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尹离其人
尹离出生在乱世的熙国都城辰阳，所幸的是父亲尚有官半职，家境也可维持温饱。尹家祖上几代都是以经商为生，但在当时，“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处于最底层。到เ了尹离祖父这代，家里经过数代努力终于供养出个从五品史官，这个人就是尹离的祖父。其后家里改经商为主的营生，尹离的父亲在祖父的严苛教导下，也艰难地走上了仕途，不过至今依然是从六品的闲职，即太常寺典籍，俸禄微薄，也无油水可捞，若不是还有祖上经商余下的点儿家底，估计连个ฐ仕官的颜面也维持不了。尹离有姐弟，姐姐尹君，十七岁了，和尹离是母所生，而弟弟尹莫十五岁，仅比尹离小几个月，是尹离母亲的陪嫁丫头所生。这个陪嫁丫头也是尹离父亲唯的妾室，后来在生尹莫时难产而死，尹莫自小就由尹离的母亲教养，母亲对其视如亲生。尹离的父母及弟弟尹莫居于正院，尹离和姐姐尹君居于方偏院，院子小巧简朴而不失秀气，两人各有个小丫头服侍，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这天，冬日的晨光照射在院内的腊梅树上，尹离像往常样侧躺在窗边的竹榻上，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畅想着院外的世界ศ。对于当时稍有门第的小家碧玉来说，家规也是蛮严格的，平时很少有机会出门，绝大多数时候只能守着自己้院内的方天空。不过尹离没有小家碧玉的自觉性，总羡慕男子自由的生活，尤其羡慕江湖儿女。但是尹离既不忍心也没胆量违背父母，毕竟家规在那儿摆着呢，轻则ท抄写女德女戒，重则罚跪甚至挨板子。尹离既疏懒也怕痛，所以对于院外的精彩只能憧憬。尹君住在尹离的对面，出了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个场景：个初长成的少女，身着蓝白底色的家常棉布衣裙ำ，裹件绛紫的厚棉外套倚在窗边的榻上，秀气的手托着小巧的下巴，眯着眼透过敞开的窗户望着天上的浮云，嘴角挂着丝憧憬的浅笑。其实尹离并不十分貌美，只是那双墨玉般的眼睛明净清澈，带着那么点儿灵气。尹君笑笑，轻轻走过去，把手伸过窗子在尹离的眼前晃晃，尹离回神，笑眯眯地看向姐姐。
“姐，你起来了？”
“是呀，离儿还没睡够？再眯会儿眼估计又睡倒在榻上了。”
“才不会，今儿个天气好，也不甚冷，我是难得有精神，正琢磨着做点儿什么有意思的事儿打发时间呢。”
尹君笑道：“琴棋书画，还有刺绣，哪个ฐ不够你打发时间的？”
“姐姐，你知道我都不喜欢做这些，做了哪个都会对不起今儿的好天气。”尹离思索了下，又道，“吃完早饭再想吧，估计小禾已经准备好早饭了。”
姐妹俩来至前厅，父母已入座，二人同弟弟尹莫也赶紧坐下用餐。她俩的丫头小如小禾在旁้边伺候着，早ຉ饭很简单，只是薄粥馒头及三四样腌制的小菜。尚未吃完，就听前门的喊道：“老爷，邵阳侯府来人了！”
父亲尹戒赶忙就着茶漱了个口，快步走至正院门厅接客，尹离的母亲也随着过去了。
“这会儿，邵阳侯府来人有何贵干啊？莫不是姑母又想起咱们来了？”尹莫疑道。
现在尹府唯的门贵亲就是邵阳侯府，尹离的父亲只有个姐姐尹越，在尹离祖父的辛苦培养下，成为远近闻名的才女，可幸的是她不仅琴棋书画稍有造诣，样貌运气也是上乘的，偶然的次出门机会就遇上了大其六岁的邵阳侯。当时邵阳侯已有正夫人及两位妾室，但侧夫人虚位以待，尹离的姑母就被娶进门做了侧夫人，后又为邵阳侯生育儿女，再加上自身的才貌，直颇受邵阳侯的宠爱。邵阳侯正妻因病去世后，家里的事务也都交由á尹离的姑母掌管，俨然正夫人的待遇，只是邵阳侯正室的娘家是洵阳侯，与邵阳侯府渊源深厚，故正室的位置不好轻易更换。
姐弟仨正在猜测邵阳侯府来人的缘由，父母已经打发了邵阳侯府的人回来了，父亲尹戒笑道：“你们姑母大约是闷了，唤君儿离儿去陪她散两天心，你们收拾下，侯府的婆子马上过来接。”
尹离向对去邵阳侯府有些怵。第次去邵ๅ阳侯府探望姑母时，她和姐姐尹君因是小家子出身，进了侯府内院就感觉有些眼花缭乱，满目琼楼玉宇假山湖泊奇花异草。正当二人路经湖畔，赏着湖中游鱼时，只听扑通声，尹君被身后突然蹿出的个华服少年撞进湖里了，尹离大急。好在湖水并不深，旁边的丫头婆子忙七手八脚地下去捞人。尹离怒瞪肇事者，发现对方แ正幸灾乐祸地望着水中挣扎的尹君。可恶，他是故意的！尹离眼珠转，立马大喊声：“姐姐！”边喊边趁那ว少年不备，拼着全力把抱他也撞向湖中ณ。尹离小小的个ฐ头压在那少年身上，硬是把他压进湖里，咕咚咕咚灌了两ä口脏水。这可吓坏了所有的下人，这少年身后的小厮大喊：“不得了了，小侯爷落水了！”众人纷纷下水救人。等把三人捞上岸，尹离的姑母也带着大群丫ฑ头婆子赶来了，三人浑身湿淋淋的，尹君和那小侯爷都喝了几口脏水，正在被两个婆子拍着背往外吐。
“怎么回事，你们这群奴才怎么เ伺候的？”邵ๅ阳侯府的当家主母，尹离的姑母怒道。
还没等丫ฑ头小厮回话，那ว小侯爷就指着尹离姐妹俩，恶人先告状：“就是这俩不知从哪儿来的野丫头把小爷我推进湖里了。”尹君惊吓过度，还没回过神来，尹离连忙回道：“姑母，不是这样的，姐姐是被他无故推进湖的，我慌着下湖救姐姐不小心将他也撞下去了，尹离不是故意的，请姑母责罚。”
尹离三四岁时在家见过姑母次，姑母带来了丰ถ厚的礼ึ物，并笑眯眯地喊了尹离姐弟三人到身边问话，那时的姑母刚ธ刚接管邵ๅ阳侯府，可以自由回家省亲，但也仅此次，其后逢年过节姑母不再回来，只是吩咐下人到家里打赏些礼物。如今姑母也年近三十岁了，但保养得很好，并流露出逼人的贵气。尹离总觉得她这个姑母不是那么เ好亲近的，大约是见的次数少还有些陌生吧。
那小侯爷听尹离的话，马上讽刺๐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夫人的侄女，怪道敢推我下湖呢。”尹离还没摸清头脑แ，姑母就叱责道：“离儿，这位是侯爷正夫人的邵霖公子，快向小侯爷赔不是！”边向那ว小侯爷笑道：“这小丫ฑ头不懂事，霖儿别ี跟她般见识，等下我再教训她。”
尹离只好向那眉目清秀，但眼神恶劣的少年道：“是尹离错了，请小侯爷原谅！”
“哼！”那小侯爷不屑道。
“还愣着干吗，赶快扶小侯爷和两ä位姑娘去换衣梳洗，莫着凉了，再传两个大夫来看看！”姑母道。丫ฑ头婆子们赶忙伺候着走了。
那小侯爷经过尹离旁้边时，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臭丫头，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咱们没完！”
尹离眨眨眼，双透亮的眸子也直视他挑衅的眼神，“是你故意推姐姐进湖的，你欺负人在先。”
那年，尹离六岁半，邵霖十岁，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邵霖七岁丧母，母亲去世后，在洵阳侯也即他的外公的要求下，同时邵ๅ阳侯也为了弥补幼子，就向皇上上书把侯位早早定给了邵霖。虽然母亲是病逝，但年幼时母亲的郁郁寡欢，邵霖敏感地意识到是与尹离姑母的得宠分不开的，母亲的病也或许是由á此日积月累而形成的。因此，这位小侯爷就暗暗恼上了尹离的姑母，也并对尹家人生厌。
此后，尹离偶尔被唤去侯府，总免不了和那小侯爷拌嘴。不过这都是私下的，面儿上尹离也是个安静守礼的小姑娘。
其实尹离是不想和那小侯爷打交道的，每次都是他恶意挑衅在先。这也是尹离有些怵去侯府的原因。另外，到了侯府为了不被丫头婆子们看低，总要步步谨慎，处处感到约束，见了姑母也不敢十分亲热，只能规矩回话。
但是，既然那边派人来接，不去是不行的。于是，尹离姐俩只好收拾了几件比较像样的衣物跟着三四个ฐ丫头仆妇去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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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邵阳侯府陪姑母
外面下起了小雪，在垂花门下了车，尹离姐妹俩纵是裹紧了身上的毛领披风也是感觉寒意袭人。好在穿过两个ฐ回廊就到了内院正房，房里烧有地热，进屋就觉得暖气扑面，脱了披风交给在门口侍立的丫头，两人忙上前拜见姑母，房里还坐着姑母的女儿邵唐，妾室的两ä个女儿邵昕和邵ๅ晴，尹离两ä姐妹也行了礼ึ。邵唐和尹君差不多年纪，身量比尹君高些，俊眼秀眉，娴雅大方。邵昕和邵晴差ๆ不多般大，长得也娇็俏可人。
“也许久没见这俩孩子了，这天冷，倒没什么好玩耍的。估计大家闷了冬也快闷坏了。后天就是梅花节了，君儿离儿也陪咱们过个ฐ节。”
“谢姑母惦念！”尹君道。
尹夫人又道：“府里后院也有个ฐ梅园，听说梅花也开得不错，今天我们先睹为快，待到เ后天我们再上南郊梅山赏花去。”梅花是熙ກ国的国花，年度的梅花节在阴历腊月十六举行，当时熙国的贵族有到南郊梅山赏梅的传统，梅山戒严å三日，普通百姓三日后方แ能上山赏梅。尹君尹离尚未去过梅山。
众人听了便收拾着出门去，邵唐挽着母亲，其后是邵昕和邵晴，尹君携着尹离跟随在两人后面，接下来是些丫ฑ头仆妇，跟着伺候。邵唐穿件防雪的毛领ๆ银鼠皮披风，邵昕和邵晴围着大红猩猩毡的斗ç篷，尹夫人回头看到尹离姐俩裹着只有领子镶毛边的月白棉袍，便道：“大冷的天，怎么不带件皮毛的衣物？”
尹君时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尹离便道：“回姑母，父亲俸禄微薄，又清廉守法，所以家里并无皮毛衣物。”
尹夫人笑笑道：“做官当如此，只是你父亲也忒老实了些。”
“母亲，我那儿有几件斗ç篷，回头挑两件送两ä位妹妹吧。”邵唐接道。
“也好，待过些时日我再命人做新的给你们。”
尹君和尹离大感不好意思，但也不好太推托，只好谢过姑母表姐。
到了梅园，看门的仆妇连忙上来行礼，尹夫人问道：“园子里可有人？”
“回夫人，小侯爷和大公子在里饮酒赏梅。”大公子即尹夫人的儿子，邵枫。
陪姑母“都不是外人，我们也去凑个ฐ热闹吧。”尹夫人笑道。
梅园里花开刚刚过半，但也正是新鲜ຒ的时候，花香扑鼻。红的绚烂，白的洁净，更奇的是还有绿梅。众人边赏边往园中的凉亭走去，那ว里适合设席休息。还没到凉亭，尹离的表哥邵枫和小侯爷邵霖已闻讯迎过来，各自行了礼ึ，便上亭子里入了座。小侯爷吩咐身边伺候的小厮道：“把这些酒菜撤了去，换些点心热茶来。”
“今天你俩怎么有兴致窝在家里饮酒啊？”尹夫人笑问道。
“回母亲，是霖儿寻了梅花酒，说这酒就着梅香颇็有味道，我们便来尝试二。”邵枫道。邵枫比邵霖大两岁，长得像母亲，风姿秀逸，虽然是侯府大公子，但因不是嫡出，母亲娘家又没权势，所以没能承袭爵位。好在邵枫自小聪慧，邵阳侯也颇็看重这个儿子，少年出外游历求学，归来后二十岁便在邵阳侯世交的引荐下做了户部员外郎，从五品官阶。
“嗯，听着就不错，等下我也来杯。”尹夫人又道，“我看这花开得也好，各房屋里尚未插花，不如你们几个姑娘各自去寻枝梅花来，看谁寻得的最漂亮。”
“母亲，寻来了可有奖赏？”邵唐笑道。
“那是自然，快去吧，我先品杯霖儿的梅花酒。”
“夫人请用。”邵霖淡淡地斟ต了酒，眼神瞟了瞟转身折梅的白色身影。
“果然不错，从哪儿寻来的好酒？”
“这是如坊的藏品，所谓梅花酒，酿酒用的水取的是梅花上的雪，酒里放有青梅，酿制好后埋在梅花树下珍藏三年。也就是图个新鲜，味道比不上御酒。”邵霖道。
“如坊可是城里酿酒的名店？这酒合该就着梅香品，风味独特。”
“是的，夫人若喜欢，我叫人随后给您送去两坛。”
“那就先谢了。”
“夫人客气！”
这边，丫头们重新า布置了点心酒菜，还置上暖炉。五个姑娘也都寻了梅花陆续回来了。
“来，让我们看看谁寻的花最漂亮。”尹夫人笑道。
邵唐擎了枝白梅，约莫尺长，长有几个分枝，上面点缀着半数花朵半数花苞，很是别致。邵昕折了枝绿梅，枝干普通，胜在花色特别。邵晴拿了枝红梅，两尺长，分出两个ฐ杈来，花朵艳丽，香欺兰蕙。尹君也选了枝绿梅，只是枝形要比邵昕的好看。这边尹离也是枝白梅，枝干倒也秀美，只是干上全是花苞，只有朵独放，暗香浮ด动。
“我倒是喜欢晴儿的红梅，看起来喜气！回头插我房里吧。”尹夫人道。
“绿梅稀有，君儿妹妹选的枝形清奇，倒是适合放书房。”邵枫笑道。
“唐儿妹妹的白梅不错，比起离姑娘的要秀丽大方แ多了，离姑娘这白梅往瓶里插桌上放，眼神儿不好的还以为插了根枯枝进去呢。”邵霖揶揄道。
尹离听了也不恼，笑笑。
就知道你是这死德行，邵霖心道。
“那到底谁的最好呢？”邵唐笑着向母亲撒娇。
“各有千秋吧，唐儿的花应该送给你霖儿哥哥。”
接着，大家在亭里坐下，尹夫人和邵霖邵ๅ枫桌，那边邵唐带着姐妹几个桌，各自聊些闲话。尹离自早起就没吃几口饭，当下桌上有她最爱吃的蛋黄酥卷，便吃得津津有味。邵霖瞥了她眼，脸嫌恶相，尹离不以为ฦ意。
“霖儿，听说你新收了个姑娘，才貌双全，什么时候也带给我见见？”尹夫人笑道。
“夫人说的是白兰吧，我不过是看她父亲去世，家道中落，无以为ฦ继，不忍她姑娘家流落市井之地，就收了放在身边当个侍婢。”
“哦，总之是个放在身边的人，也得替你相相。”
“那我吩咐她改天去向夫人请安。”邵霖又道，“我与平西将军之子郑岳有约，先走步了，各位慢用。”说罢，向尹夫人礼ึ，领着随从出了园。
尹夫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邵霖和其母是她心中ณ的根刺，正夫人之位和侯爷的世袭爵位任凭她如何努力还是得不来，但正夫人毕竟去世了，目前总归自己当家，儿子的前途也可靠他的能力和侯府的关系拼得。只是这个邵ๅ霖，自己还是怎么เ拢都拢不住。尹夫人轻叹口气。
“我们也散了吧，君儿离儿就住在你唐儿姐姐的悠唐阁吧，明天你们准备下，后天早我们就去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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