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方素琴将他俩带到生产副厂长门口，举手“笃笃笃”地敲了三下门，门便洞开。她简要将他俩的情况介绍了下，笑了笑，脸上依然妩媚，说了句：“那你俩跟苏厂长谈谈吧，俺就不奉陪了。”
那苏厂长细皮嫩肉的，头发墨黑，戴着副金属架的眼镜，镜片后面的目光温温雅雅的，知识分子的味儿浓浓的足足的。他像致欢迎词般开了头：“北机是机械行业的大哥大，我代表淮珠欢迎两ä位到来呵！”
朱大征咧开嘴笑了笑，没说话。尤涌说：“不客气不客气，北机和淮珠都是兄弟单位。”
苏厂长脸上堆着笑，温温雅雅的目光在两位客人的脸上都平均地停留片刻๑，不发语。
朱大征说：“我们是来要账的，厂长你看怎么办？”
尤涌赶紧补充了几句，把来意说得更清楚。
苏厂长脸上的笑容到这时才淡出，他说:“不知小方跟你们说了没有，我是管生产的，这财务上的事我不大好具体过问的。”
尤涌ไ忙说：“那谁来管这件事？”
“谁管那是责任清楚的，厂长，分管财务的副厂长，还有总会计师。”
尤涌说：“对呵，我们找的正是他们呵！可方素琴同志找了圈找不着。”
“是的，是的。”苏厂长点点头像是用动作来强调事情的真实性，“厂长，也就是把手，他到外地调查市场去了，财务副厂长也出差去了，总会计师老张嘛，我也不清楚在哪里。”
尤涌心里清楚，这位温文尔雅的苏副厂长三言两ä语就把他们这次要账的路堵死了。前两回来要账的人说连关键人物的面也见不着，别说要到เ钱了。看来此言不虚。自己和朱大征难道要重蹈覆辙？
他执着地问：“那你们的把手什么时候回来呢？”
“大概几天吧我也说不准。”
看来再谈下去毫无意义，于是他俩向苏厂长告辞。
苏厂长礼貌地站起身来，脸上再次漾出笑意，说：“两位走好。”等尤涌两人走到门口时，他感叹万端地送上句：“现在搞企业的，都是不容易啊！”
他俩径直走到招待所的住所，前脚刚进，方แ素琴后脚就跟了进来。她说：“怎么เ样，苏厂长说什么เ了？”
尤涌心里不快，但脸上平平和和的，说：“说你们两位管钱的厂长都出差去了，总会计师又不知去向，他是管生产的副厂长，这事他不好问。”
“苏厂长这人大学毕业，人老实，他说的是实话。”时无话。方素琴叹了口气说:“掏句心窝里的话两位大老远的跑来，连我们厂长的面也捞不着见，俺也同情你俩。这又有啥办法呢，厂长不去奔市场，淮珠有2000多张嘴等着吃饭哩！外带上家属，200่0多人的几倍哩。要不，你们先回北机，等厂长回来了俺准给你俩个信息？
朱大征坚决地摇摇头。他想起自己对厂长财务科长和清欠办主任拍着胸脯说出的气壮如牛的大话，如今连那个鸟厂长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还搞不明白，有啥颜面回去面对厂里的头头脑脑แ？我朱大征这样回厂不等于栽了个跟斗，自己้抽了自己个嘴巴子？
尤涌听出了方素琴明里像盆火的话语里的真正用意是打发他俩滚回北机。他再次领略๓到了这个脸上妩媚的女人心里却是诡计多端，灿烂的笑容里藏着把刀。
第三章讨债，斗ç智斗勇5
他故作轻松地说：“我们清欠办办的就是要账这样的烂事。回去了也没啥更重要的事要办，还是在这里等等吧！”
方素琴脸上灿烂的笑容忽然蒸发，她眼珠转，接过尤涌的话碴说：“那好，那你俩等吧，耐心等吧！”
其后几天这位热情如火的方素琴像突然从人间蒸发，再无踪影。到接待科去找，接待科的人说她有件急事要办，是厂部直接交给她的，我们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到厂办去找吴晓霞，吴晓霞倒是没有蒸发掉，正在办公室的复印机旁้忙着复印什么文件。问她方素า琴的去向，吴晓霞脸上露出脸茫然加无辜的神色，摇摇头说:“她在接待室我在办公室，平时各忙各的，那天晚上是方แ姐在半路上迎着俺，把俺生扯活拉拉到酒席桌上的。噢，对了，尤师傅俺正要找你算账，那ว天晚上你耍滑头点也不绅士，倒让俺这个女同志喝得回家就吐，吐得俺家那只松皮小狗吃了俺吐出来的东西醉倒了两天！你们问方素า琴到เ哪里去了，俺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怎么晓得？”
尤涌听得只是摇头苦笑，他再问了点吴晓霞别ี的，她律摇摇头，问三不知。
回到房间，朱大征不由得破口大骂：“淮珠这帮鸟东西，跟老子玩空城计来了！”
尤涌说:“我也看出点名堂来了，他们这是故意躲着我们那！逼我们自己乖乖滚蛋！现在回想那天晚上喝酒，我总觉得里面有鬼名堂。”
朱大征瞪着眼珠想了想，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要账的烂事还真没想的容易哩！”
两人商量接下去怎么办？两ä人都说这样干等下去等于被人当猴耍，绝对不是个好办法，但好办法又在哪里？时里拿不出个上策来。朱大征火气冲冲地说：“我们去把那个鸟厂长的门砸了，天天进去坐等，不信他不回办公室！”
尤涌想了想说：“你砸门明显是违法的事，他们捏住你的把柄把你往派出所送，不要说要账了，先脱了你层皮！”
朱大征吐了下舌头，再也不作声。
那ว天夜晚两人默默地各想各的心事。快到半夜，尤涌骨碌爬将起来，使劲将鼾声如雷的朱大征摇醒，神情亢奋地说：“我倒想出了个办法！”
朱大征揉揉惺忪的眼睛，说：“说说看！”
“我想起了电大老师在课堂上讲的经济杠杆的作用。这样从浅里跟你说吧，用钱打开缺口，古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古代朝廷捉拿重要犯人，就是钦犯，都要给通风报信的人大笔赏钱，就是戏台上常见的悬赏捉拿重犯的办法”
朱大征的脸上明显写上了“不耐烦”三个字，尤涌ไ于是几句话说出要害：“我的办法就是在淮珠找到个对象，用钱敲开他的嘴，说出厂长和财务副厂长的下落，有了明确的目标，我们的劲就算使到เ了刀刃上！”
朱大征呆呆地盯住尤涌的脸，好像在研究这张瘦瘦的苍白的略显病态的脸，脸上的那双不大但亮闪闪的眼睛。他说：“这是个办法，可是选谁呢？淮珠厂我们总共才认识两个ฐ人，而且是两个不好对付的刁女人！”尤涌笑了笑说：“我选的就是这两ä个刁女人，只要其中个就行！”
“谁？”
“我选的是方แ素琴”
不等尤涌把话说完，朱大征将头摇得像拨浪ฐ鼓，说：“方素琴太精明了，弄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打不着狐狸落身马蚤。”
“你这话不是没有点道理，方素琴的精明只要跟她打过交道就会领教。但话又得说回来，太精明的人常常有个致命弱点：太会为自己打算。为了自己的点利益可以为自己的主子舍下命干，比如图提个职调个工ื资什么的，但为了利益也可以掉转枪口暗中反戈击。过于精明的人也是容易动摇的人。”
第三章讨债，斗ç智斗ç勇6
尤涌ไ这番话将朱大征说得将信将疑。他为ฦ了说动朱大征，又加上把火：“老朱，厂里把我们两人看作能人，派我们来啃这块硬骨头，我们两手空空回北机，这脸往哪儿搁？日后怎么再在北机混？不冒点风险，肯定个子儿都要不来！”
朱大征说：“尤老弟的话说到老哥心坎里去了！我做梦也想把钱要到手！”
于是两人进步研究实施步骤。第步必须扔出个详细的策划ฐ书报厂里有关领导研究审批。没有这步底下切无从谈起。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至九十年代初的企业三角债，无异于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衍生出多少光怪陆离的故事啊！
朱大征依然住在淮珠的招待所里，日三餐优哉游哉，作等待淮珠厂厂长回来状。其间尤涌以到附近个城市探望位亲戚为名，匆匆回了趟北机厂。
北机对与淮珠的债务纠葛确是脑筋伤透。厂里的几位有关领导将尤涌的策划ฐ书横看竖看反复研究后竟原则上同意策划书所列的基本办法：拿出万元敲开方素琴的口，然后直接向淮珠把手施加压力。这万元钱的风险先由尤涌ไ和朱大征担着，换句话说如果用了这个办法还是要不来钱，这万元将由尤朱二人偿还厂里。如果要来了账，这万元就作为招待费充账，而且还要给尤朱二人发放奖金，如果要来的钱多，还可再适当奖励那个“交换”情报的方素琴。北机的财务副厂长说，非常时期非常的问题要拿出非常的办法处理。
尤涌匆匆返回淮珠后以志在必得的姿态实施ๅ这个计划。
当务之ใ急是要把“蒸发”了的方素琴重新现形。
三天后，尤涌和方素琴神奇地出现在淮珠市市郊的处公园内。这个公园依山而面对淮水，据说春秋时代的楚国人卞和就在附近的座山上采得了旷世宝玉，但这块玉却被粗粝的岩石包裹着，没有人相信这块看似石头的东西其实是无价珍宝。他先后两次将这块玉献给楚国的国君，但都被以欺骗国君的罪名而先后砍掉左ุ右足。卞和抱着这块无人赏识的璞玉在这座山上痛哭了三天三夜，眼泪哭干了竟哭出了殷红的鲜血。发生在这山水间的这个带着血泪的凄切故事早ຉ已๐被岁月的尘土所淹没，现在的这座公园秀美而幽静。南面的淮水似条白练，静卧在初冬的阳光里，而背后的山岭林木荫翳深秀，还呈现着尚未消เ退的斑斓秋色。现在他和她所在的这个半山亭子，就被荫翳的树木遮盖着。
尤涌的开场白令方素า琴大出意料。他说:“你知道不知道就在我们的身边，两千多年前曾经发生了个极其动人的故事？”
她摇头说:“俺又不是历史学家，肚里墨水不多，咋知道两千多年前的事？”
他把卞和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了遍，方素า琴听得很专注。他将话锋转说：“其实卞和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还在继续发生，重演。”
她睁大了稍稍有些上吊的双丹凤眼，不解似的望着他。
“远的不说，说近的，你方素า琴方姐就是当代的璞玉。”
“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呀！”她哑然失笑，“俺可没采到什么เ宝玉，连好看的石头都没拣到过块，俺两条腿也条都没有被人砍断过。”
“我说的不是你说的那ว个意思。”他摇摇头，“我是说，凭你的能力，凭你办事的机灵劲，最不济也应该当个厂办主任。不应该把你放在现在这个位置上，这说明淮珠缺少赏识你的人，你本身就是块还没有被人赏识的璞玉。”
第三章讨债，斗ç智斗ç勇7
方素琴低头沉思了片刻，又抬起头说：“尤师傅你不要瞎说，俺在淮机厂挺好的。”
尤涌冷笑声说：“我的方姐，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就拿你们接待科的那个女科长来说，不就是厂长大人老婆的妹妹嘛！姐夫提拔小姨子，而且这个小姨子各方แ面能力不如你，你从心里服气吗？”
方素琴吃了惊。北机厂来的这两ä个ฐ人怎么会摸到这个底细的？这两个ฐ人不简单哩！突然个问题从她脑海里跳了出来：“尤师傅，你先回答我个ฐ问题，你们是怎么เ找到俺的？”
“定要回答吗？”
“不说清这个ฐ问题切免开尊口。”
尤涌笑了。他再次领教了这个ฐ很有风韵的女人的厉害。他暗想如果自己้旦可以做番事业的话这个想法已๐经深深根植在他的骨髓中融化在他的血液中这个方素琴是用得着的人。他正走神，对方又在催促他快说。
尤涌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用了点小计谋，北机催得紧，实在没有办法的事。”
原来尤涌返回淮珠的当晚，就和朱大征商量寻找方แ素琴的办法。开头想出的办法是从招待所服务员那里打听方素琴家的住址。但他俩分别连问了好几个服务员，服务员们都说不知道，说厂里干部那ว么多，我们当小服务员的哪能认识什么方素琴圆素琴的？此路不通又转他路。他们在厂里逮谁问谁，但被问的人律都说不认识这个人。真是奇了怪了！后来他们又谎称方แ素琴的同学打电话给厂人事科，但人事科的人非要他们报出他俩的名字单位，跟方素琴联系好后再告诉他们方的住址。他们只好快快将电话挂断。朱大征急得嘴里连声:“操！操！”淮珠人在为本厂人员保密这点上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警惕性和“团队精神”，这倒使头脑แ活络的尤涌时也想不出个金点子。
朱大征急中生智，拍大腿说:“厂里找不到人联系，为何不到厂外找？”
语提醒了尤涌。
于是两人就上街，找了个操本地口音的男ç青年，请代打个电话，关键是弄清个女同志现在的住址。报酬是10元钱。打完电话不管有没有结果，拿钱立马走人。那男ç青年见是这么档子容易的事，而且可以走了之ใ，就爽快地答应了。
那男青年打电å话打进了淮珠接待科，说：“俺找方素琴。”
接他电话的人问他是谁有甚事？那男青年还真有几分表演才能ม，用着急上火带哭的腔调说:“俺是她表弟，俺娘生病了，急火火想俺姐，请千万找到เ俺姐。”说也巧，方素琴确有个姨妈，住在不远的个县城里，而且她在姨ถ妈家直待到初中ณ毕业才回淮珠市自己้的家。姨ถ妈像待亲闺女似的疼她，她和姨妈情同母女。接待科的人大多知晓她的这个社会关系。话筒里时没有回答，但有七嘴八舌的声音，像在商量什么。会儿话筒里的声音换了个人，个女人的声音告诉那“表弟”，方แ素琴近来有个特殊的情况不住在自己้的家，住在她小姑子家多出的套房子里，那套房子在淮光路555号圆梦小区，大概是6栋20่1室。还把电å话号码告诉了那“表弟”。
尤涌ไ将15元钱塞给那ว男青年，那青年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尤涌说：“你照刚才厂里给的电话号码拨下，这5元钱也归你了。”
男青年拨了电话，几秒钟后从话筒里传来个老年妇女的声音：“谁？”
尤涌抢过话筒说：“这是方แ素琴同志家吗？”b2
第三章讨债，斗智斗勇8
“是呀！找她有啥事呀？”
“我们是方姐业务上的朋友，有笔生意要麻烦她牵线搭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