平川似的洁白的冰原了。

下午四时许,我又独自登上近处的那座悬崖。崖顶平坦,我坐了很久。只贼鸥站在我身边的块石头上,如雕塑般不动。有时候,我们互相默默对视,我觉得我的心中对它怀着朋友般的亲切感情。

从这里看出去,我们这个避难所的地理位置就目了然了。它所在的海湾是紧靠纳尔逊冰盖的最后个海ร湾,左侧山后,应是捷克站所在的那个海ร湾,再过去,定还有许多小海湾,围绕着这个ฐ小岛的岸。偏左方向,科林斯冰盖横在海的对面,用望远镜可以看见冰盖下韩国站的房子。偏右方向,从科林斯冰盖延伸出的山脉与纳尔逊冰盖遥遥对峙,那就是整个大海湾的出海口了。

阳光明媚,天和海ร都格外蓝。几朵白云缀在蓝ณ天。这云,这海,仿佛都静止不动。涛声从山峰背后某处传来。黑的礁岩,白的冰盖,黑白相间的山峰,幅版画。

入夜,我们五人睡在大集装箱做的避难所里。虽然经过晾晒,枕头和被子仍是潮湿的,我始终嗅到霉味。阿正突然说:“有人在石头上走。”他刚ธ说完就鼾声如雷了。我睡不着,起床走到外面。弯金色的月牙悬在天空,海山峰冰盖在夜色中依然清晰,像是张蓝ณ色幻灯片上的风景画。我想起了里尔克的诗句。此时此刻,谁在世界ศ的尽头走,在向我走来?

冰盖的故事

我独自坐在悬崖上的时候,面对眼前๩的风景,心中ณ感觉到了种我所熟ງ悉的绝望:文字与景物毫无຀共同之处,用文字怎样描绘景物呢?比喻,想象,象征,意象,其实都是文字被逼无奈才找到的方法。

冰盖那边不断响起轰隆声,是婚礼ึ上的礼炮吗?谁的婚礼ึ?海ร面上漂满了碎冰,是为新娘散的白色的鲜ຒ花吗?谁是新娘?

或者,随着那ว炮声,大座冰山从冰盖上分离出来,如艘大船,开始了自己้的航程。它去向何方?它的命运已经注定,便是葬身大海。它为ฦ什么还要出发,莫非这正是它所向往的?14๒5?是否应放上段?

就这样,我独自坐在悬崖上,怀着表达的渴望和绝望,思绪纷然,首诗就从这纷然的思绪中鲜ຒ明起来了,它向我讲述了我所看到的冰盖的故事——天空多么晴朗洁白的冰盖浮在澄蓝ณ的海ร上像只崭新的冰淇淋蛋糕盛在蓝ณ色的托盘上——你听那阵阵轰隆据说是冰盖在太阳下崩塌——不对,那是婚礼ึ上的喜炮今天不知哪位公主ว出嫁——你看海上漂满了冰块据说是冰盖爆裂ฐ的碎渣——不对,那是撒在婚床上的许多美丽ษ的白色鲜花——你看那座巍峨的冰山据说是次大爆裂的作品——不对,那是艘豪华游船对新า人正在蜜月旅๓行此刻,浮冰已经融化鲜花和游船都已从海面消失我遍遍问大海ร你把新娘๤藏到เ了哪里大海沉默不语阳光下涌流着万顷波涛只蓝色的托盘上盛着被切割过的冰淇淋蛋糕。

山谷里的晚霞

这是纳尔逊岛上的个ฐ山坡,眼前是向西伸展的宽阔的谷地,谷地上布满水塘和苔藓。我踏上谷地,独自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个平坡,松软的地是碎石和泥土。在这带,碎石还在分化,泥土刚刚形成,两ä者的界限往往难以划清。就在这个平坡上,竖着组神秘的石头,方正的大石块整齐地堆砌成两截城墙,酷似长城的遗迹。当然,不可能有人类来这里修筑长城。那么,这长城必定是外星人的作品了,或者,是上帝的作品。

我朝西走了很久ื,越过两ä个湖泊,湖泊的边缘是沼泽,每脚踩下去都不知深浅,仿佛随时会被吞没。真正是万籁俱寂,杳无人烟,只听见我自己้的喘息,长统靴踩进和拔出稀泥的擦破音,还有头顶成群紧ู追不舍的燕鸥的尖叫声。我心里有点儿怯,但仍硬着头皮朝前走。终于,西海ร岸已近在眼前๩,看见了大海ร和海上的礁石,我便返回了。

晚饭后,沿着我走过的路线,大家起再去西海岸,说是要看日落。当我们登上山顶时,太阳已经隐没在邻近的座雪峰背后。可是,晚霞——这落日的女儿,母亲的美貌投照在她的身上,她还在对着海的镜子梳妆,把那头金色的秀发甩在海的上空。紧ู靠岸边,耸立着座黑色的石峰,此刻๑却涂满了血红的残阳,仿佛是在为爱情而燃烧。我默默地想:这是段注定无望的情缘,情人之间隔着走不完的路程,不用多久,夜幕就要落下,母亲就要把女儿带回宫中ณ。

归途上,山谷越来越幽暗,四周黑影幢幢。奇异的是,在座黑色的山岳上空,又闪出片多么美丽的晚霞,像簇簇金黄|色的郁๗金香,静静开放在暮色里。我停住了脚步,抬头仰望,感到莫名的惆怅。我仿佛看见,这同样的云霞也曾开放在遥远的青春期的天空,向少年许诺爱情和光荣。现在,在生命的黄昏,青春的心情突然苏醒了,仍是那ว样甜蜜清纯芬芳,却笼罩着岁月的忧伤。当我重新า上路的时候,我的心中有了个温暖的思想:人生中的珍宝并未真正遗失,全都珍藏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แ。

心理测验答卷

来南极之前๩,曾在北京家医院接受心理测验。今天获悉,答卷都在阿正手中,并且带到这里来了。我向他要回了我的那份。当然,我很好奇,想知道测验的结果。以下是医生写的结论和分析——

“除分稍高之ใ外,其余项目都在正常范围。高指示ิ:具有极高的审美和智力,有良好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外表可能为非传统男性色彩,但内心却有很强的忍耐力,宽厚和温柔的感情。

“个ฐ性属内外倾,偏向外倾。

“有轻度的神经衰弱倾向,对健康比较关心,看待问题有时有低调色彩,在社交中表面上较被动,实际上自我意识较强。”

好像还比较准确,对吗?

游西北海岸

去西海岸北段。车送我们到位于西海岸中段的智利机场,然后,从那里开始步行,沿海岸向北,路看海ร景,看海ร狗和海豹。西海岸带,海上多礁石,岸边多悬崖,景致有变化,不像东海岸,看见的只是个ฐ大海ร湾。不过,由á于阴天有雾,景色朦胧。西海岸带的另特点是海豹多,今天又看见好几群挤成堆的象海ร豹,若干独处的普通海ร豹。海狗比较少见,今天倒看见了几只。海狗又叫海狼,黑色,身体较小而灵活,在岸上时不像海豹那样躺着,多取坐姿,走路时身体也๣抬起,但其动作看上去像是瘸腿似的。对于我们这些围观者,它们不像海ร豹那样无动于衷,而往往是躲避。140่有座石峰向海中伸展出去很远,再沿海岸走就要绕大段路,我们便改变方แ向,朝东北走,向科林斯冰盖接近。途中ณ翻两ä座山坡,其余基本是很宽阔的山谷,平坦湿软的泥石之ใ地。有的山坡是贼鸥的王国,踏上去,不得了,立刻有成双成对的贼鸥迎上来,朝我们低飞俯冲。这是它们的家,它们不欢迎,我们理当知礼,就绕路而行了。山谷里有块地,仿佛整齐地画着数十个大小相等的圆圈,彼此紧ู密相挨,圆圈里是暗红色的小石片,圆圈与圆圈之ใ间的缝隙里是淡绿色的苔藓,看上去像是种特意制作的图案。我们猜测是已被废弃的贼鸥的窝群,回站后请教位科学家,他说贼鸥不群居,肯定不是贼鸥的窝,应是由于融雪等因素造成的地理现象。

到科林斯冰盖的脚下了。这是冰盖在陆地的边缘,与陆地和山脉相连,不像临海ร的边缘那样有个壮观的截面。走出山谷,便是东海ร岸,可以看见乌拉圭站的房屋在左侧的岸上。我们向右走,到俄罗斯ั站上车。这段路也๣不短。今天直在走路,走了六个ฐ小时。

爱怜动物

海滩上有只小海ร豹。我慢慢地接近它,走到它身旁,柔声和它说话。它抬起头,天真的眼睛看着我,对我并不躲避。可是,围观的人多了,它受了惊,开始朝海的方向挪动。那ว个方向上又出现了个人,手里举ะ着摄像机。它停下了,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现在,它的左侧站着两个人,前方แ站着个人,我站在它的右侧,离它最近。我想让它突出重围,便轻声对它说:“来吧,别害怕,从这儿走,到海里去。”没想到它真的听我的话,朝我这里挪动了。我便后退,慢慢向海那ว边走,它也跟着朝海那ว边挪动。大家开始议论,我也有些得意,也许我们的说话声又使它受惊,它突然抬起身,朝我瞪着眼睛,张大了嘴๨。我笑了,赶紧撤退,也劝大家撤离,还它份安宁。

两ä只贼鸥在我们四周焦急地盘旋和叫唤。发生了什么เ事?只毛茸茸的小贼鸥从块岩石后面走出来,向空地走去。这是它们的孩子,它的羽毛灰黄|色,样子像大个的雏鸡,长腿,走路很快,但还不会飞。我在块石头上坐下,轻声招呼它,它的步子比较悠闲了,它的爸爸妈妈也不那ว样焦急地叫唤了。

我相信,只要你对动物有爱怜之ใ心,你是完全可能ม和它们交谈的。

位专门研究贼鸥的科学家对我们说起件事。有回,他看见只小贼鸥掉在冰窟窿里了,它的妈妈围着冰窟窿转圈子,焦急地叫唤着。很显然,这个可怜的妈妈完全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孩子救出来。当时,这位科学家只需伸伸手,就能救小贼鸥命。可是,他想到不该对南极的生态进行人为干预,终于没有伸手。第二天,他再去那里看,当然,小贼鸥已经冻死在冰窟窿里了。听了这个故事,我心中黯然。我完全不能理解,如果他救了那ว只小贼鸥,会对南极的生态造成什么改变呢?在这种情形下,人是应当听从自己的恻隐之心的。唉,我多么希望经过那ว个冰窟窿的人是我而不是个ฐ科学家啊。我相信,那个贼鸥妈妈也๣定是这样希望的。

农历除夕

农历除夕,站里做了个ฐ非常人道的安排,就是开车把队员们分批送到เ智利站,让大家给远方的亲人打电话。当然,我也去了,与正在湖北家乡探亲的妻子通了话。这里的白天,恰是国内的除夕之夜,亲人们在这个时辰接到来自南极的问候,喜悦自是非同般。智利站也十分理解和配合,派专人守在那部唯的公用电话旁边,下午二时之ใ前不准除中国人之ใ外的任何人使用。某君在电å话间里呆的时间久ื了些,因为他是高个子,头发自来卷,那个守电话的智利人便再问我们,他是不是中国人,如果不是,就要把他揪出来,引起了大家阵愉快的哄笑。143

晚上,人们照例要热闹阵,我早ຉ早地回屋了。我没有白白在南极过这个除夕,天里写了篇两千字的挺漂亮的文章。

红与黑

今天是阴天,刮ุ着大风,有个ฐ二十七岁的英国女子在乔治王岛上死去。她是个旅游者,曾被送到俄罗斯ั站抢救,死于糖尿病导致的心力衰竭。

而在这同天,长城站请各站站长及随员来站上晚餐,餐后联欢。此刻,已是晚上十点半,楼下餐厅里仍在喧闹,音乐声和欢喊声大作。不过,那ว南美的音乐可真好听,既有欧洲音乐的优美旋๙律,又有非洲音乐的强烈节奏。这里从来不曾放过这么好听的音乐,定是那些智利人带来的磁带吧。我边读本小说,边听着这音乐,有些坐不住了。但是,我下去做什么เ呢?我不能旁้观,这音乐是不能让人旁观的。我也不能ม投入,这些天我的心脏不太好,我怕自己受不了。

我还想到เ了那个不认识的死去的年轻女子。我终于没有动弹,继续读小说。站上有间小小的图书室,近来我成了那ว里的常客,经常取回几本阅读。这几天读了但丁莎士比亚托尔斯ั泰海涅泰戈尔,都是很早以前读过的,这些书๰我自己都有,却直没有工夫重读。今晚读的这本小说是司汤达的红与黑。在这个晚上,红是欢乐,黑是死亡,人类的悲欢是怎样地不能相通啊。

难兄难弟

智利有个复活节岛,因为ฦ岛上若干座神秘的石人巨像而闻名于世。我和唐诗曾心向往之,再提议乘๖机去游览趟,得到了其他几位的响应。我和唐的想法是,与其在这乔治王岛上耗着,不如提前离岛,安排些有意思的活动。因为ฦ我们身处孤岛,外面的切活动都要靠极地办驻圣地亚哥办事处的那位留守先生来安排。通过传真与他反复联络,达成的协议是按预定计划ฐ离岛,每次考察队员离岛之后都有旅๓游项目,可以安排得紧凑些,增加复活节岛之ใ行,由他负责联系旅行社。他很快通知我们,已经联系妥当。

没想到เ的是,今天得到消เ息,那位留守先生与旅行社ุ的联系发生差错,复活节岛去不成了。

最感到เ沮丧的是我和唐。在这个月上旬ຒ,我们两ä人就谋划要提前离岛回国,只是因为ฦ挡不住复活节岛的诱惑,才决定留下来。早知去不成,何必多留这个月呢。

我和唐是职业性格志趣都很不同的人,但是,我们对于这点的看法完全致:没有必要在长城站呆两ä个月之久。早ຉ在来程中逗留圣地亚哥时,我看他情绪低落,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他当时就要去向主持者提出提前撤离的要求,我劝他等待,开玩笑说:“有先知先觉者,有后知后觉者。”我的意思是说,现在大家被浪漫的想象抽象的观念自己้以及媒体的高调制ๆ约住了,但旦ຆ进入现实,多数人会渐渐恢复常识,和我们样感到เ无聊的,那时提出也不迟。我还表示ิ,人家花这么大力气策划这个活动,你现在就泼冷水,会伤感情。他当即反驳说:不,是伤面子。我心中惊,暗暗佩服他比我尖刻,然而真实。

我所预ไ料的那种普遍觉悟的局面并没有如期出现。作为主ว持者的阿正,自然是心要让活动善始善终。葛是个修养极好的人,能ม够从大局出发积极地适应现实。何和邵始终兴致勃勃,而且因为ฦ在极地发生的浪漫之恋而更加乐่不思蜀了。

于是,我和唐便仿佛成了对难兄难弟。我还比较耐得寂寞,可以整天躲在屋子里读书写作。唐是个好动和好交往的人,觉得与我谈得来,常常来敲我的门。但他又是个ฐ很知趣的人,只要看见我在写作,就立即退离。为ฦ了消磨时间,他把站里收藏的电影光盘放在他的电脑上张张过目。前些天,因为站上发电机发生事故,他的电脑的变压器烧坏了,无຀法再看光盘,便到เ处串门,因此被戏谑地讥为ฦ公害。有时候,我看见他独自站在走廊的窗户前,面朝窗外的大海,动不动地站很久很久,真觉得他像头被囚禁的困兽。

由于心境相通,他颇็引我为知己。有天半夜,他去海边拍日出,发现那ว里还有个ฐ人影,认出是我,便说:“我以为是摩西最早ຉ来到,没想到เ有人走在摩西前头。”我答道:“当然,因为ฦ那是耶和华本人。”他听了哈哈大笑。1้30่

其实,与唐交谈是很有趣的。他的叙述绘声绘色,幽默生动,他的见解也๣常常是直截了当,针见血。我觉得他最可爱的地方是不自欺,敢于看见和说出真实,包括自己内心里的真实。现在他是个畅ม销书๰作家,凭我对他的心智的了解,我认为他应该并且能够写出比畅ม销书๰更好的书来。

暴风雪

凌晨四时,我突然醒来了,满耳是呼啸的风声,仿佛有沙子不断打在窗户上的拍打声,房屋在风中震颤๶着,发出如有铁桶滚动的声音。那么,我就是被这些声响弄醒的了。我起床,掀开黑窗帘看,窗外已๐是片白茫茫。天色亮堂,看得见狂风卷着雨和雪,在天地间肆虐,窗玻璃上满是冰碴。

再醒来,已是上午,暴风雪依旧ງ。这暴风雪持续了整天,入夜后仍没有收敛的意思。到岛上快两ä个月了,没想到在临走前给了我们个典型的南极天气。在开头的些日子,也有暴风雪,不过每次持续时间都没有这么长。然后就是入夏的好天气了。那ว些天里,平均气温为摄氏零度上下,比同时间的北京暖和得多。有天,妻子从北京给我打电å话说,北京正下大雪,温度降到เ了零下十七度。而恰在那天,我在岛上看到的却是积雪融化所形成的遍地欢快的小水流和青翠欲滴的苔藓。我开玩笑说,我们是到南极来避寒了。最近几天,天气开始变坏,连续阴天,有时雨夹雪,但风不大。今天的暴风雪猛烈而没有片刻间断,只听见狂风不停地轰隆着,每声轰隆都伴随着把雨雪摔到地面的唰啦啦声。

我对自己说,这才是南极天气的真面目呢。它像只巨เ大的白色猛兽,当它沉睡的时候,季节之神在它身上嬉戏,给它盖上些不同颜๨色的小布片。可是,只要它轻轻翻个身,这些小布๧片就纷纷掉落。于是,我们就看到,在这里的夏季,积雪始终来不及完全融化,山峰和陆地不断地改变颜๨色,次次地呈现班驳的杂色,又次次地变白。而今天,这头猛兽突然醒了,站起来了,不停地咆哮着和奔跑着,把所有的小布片都抖落掉了,使得全部ຖ山峰和陆地都彻底恢复了白色。

面对这样的天气,人文学者们都很兴奋,好像得到了件意外的礼ึ物样,纷纷拿着机子出去拍摄。午后,我也去摄像。风实在大,逆风走极其艰难,随时会被刮倒。景物是模糊的,有时候什么也๣看不见,快接近有名的||乳|白天气了。雪尘漫卷,摄影器材的镜头很快就被封住。大海ร里白浪滔天,浪峰如座座移动的山峰向岸奔来,在岸边倒塌,次次把岸上的大石头淹没。在这样的大风里,动物们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偶尔看见两只企鹅,也是被风吹得只好横着行走。邵告诉我,她遇见只企鹅,那只企鹅在风中瑟瑟发抖,好像也害怕这风暴,以至于在看见她之后,竟主动朝她走来,躲到了她的身边。我心中ณ真是羡慕她,有这么可爱的遭遇,不枉到暴风雪中ณ走趟了。

登上纳尔逊冰盖

冰盖,就是终年不化的冰雪,它是南极地貌的基本特征。在南极大陆,冰盖面积占百分之ใ九十八,平均厚度24๒50่米。在乔๒治王岛,占百分之九十,平均厚度1้00่米。到了南极,如果不上下冰盖,你就简直算没有到过。因此,上下冰盖,就成了这些人文学者的基本心愿。在北京时,我们就提出了这个要求,承蒙允诺。来这里后,我们不断ษ地催促,希望尽早ຉ予以安排。个多月过去了,前些天突然得到回答,大意是这件事不可能了。

这是我们从来不曾想到的个结果。

不错,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冰盖表面融化,上冰盖越来越危险了。可是,正因为知道这种情况,我们不是早就开始催促,并且越来越着急地催促吗?不错,上冰盖必须有内行带路,乌ไ拉圭站有个内行,现在他走了,就没有带路的人了。可是,这个ฐ乌拉圭人早就在岛上了,许多天前来过我们站上吃饭,以前他到เ过中ณ国,会说中国话,对我们很友好,为什么เ不早ຉ请他带路呢?

当然,我们并不死心。在这带,有两ä处冰盖。是乔๒治王岛上的冰盖,般是从乌ไ拉圭站的方向登上去,因为没有了向导,只好放弃。另是纳尔逊岛上的冰盖,我们中有人曾经越过其边缘,觉得有定把握,因此想等候时机,我们六人同做次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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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