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玩笑”博雅收起了笛子,脸色下子红了起来。“真是,没有什么可以瞒得过你”
“唔很久没有听到博雅的笛子了。”这适时的请求立刻得到เ了回应。当真是因为对着这样明净的景色,笛子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澄可爱,如同池水荡动波光。晴明闭上了眼睛,身体动不动,似乎完全陶醉在笛声里了。曲终了,他才睁开眼,带着笑道:“博雅的笛声其实也是咒啊那位大纳言的四女公子,想必就是中了这样的咒了?”
其女,时有美貌妖魅相随;
其口,明艳朱唇之ใ下有利舌如刀;
“可是”博雅的样子看上去很苦恼。“这是否说明我是个胆小的人?”
正在闭目养神的晴明睁开了眼。
“不是。”他干脆ะ地说。“是不忍心吧。胆小的人是弱者,因为明知自己้做不到而胆怯。只有内心强大的人能ม够做到仁慈,是在可以做到的情况下自愿放弃。”
“好像是这样”博雅想了想,如此说道。
“所以,犹豫是出于仁慈,而最终作出了决定则是出于勇气。”晴明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才是博雅啊。”
“是在夸我吗?”博雅脸疑惑。
“呵呵。”
“喂,又在取笑”博雅泄气地道,然而此刻๑,牛车停了下来。
“走吧。”
“去哪里?”茫然不觉的博雅这才想起,根本就没有问过晴明此行的目的。
“去找个能够解答问题的人。”
这是个相当凌乱的住处。用凌乱这个ฐ词来形容,是因为比较简单直观;如果要加以仔细描述,便要说到门前那ว些仿佛数十年没有人碰过的蛛网被雷火劈过长成奇形怪状的枯树,以及恣肆生长直到遮住了视线的荒草。博雅曾以为,晴明的院子已经是他所见过的漫不经心的典型了,然而和此处比较,土御门的宅第便整饬如天皇的行宫般。
“你是说,有人住在这里?”
不等博雅迟疑的话声消失,另个听上去怪里怪气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是啊是啊,这里目前的主人还是人类。本来把这儿让给鬼魂居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那样来我就要无家可归啦!”
声音近在耳畔,好像说话的人就在身后,可是悚然回头的时候又什么เ也看不见。
眉头不易觉察地微蹙,再展开的时候荒草丛中ณ已经现出了条小径。小径的尽头有所茅屋,看上去破败不堪。
“鬼魂么”晴明边向茅屋走去,边淡淡地道,似乎在和个看不见的人说话。“估计想要进来也很困难吧。”
茅屋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随后,从屋中ณ窜出个庞然大物——竟然是只长满花纹的老虎。
“啊!”博雅大叫了声,同时下意识地把抓住了晴明的衣袖。晴明的脸上却露出了丝“这事真有趣”的神情,从衣襟中取出张纸片,摺成条鱼的形状扔过去。那纸片随即变成了条活蹦乱ກ跳的香鱼,而老虎也跟着扑了上去,在大嚼的同时现出原形来——原来是看上去只有两个月大的花斑á狸猫。
“啧啧,”屋里传出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的声音。“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屋中的凌乱更甚于院子。人骨和兽牙用奇怪的方แ式堆叠在起;非常丑陋的盆栽植物散发着难闻的气息;墙的角静静地盘伏着条全身碧绿的小蛇。这切似乎ๆ便代表着茅屋主人的趣味,主人是个看不出年龄的邋遢家伙,乱ກ蓬蓬的胡子象极了院中ณ的那ว些荒草,而双时常眯起的眼睛则和刚ธ刚那只猫非常近似。此刻,他正盘坐在自己简陋的小屋里,那姿态却像是个君王高踞于宝座之上。
“呵呵,是晴明啊。很久不见了。”
“是啊。”晴明淡淡笑着,非常自在地在堆人骨中落座。两个人的态度竟像是相识多年的熟人。
“晴明”
“嗯。我来引见。这位便是道满大人。”
“芦屋道满?”
“呵呵,正是在下。”望着博雅张得能塞下个拳头的嘴,这个名叫芦屋道满的人从密密丛丛的胡须间露出了丝得意的微笑。
时人相传,世上如有人能和安倍大人的阴阳术相抗衡,便只有芦屋道满了。与法术同样出名的,还有他乖๔张的个性。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他拒绝了阴阳寮的征召,个人自得其乐地住在这里,倒也逍遥自在。按照世人的浅薄意见,安倍晴明与芦屋道满既是同行,免不了互相猜忌或妒忌,不过照此刻๑的情形看来,似乎ๆ未必如此;当然,只是表面看来,似乎未必如此。
“向可好?”晴明斯文脉地开了口。面对博雅之外的其他人,阴阳师的表现总是守礼而矜持,甚至是令人无可奈何的慢条斯理。
“托福托福。”道满无所顾忌地支起条腿,将手放在膝盖上幅度很大地摇晃着。
“不过晴明,你看上去气色并不太好啊。”锐利ำ的眼光落在晴明脸颊的伤痕上,唇边不可遏制ๆ地露出可以称得上幸灾乐祸的笑。
“是个ฐ小问题吧。”晴明不在意地说。“刚ธ去过源忠信的宅第。”
“噢。”笑容开始有点凝固。
“确实如此啰?”
“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也不否认。”
“这件事你并没有告诉源忠信,对吗?”
“哈哈,我可没有让人为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担心的习惯。何况,若不是我,他也活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那东西还在你这里?”
道满没有答话,伸手从怀中摸出个布包来,交给了晴明。
“好。那么告辞了。”
拉还如堕云里雾里的博雅,晴明站起身来。
“晴明”传来了道满略带迟疑的声音。
“唔?”
“凡事不可逆天而行,你我的力量毕竟有限。”
“知道。”晴明淡淡说道,目光投向远处,看不出神色。“多谢提醒。”
卷五厉鬼
第四章
“运气真不好,让这家伙看笑话了”甫上车,晴明就开始低声嘟哝着,象是在抱怨,脸上却看不出懊丧ç的样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事情跟道满法师有关吗?”
“忠信大人的庄园里有结界,是道满所设。这个,我在开始就发现了。”
“是他在背后捣的鬼?”
“那倒不是。他是在帮助抵御厉鬼的袭击。应该是应忠信大人之ใ请去作法的吧。”
“你是说,伯父早ຉ已知道自己会遇上厉鬼?”
“嗯。很可能之前已有种种迹象。”
“连道满法师都不能抵挡的厉鬼”博雅想起当天晚上的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怨念极深的缘故。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很可能是血咒。”
“血咒?”
“以自己้的生命去诅咒他人,同归于尽,至死方休。”
“啊!”博雅叫了声,想到这句话的含义แ,毛骨悚然。晴明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面孔笼罩在车帘的暗影里。
两ä人回到了忠信的庄园,时间已是午后。忠信仍然象先前样,昏迷不醒。这次晴明作了周详的准备,以朱砂与符纸在四周布下结界,同时吩咐庄中所有人回避。
“很危险吗?”
“那倒不至于。”
问话的人忧心忡忡,答话的人语气却轻松得很。
“哦”
“不过,在这种地方守候夜可不是很有趣的事啊。早知道的话,就带些酒和香鱼来了。虽然没有早樱可看,深夜对饮倒是个不错的主ว意。”
此刻两人坐在忠信的寝台旁,距离比平时近了许多,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晴明的呼吸轻缓悠长,相比之ใ下,武士的声音明显沉重而急促。
“害怕吗?”
“呃和你在起,感觉好多了。”
“假如我不在呢?”
“可能会拔脚就跑,离开这个屋子吧。”武士老老实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