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旺把兔子用牛皮纸包裹了，夹在腋下，出了家门。路上碰见些老熟ງ人，见他没有蹬着三轮车，都说，柴旺，今儿自在啊。柴旺笑着答：啊，自在！
柴旺家的说，是啊，饥荒是条狼，让这条狼跟着他，他也就不敢撒野了，得乖乖๔地过日子了！
花牤子想紫云还没吃晚饭呢，就张罗着烙油饼，紫ใ云说："我出来时带着干粮，路上吃过了。你不用管我，快磨面吧，明儿早我就得回去。"ิ
晚霞落了，电å闪闪烁烁地来了，花牤子在灶房的电å磨前开始干活时，紫ใ云不仅把西屋客人用的那套行李拆了，还把东屋高家父子的被褥也拆了。她朝花牤子要了条肥皂，将床单被罩装在洗衣盆里，去了青泥河。花牤子磨面时，不时地来到院子朝青泥河方向张望。高老牤子对花牤子说："看啥看？她打小就爱在青泥河洗衣服，大明的月亮，丢不了。"花牤子说："ิ秋水扎手凉啊，她可别ี洗病了！"高老牤子说："唉，她也怪可怜的，年岁不大，看上去像半大老婆子了！看来她真是恨她娘家人啊，这么多年不回来，回来了呢，连家门都不进，看来心里对她爹娘结着个大疙瘩啊！"ิ
快十点了，月亮似乎ๆ高得不能再高了，也明得不能ม再明了，紫云这才挎着洗衣盆回来。她放下盆，先是看了看毛驴，然后站在院子中ณ，把床单被罩使劲抖搂着，抻开褶痕，条条地挂在晒衣绳上，挂得满满的，层层叠叠的，好像给高家的院子修了面墙。不过这墙不是密不透风的死墙，而是散发着皂香味的活泼的墙，月光能从被磨得发薄了的纤维中透过来。
高家的电磨，安置在东西屋之间的灶房里。紫ใ云晾好被罩褥单，走进来。电磨嗡嗡旋转，花牤子的头上落了层麸皮，好像刚ธ从鸡窝里钻出来的只芦花鸡。花牤子大声问："ิ把你的手给冰着了吧？"紫云摇摇头，说："ิ你爹的被子缝得还真不错，我拆的时候看了，那么匀的针ฤ脚，比我的活儿都好！"ิ高老牤子闻听此言，从东屋走出，说："孩儿他娘死得早，我年轻时就学会了女人的这套活啊！"ิ紫ใ云叹了口气，把剩下的肥皂放在灶房的窗台上。先前那条厚厚实实的肥皂，已被磨得像片油炸的土豆片，薄而透明。紫云指着它说："ิ估摸着还能洗件衣裳呢，就没舍得扔。"高老牤子说："紫ใ云啊，你把被子都拆洗了，晚上只能盖着被胎睡了，要不你回娘家去住？"紫云沉下脸，说："ิ我累็了天，困了。"说完，抬腿进了西屋。高老牤子讨了个没趣，回东屋歇着去了。
花牤子磨了夜的面，他也因此听了夜紫云的咳嗽ณ声。天明了，电回了，花牤子刚ธ把磨好的面装ณ好，紫ใ云起来了。她帮着打扫干净了灶房，就要回落雁岭。高老牤子也起来了，他打着哈欠说："ิ我这就烧火做饭，你可不能空着肚子走啊。"ิ紫ใ云说："ิ我还有两ä个ฐ火烧呢，路上吃。"说完，张罗着套驴。花牤子无奈，只能ม听从。他把面袋挂在驴身上，看着紫云牵着驴出了院子。那天有晨雾，虽然花牤子直望着紫云的背影，可她和毛驴的影子很快就模糊了，不见了。花牤子回到屋里，发现电磨上有十块钱，这定是紫云悄悄留下的磨面的钱。花牤子拿着那ว张钱，哭了。那张钱被他的鼻涕和眼泪弄得潮呼呼的。
三天后，从落雁岭传来了紫ใ云的死讯。紫ใ云的娘家人听到เ噩耗，赶到落雁岭，抢天呼地地朝跛子要人，说是他害死了紫ใ云。跛子说："她是自己撑死的，干我屁事？！"ิ跛子说，紫云想吃新麦，就牵着毛驴，驮着麦子，说是到乡里磨面去了。不过落雁岭的人看见，紫云牵着毛驴，不是往深井乡走，而是朝青岗来，他估摸着，她这是找花牤子磨面去了！紫云磨面回来的第二天，发了个大面团，蒸了两笼屉香喷喷的馒头，坐在炕头，声不吭，个ฐ连个地吃。那馒头每个都有拳头那ว么大，她足足吃了十二个ฐ！吃完馒头，她躺在炕上，动不动，不出个钟头，人就没气了。跛子骂道："ิ妈的，花牤子害了她，她还惦记人家！这饿死鬼托生的烂女人，死得活该！"
花牤子听说紫云没了，足足三天没有磨面，也没有吃口饭。他拿着紫云留下的那ว张钱，呆呆地看。高老牤子急得满嘴是泡，换着样地给儿子做好吃的，糖饼葱花鸡蛋面虾米疙瘩汤，可花牤子碰都不碰。他绝食的第四天早晨，高老牤子做了碗馄饨，递给花牤子，说："儿啊，你要是再不吃，就是不想给爹养老送终了！"ิ花牤子这才接过碗，吃了馄饨。吃完，他指着那ว张十块钱背后的山水问："ิ这是哪儿？"ิ高老牤子看了眼，说："我怎么知道？能上了钱的，准是有名的山水！"花牤子说："我看这水不如青泥河好，太宽了，人不能蹲在河边洗被子。谁要是能帮我把青泥河和草垛印在钱上，我就给他磨辈子的新麦！"ิ就在这天晚上，花牤子又开始磨面了。不过子夜时分，灶房突然传来花牤子凄惨的叫声，他的左ุ手搅进电å磨，顷刻๑间就被碾成了泥！
◇r◇欢◇迎访◇问◇
第23节：花牤子的春天5
花牤子失去了左手后，霜来了，天气越来越凉。有天晚上，高老牤子蒸了条咸鱼，炝了盘土豆丝，跟儿子起喝了酒。酒后他拎着把铁镐进了灶房，开始砸电磨。他边抡铁ກ镐边骂："该死的东西，你明明知道我儿成不了家了，就得靠手艺吃饭了。可你断ษ了他的手，是不给他留แ活路啊！我打死你个黑心烂肺的东西！"电磨坚如磐石，高老牤子年龄又大了，力气不济，他砸了刻๑钟็，便头晕眼花，扔下铁ກ镐，趴在电å磨上，哆嗦着，呼哧呼哧地喘粗气。花牤子知道，父亲想干的事情，十头老牛也拉不回，就没有上前阻拦他。这样，高老牤子歇息了会儿，再次抓起铁镐，咣咣砸起来。这回他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砸得激|情飞扬，"啊嘿啊嘿"地叫着，电磨终于断肢解体，高老牤子哈哈笑了两声，高喊着："ิ我他妈把你也弄残疾了！"撇下镐，"咕咚"ิ声倒在地上，归西了！
葬了高老牤子后，花牤子把碎了的电磨，装在麻袋里，分三次背到青泥河。河面已经结了层薄冰，花牤子向里面投碎石时，冰就绽裂ฐ了，裂纹弯弯曲曲的，好像群体态俊秀的鱼游出水面。
雪花来了，冬天来了。花牤子再看电å灯时，心里就没有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了，他想那只金色的小鸟已๐经从他家中ณ飞走了。他没了左手，什么活儿都得指望着右手，这让他很不习惯。他用只手烧火做饭，用只手扫地洗碗。以前半个小时就能ม做完的事情，现在得用个小时了。他没了左手，但左胳膊还在，抱柴和搬东西时，它也能派上用场。生活的事情好应付，可是他应付不了自己้的心，不管屋子烧得多么暖，他的心是凉的。坐在灯下时，他甚至冷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后来，他索性把电灯关了，坐在黑暗中。高老牤子刚ธ走的那段日子，青岗人还很关心花牤子，谁家蒸了馒头，会送过来几个；谁家炖了肉，会端来半碗。但时间久了，尤其是进入腊月后，家家开始忙年了，就没人顾ุ上他了。人们去乡里买春联年画ฑ鞭炮灯笼糖果花生衣服鞋帽，他仿佛是被世人遗忘了。他可以上午十点起来，天只吃顿饭；也可以下午三点就躺进被窝，子夜即起，披衣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他想自己不如死了算了，可是想他要是死了，将来都没人给爹娘上坟了，就觉得自己死不起。
年味越来越浓的时候，青岗出了桩大事，徐老牤子被县公安局的人给抓走了！徐老牤子心想得个大胖小子，给怀孕的老婆吃得太好了，什么เ春天的蛤蟆，夏天的鱼，秋天的肥鹅。这下好，胎儿太大了，小寡妇临产时羊水破了，可她喊破了嗓子，就是生不下来，憋得满脸青紫。接生婆没了辙儿，她让徐老牤子赶紧把人往乡医院送，去做剖腹产。赶巧那天有电动小四轮的人家，都到乡里办年货去了，徐老牤子急得团团转。如果套马车去乡里，估计不等把人送到地方，就得交代了。徐老牤子看老婆已经昏厥，急中生智，拿出劁猪的刀子，在她肚腹上划了道长长的口子！孕妇皮开肉绽，鲜血汪汪地涌出。徐老牤子的两ä只手就像鹰爪，锐利地伸向伤口，将胎儿稳稳地掏出来。接生婆眼疾手快，拿起剪子，"咔嚓"声剪断ษ脐带。不过这胎儿出来时动也不动，接生婆赶紧接过来，将他倒提着，用手拍打胎儿的背部ຖ，终于使这男ç婴身子颤动起来，哇哇哭出来！孩子活了，可小寡妇却死了，当徐老牤子拿出老婆纳鞋底的针线想给她缝伤口时，她已断了气了。
徐老牤子本不该被抓走的。他埋了老婆后，就抱着儿子，走东家串西家，找那些有奶的女人，给孩子讨口奶吃。青岗人很喜欢这个ฐ白白胖胖的男娃娃，都叫他"小||乳|牤子"。谁知接生婆嘴巴快，不管见到谁，她都要讲遍徐老牤子拿劁猪刀给老婆开刀的事情，说要不是徐老牤子当机立断，小||乳|牤子早ຉ没命了。她讲的那ว场面实在太血腥了，把人听得唇齿间生了寒意。终于有天，这事传到เ乡里，被派出所的个人听到了，他说："徐老牤子没有行医执照，凭什么เ给老婆开刀？他这是蓄意杀人嘛ใ！"于是，把此事上报给县公安局。县公安局立刻出动辆警车，它路颠簸，像挨宰的猪样，嗷嗷叫着开到เ青岗。
青岗人这是第三次见到警车了。最早青岗还叫人民公社，人们吃着大锅饭的时候，喂牲口的金老牤子偷了公社ุ的头牤牛，在野地宰杀了，将肉分割了，埋在雪窝里，时常取出块，掖在怀里，偷偷带回家，夜半煮着吃。最终是他家锅灶飘出的肉香味检举了他，青岗迎来了历史上的第辆警车。第二次呢，是土地私有化的第二年，郭小牤子在自家地里耕田时，得到เ枚铜镜，那ว上面有葡萄鲤鱼的图案，郭小牤子进城把它卖了个ฐ文物贩子，用得来的钱，给老婆买了个梳妆台，雇了台马车，神气十足地拉回来。结果没出多久ื，郭小牤子就被警车带走了。青岗人于是知道，虽然地是自家的，但要是挖出宝贝，那就是公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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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๒节：花牤子的春天6๔
人们看警车停在徐老牤子家门前，便纷纷围聚过来，异口同声地说："ิ个劁猪的，能犯什么เ罪呀？"徐老牤子抱着裹得严å严å实实的儿子，面色凄惶地出来了。先前在屋里，公安局向他出示逮捕令，说他涉แ嫌谋杀妻子时，他就大喊"ิ冤枉呀！"，现在看到青岗人，他就像见了救星，哭叫着："乡亲们啊，我徐老牤子对媳妇咋样你们都知道吧？我疼她还疼不过来，怎舍得杀她啊！她生不下孩子，往乡医院送又不赶趟了，人都背过气了，我才动了劁猪刀啊！"ิ青岗人这才明白，徐老牤子是因为老婆的死而犯了法。他们不忍心看着小||乳|牤子没了娘后，再没了爹，都帮他求情。可公安局的人不为ฦ所动，执意要带走他。徐老牤子见花牤子也在人群中，就把孩子交到เ他怀里，"扑通"声跪下了，说："ิ花牤子，我对不起你，不该不给你磨面的钱啊！如今我这走，要是被投进深牢大狱，就不知几时回来了！我知道你菩萨心肠，没后人，这小||乳|牤子送给你养，我是最放心的！"说完，像祭天样，"咚咚"ิ地给花牤子磕头。
花牤子接过小||乳|牤子的那ว刻，等于接过了盏灯，他照亮了花牤子暗淡的生活。小||乳|牤子虽然还没出满月，但他白胖白胖的，黑亮的眼珠，粉嫩的嘴唇，毛茸茸的鼻头，煞ย是可爱。他很省心，只要保持他垫的尿布干爽，他就从不哭闹。花牤子没有想到个咿咿呀呀的小人，能这么招人喜欢。花牤子手不灵便，给小||乳|牤子穿衣把尿时费尽周折，可是他满怀喜悦。他怕冻着小||乳|牤子，不断ษ地往火炉填柴草。他把洗好的尿布相挨着晾在火墙上时，觉得它们就是片最美的晚霞。青岗的女人可怜小||乳|牤子，能给他喂奶的，不等花牤子把孩子抱去，就主ว动上门奶孩子了。每当花牤子看见小||乳|牤子叼着女人的奶头，"吱咕吱咕"地吃奶的时候，就感动得直想哭。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没想到女人的奶子，娃娃的笑脸，也是这世上的灯啊。有这么好的东西在，我断不可寻死了！"
除夕那天，花牤子家比谁家都热闹。大早，由á小孩子抓阄选出的村长，给花牤子送来袋冻饺子，让他半夜时煮了吃。花牤子刚ธ送他出门，正式的村长拎着几条带鱼来了。两ä个ฐ人碰见时，互相叫着"村长"。午后，来给小||乳|牤子喂奶的女人，带来了豆豉蒸鲅鱼和红烧鹅肉，说是给花牤子下酒的。到了傍晚，虎牤子领着媳妇，给小||乳|牤子送来双虎头鞋，并帮助花牤子扫了尘。花牤子的这个年，可以说是过得有声有色。
花牤子心里美，脸色就好看了。正月里，小||乳|牤子出满月的那天，他请了个厨子，在家摆了两桌酒席，把街坊邻里都请来。席间，大家都议论着，不知徐老牤子怎么样了？要是说他杀死了老婆的话，他会不会被枪毙？要是那ว罪名不成立的话，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在青岗人的心目中，村上唯的老师可以缺，而劁猪的，是不能没有的。他们盼着他早点回来。花牤子想徐老牤子要是回来，小||乳|牤子就会被抱走，就伤心地放下筷子，没了笑脸。大家明白花牤子心里想的什么，都安慰他说："只要被警车带走的人，起码得关个ฐ三年五载的！等他出来，小||乳|牤子也大了，谁把他养大，他就认谁是爹！徐老牤子就是回来，恐怕也不好抱回他吧？"听大家这么说，花牤子又操起了筷子。
然而让花牤子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出了正月，青岗就来了穿制服的人，向接生婆询问给孕妇接生的整个过程，还向村民调查徐老牤子的为人，问他们夫妻感情如何？接生婆说："我接了半辈子的生，懂得他那ว时要是不使劁猪刀，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啊！"ิ村民则ท说："他个劁猪的，岁数大了才娶ດ了这小寡妇，疼着呢！要说他的为ฦ人，这村里除了猪恨他，没人恨他啊！"大家说的，都是对徐老牤子有利的证词。不过他并没有被释放回来，花牤子渐渐又安了心。谁想到เ春播前，人们正在祭天的时候，徐老牤子回来了！他蓬ศ头垢面，胡子拉碴，但乐่呵呵的，他被无罪释放了！那ว天花牤子背着小||乳|牤子，正在祭坛前烧香，看见徐老牤子翩然归来，他立时腿就软了，手抖，香火从他手中ณ滑落，断了。
徐老牤子把儿子抱走了。虽然他当众表示，花牤子可做小||乳|牤子的干爹，他随时随地可以去看孩子，可花牤子知道，小||乳|牤子不是自己的了。生命中好不容易盼来了盏灯，可它说没又没了。花牤子没有祭完天，就踉跄着回家了。他茶饭不思，彻夜难眠，心只想着小||乳|牤子。他想要是能生个自己的娃就好了，谁也夺不走，可是他没了那本钱了！花牤子悲凉极了，觉得这个ฐ春天跟冬天样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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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花牤子的春天7๕
这年青岗大旱，庄稼欠收，青岗人种的粮食亏了，人们都说，别ี的村的人，这两年都外出打工，赚的钱比种地强多了，咱也不能死心眼，老是守着土地刨食儿啊，明年咱也出去！转年春天，春播完，年轻力壮的人相邀着，打点行李，准备外出谋生了。走前，又到了村换届选举的日子，正式的村长连任了，而村上人自行选村长的任务，交给了小||乳|牤子。那天村民们欢快地聚集在徐老牤子家，捧着写有村民名字的帽兜，让小||乳|牤子抓阄。小||乳|牤子手大，家伙抓起三个，大家都笑，说是三个和尚没水吃，青岗岂不要像去年年大旱？于是把那三个ฐ阄儿放回帽兜，让他重抓。小||乳|牤子这回抓出的是个，大家夸他聪明的话音还没落下，小家伙竟然把这阄儿当成糖，投进嘴里。但他很快品出它没好味道，"ิ噗"ิ声吐出来。人们小心翼翼地展开被口水濡湿的阄儿，看，竟然是花牤子的名字！大家都愣了，当着徐老牤子的面不好说，可心里都想："ิ花牤子没白伺候小||乳|牤子啊，他跟他还是连心的！"ิ由于花牤子那天没到现场，人们就相约着去他家，告诉他当选村长了！花牤子听说是小||乳|牤子把他抓出来的，眼睛潮湿了，他颤着声说了句："这小东西啊。"要外出打工的男人，其实早就商量好了，想让花牤子帮着他们照看家，他们最担心的，不是庄稼荒芜了，而是把老婆撂半年，她们身下荒芜了，再寻别的雨露去，那ว就糟了。留在村上的男人，虽然都是老弱病残之流，但因为他们还是男人，外出的人信不过他们，纷纷想到เ了花牤子。现在花牤子当了民间的村长，他们就怂恿他行使村长的权利，村上的事情都要过问。为ฦ此，出发的前夜，他们各自带着酒菜，来花牤子家聚餐，把家托付与他。他们把正式的村长徐老牤子和学校唯的老师白牤子，列ต为重点看护对象。犟牤子说："ิ花牤子，你最该看住的，就是村长。我们走，他会找各种名堂，去我们家。他要是上我们家，你就跟着！他不走，你也不走！他是村长，你也是村长啊，不用怕他！"虎牤子说："那个白牤子，别看他脸斯ั文，对咱村的女人瞧不上眼的样子，他那是装的，猫儿哪有不沾腥的？他那是没得到下口的机会呀！白牤子要是晚上出门家访，你可得跟着！"醋牤子则ท说："ิ这徐老牤子也得防着，别看他有了小||乳|牤子，可他从小寡妇那ว儿尝到过甜头，我们走，他没准就打歪主意了！"花牤子犯愁了，他面露难色地说："要是他们三个晚上都出门，我跟哪个呢？"大家没了主意，有人说跟重点对象，可每个ฐ人对重点对象的理解是不同的，于是大家就让他随机应变，看当时的情况决定，谁的嫌疑ທ最大，就跟谁。花牤子叹了口气说："那玩意藏在裆里，它是什么动静我也瞧不出来，怎么เ跟？"把大家惹得大笑。男ç人们说，你手残了，种地费劲，从今年起，你就把地撂荒吧，你帮着我们做事，谁能不给你口粮食？每人给你点，就够你年吃的了！我们走时，跟屋里的女人会说好了，你可以换着家去白吃，她们要是怠慢了你，回来我们收拾这群花母鸡，拔她们的毛！
酒席将散时，新婚不久的奶牤子，代表全体外出打工的人，把件衣服送给花牤子，那ว是件半旧ງ的灰色咔叽布中山装ณ，上下各两ä个兜。奶牤子的姑父当过副乡长，他去世时，奶牤子去深井乡奔丧，姑姑把它当做遗产分给了奶牤子。奶牤子瘦小，这件衣裳๙肥大，他穿上身，人好像被缩了圈，就像罩在蚌壳里的小团肉，再加上种地的没谁穿四个兜的衣裳，所以奶牤子直把它压在箱底。现在，大家把这件衣服给花牤子穿上，就像给他行加冕大礼样，都夸他穿上带劲，有派头，天生就是当村长的料é子！把花牤子说得心花怒放，他的心，从严冬又过度到春天！
打工的人离开后，是春末的时令了。花牤子穿着中山装，白天时走东家串ธ西家，看女人们都干些什么。晚上呢，他就像夜游神样，在街巷中游荡，对那几个重点对象进行监视。他发现村长是不用看的，他出门，不是他老婆跟着，就是他家的狗尾随着。那ว狗被村长老婆训练得跟人样精灵，村长进屋，它也得进去。要是被拒之ใ门外，它会路狂奔回家报信，村长的老婆就会跟着狗去找她男人。白牤子呢，他看来是真看不上村上的女人，他晚上只呆在学校他的小屋里读书，他的灯，黑得最晚。最值得提防的，是徐老牤子，小||乳|牤子旦睡着了，他就会溜出来，找女人说个话。但花牤子瞄着他，他也说不痛快。有时他会支使花牤子："ิ到我家稀罕小||乳|牤子去吧，他差不离睡醒了。"花牤子心想："我去稀罕小||乳|牤子，你就得稀罕娘们了！"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徐老牤子只能灰溜溜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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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花牤子的春天8๖
花牤子不仅管女人，还管田à地的事情。麦苗出来了，他就吆喝女人下地铲除杂草。初夏土豆快开花了，他督促她们打垄。麦子在风中天天黄熟的时候，他提醒她们扎稻草人，戳在麦田里，恫吓那些来吃麦子的鸟儿。女人们忙过了家里的活儿，又要忙田里的，累得唉声叹气的。不过她们对花牤子是友好的，他进谁家吃饭，谁都恭敬着。从春天到夏天，吃了百家饭的花牤子滋润了，春风满面，腰也直了。正式的村长见了他，酸溜溜地说："ิ你比我管的还宽，明年我也出去挣钱，你守着村子吧！"花牤子很真诚地说："我看行！"ิ气得村长揪着他中山装ณ左上面的口袋说："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啊？"花牤子急了，说："哎，别揪别揪，要是揪掉了个ฐ兜，那就是四轮车丢了个轮子，不值钱了！"ิ
秋天来了，外出打工的男人归来了，他们每人都挣了两三千块钱，乐陶陶的。回家的头夜，他们就感受到老婆新婚般的热火，知道花牤子是尽职尽责的。女人们缠绵过后，把花牤子帮着操心庄稼的事说了，男人们望着丰收的情景，对花牤子说不出的感激。人人都把他当成了家中的员，给他带来了礼物：香烟鞋子奶糖糕点刮胡刀电å子手表腊肠仿皮的腰带毡帽酥油炒面，总之，吃的用的都有，堆了桌子。他们收割完麦子，起完土豆和白菜后，每家又送给花牤子些，还帮他拉了几车麦秸做烧柴。这样，花牤子这年是不劳而获，粮草充足。他学起了抽烟，说话时仰着脸，在别人家的饭桌前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神气极了。这年腊ຘ月，他给父母上坟时，跪在坟前说："爹啊娘啊，儿子现在是青岗的村长了，每年能管半年的事呢，你们再不要惦记儿啦！"
尽管花牤子有吃有喝的，但男ç人们归来后，他觉得日子过得没有兴味了，于是就盼着春天快来，盼着他们早些离开青岗。
男人们尝到了打工ื的甜头后，第二年春播完，又把家交代给花牤子，走了。从春天到秋天，花牤子觉得自己过的就是个ฐ漫长的春天。这回他不但管女人和庄稼，连牲畜也管了。哪头猪该劁，哪只鸡该杀，哪只羊该卖，他都要参与。狗见了他要是不摇尾巴，他会上前踹上脚。陈六嫂的豆腐房已๐经改头换面，成了青岗的第家小卖店，经营着油盐酱醋烟酒糖茶之ใ类的东西。柴牤子知道老婆生性风马蚤，怕她借上货的名义到乡里找人偷情，临ภ出发前，给小卖店上了半年的货。花牤子为此常到小卖店提醒陈六嫂："你睡觉前可得把火弄灭啊，要是引起火灾，囤的那些货物可就成灰了！"ิ陈六嫂气得抓起笤帚，轰着花牤子，骂："你个没用的花牤子才成灰呢！"
这年，虽然因为虫害有点欠收，但男人们回来收秋时，看到家中平安，对花牤子仍然是感激的，他也仍然得到了各色小礼物：治汗脚的鞋垫花哨的塑料杯子芝麻糖钥匙链布鞋手套之类，虽然比以前的礼物要轻薄许多，但花牤子很知足。他家的仓房也依然有了过冬的粮食，院子堆起了充足的柴草。只是到了落雪时节，虎牤子家打起来了！虎牤子的媳妇光着脚๐丫，穿着背心，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前的雪地里，哭叫着，说是要让老天把自己冻死！花牤子听到吵闹声，胆战心惊地赶去，心想是不是自己没看好虎牤子的女人，人家才把她赶出屋？听来听去，他明白了，虎牤子归来，他们连日亲热后，小媳妇渐渐觉得身下不舒服，奇痒难耐，流肮脏的东西，看来虎牤子在外搞了女人，把埋汰病传染给她了！花牤子这才明白，男ç人们打工ื明着带回了钱，暗着把性病也捎带回来了。这么说，他们在外也是寻乐子的啊。这样想，花牤子就很不痛快，觉得自己严管女人，是上了这些男人的当！他气咻咻地回到เ家后，把中ณ山装脱下来，撇在炕上，连晚饭都没吃，夜无眠。因了这事，随之而来的除夕，也变得没有滋味了。对于春天，他也没有那种热盼了。
男人们猫冬时，唯做的事情就是往田à里运肥料和选种子。此外，他们会扛着冰钎ะ，带着挂网，到青泥河凿冰取鱼。进了腊月呢，他们会宰猪宰鹅，为年做着准备。有了鱼和肉，就得有酒，陈六嫂家小卖店的酒类生意红火了。人们聚集在起喝酒时，总要叫上花牤子。花牤子不像从前，叫就去。现在他总是推三阻四，男ç人们就说："这花牤子当了村长，又管着女人，牛气起来了！"并没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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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花牤子的春天9
又是春天，男人们春播完，惯例请花牤子喝了顿酒，把家托付与他。席间，花牤子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地对虎牤子说："别人家的女人我都管，你家的女人我是不管的！"虎牤子拍着桌子吼："ิ为ฦ啥？"花牤子从容不迫地说："ิ你知道为啥。"虎牤子反应过来了，他急赤白脸地说："我倒霉啊，别的兄弟在外也干了那事，你想想啊，半年沾不到เ荤腥，谁受得了啊！可我摊上了个不干净的，晦气啊！今年出去，打死我也不干那事儿了！"他这解释不要紧ู，把其他人也都出卖了。花牤子阴沉着脸，瞪着眼，恨恨地看着每个ฐ男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男人们赶紧打溜须，说是今年回来给他带好东西，这个说给他买电å热杯，那个说买牛皮鞋，另个又许诺买毛料裤ไ子。但花牤子的脸上并未开晴，所以男人们离开青岗的时候，都有点忧心忡忡的。
花牤子又穿上了中山装ณ，不过不像从前那样，把扣子个不落地系着，而是敞着怀儿，露着里面四处是窟窿眼的土黄|色背心。他步态疲塌，腰也不像以前那么直了。他依然像往年样在街巷๕中游荡，不过常常呵欠连天。他去女人家吃饭时，胃口也不如从前了，常常吃着吃着就撂下筷子。徐老牤子见他无精打采的，警惕性大不如从前，便常常把小||乳|牤子独自放在家中玩耍，自己到陈六嫂家里。但因为小卖店往来的人多，徐老牤子并未得手。有天，花牤子眼见着徐老牤子进了小卖店，接着，陈六嫂就挂出了"盘点"的招牌，落下板窗，把门反锁上。花牤子并没制ๆ止他们，而是到了徐老牤子家，把他的家当看了个ฐ遍，然后对着在院子里摔泥巴玩的小||乳|牤子说："你家的那桶豆油，明儿就得成|人家的了。小东西，你沾不到เ油星了！"果然，第二天陈六嫂来到เ徐老牤子家，东瞅瞅，西看看，理直气壮地拎走了那桶豆油。从那天开始，陈六嫂家的灶房，不是飘出炸麻花的甜香气，就是炸萝卜丸子的菜香味。徐老牤子闻那味儿，就要骂句："臭娘们，该放到热油锅里炸了！"ิ
麦苗抽穗的时节，县财政和广播电å视局联合拨款，实行"ิ有线电å视村村通"ิ的工程，于是，青岗来了伙人。他们开着辆面包车，行六人，载着捆捆的线，白天出去架线，晚上回到青岗歇息。他们住在小学校的教室里，在院子里垒起锅灶。他们花着工程款，在村里抓鸡逮鹅，吃得满嘴流油，把小孩子谗得见天地流口水。陈六嫂家的小卖店，从未有过的兴旺。他们买酒成箱，买烟成条，出手大方แ。而且，他们付给村民的，都是现钱。女人们觉得这是送上门的好生意，整日里往工程队的驻扎地送鸡鸭鹅狗，好不热闹。学校成了集市，白牤子没法讲课了，他提前给学生放了暑假，回城了。
青岗的女人很欢迎这些架线的男人，说是从今以后，晚上能看到电视，那多带劲啊。她们听说电视年底就能ม通，都说男人们今年打工挣回的钱，不用做别ี的，就买电视机了！她们兴高采烈，帮他们做饭刷碗洗衣，花牤子吆喝她们下田干活时，她们爱理不睬的。他到女人家吃饭时，常常遇到冷脸子。她们吃了晚饭，喜欢聚集到小学校，听那些男人酒足饭饱后，山南海北地胡侃，把她们惹得阵阵地笑。花牤子明白，青岗到เ了最危难的时候了！虽然他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但还是打起精神，看护着这些女人。花牤子想，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这些架线的男ç人，休想占咱们青岗女人的便宜！所以，这些人回来，花牤子就跟着，他们喝酒吃肉，他蹲在旁抽烟；他们撒泡尿，他也要跟着上厕所趟。除非他们去陈六嫂那ว里买东西，他才不跟着。那ว伙人看出花牤子有些愚痴，又听说他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常常拿他开心。他们说他穿着中ณ山装不应该呆在村里，起码应该到县城去，说是电å视上那些穿中ณ山装ณ的，都是大干部。他们还说他嗓音比女人还单细，在青岗可惜了，应该进剧团唱青衣。花牤子听不大懂他们的话，见大家笑，也跟着笑。有回，其中的个人捉了只青蛙，几个ฐ人合伙把花牤子摁在地上，当着女人们的面，解开他的裤腰带，把青蛙扔进去，说是给他裆里安上个活物，这回他们把花牤子作践哭了。他落泪的时候，男人女人笑得就像的水样，哗哗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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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花牤子的春天10
架线的男人在夏末时完成了任务，终于撤了。花牤子松了口气，疲累得昏睡了天。他回顾ุ了下，除了陈六嫂，别的女人是清白的。这些人买酒买烟，陈六嫂总是索ิ要高价，他们呢，从不讨价还价，痛快地付钱，想来是睡了她才会这样。陈六嫂本不是个干净人，所以花牤子心无愧疚。现在最要紧ู的，是让那ว些女人，赶快去照应田里被荒疏了季的庄稼。然而庄稼跟人样，在生长期要是没看护好，就会做下病。麦田à里纵横的蒿子已经阻碍了麦子的生长，麦子长得跟狗尾巴草样枯瘦。土豆呢，因为打的垄不深，起出来的比牛眼珠大不了多少。秋白菜由于没有及时喷洒农药，被虫子啃得千疮百孔的。这些已经到了收获期的庄稼，算是没救了。
外出打工的男ç人们在大雁南飞的时候，又回来了。他们这次归来神情沮丧。原来，他们在家建筑工地干了五个月的力工，工程结算时，老板横挑鼻子竖挑眼，克扣了他们半的血汗钱，他们拿回的钱微乎ๆ其微。原指望着家里的庄稼大丰收，弥补点在外的损失，谁想它也是派委靡，看来女人们在家偷了懒儿，花牤子没有尽责。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磨了各色农具，准备着割麦和起土豆。可是收割还没开始，人们听说，奶牤子的媳妇怀孕了！
奶牤子的媳妇寒葱，模样俊秀，是个性情温顺的女子。她和奶牤子结婚三四年了，直没有生产的迹象。村里人私下都议论，说寒葱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可这次奶牤子回来，却发现她有了身孕！奶牤子离开时，媳妇正在月事期，这显然不是他的孩子！奶牤子气坏了，抽出裤腰带，鞭打寒葱，问这究竟是谁的野种？寒葱咬着牙，死不交代。花牤子听说寒葱揣上了孩子，也慌了，难道说他光顾ุ了防备外人，出了家贼？花牤子苦思冥想，突然想起寒葱曾经进过次城，说是娘家舅舅病危，前去探望。没准孩子就是那次怀上的？
寒葱挨打时，发誓要留แ下肚中的孩子。奶牤子说："我打掉那个鬼东西，看你怎么留？"他把寒葱打得爹声妈声呼叫的时候，男人们都来劝阻，说是错误不在寒葱，在花牤子，跟他说好了看好女人，怎么还会出事？寒葱出事，别ี的女人保不齐也出事了！咱们应该找花牤子算帐去！他今年不但没有看好女人，庄稼地也没照应好，成了废园，该千刀万剐！于是，奶牤子撇下寒葱，行人去教训花牤子。寒葱趁机逃出了村子。
男人们是在小卖店门前碰见花牤子的，他听说寒葱的事后，正想去跟奶牤子解释下，走在半路上。然而未等花牤子开口，他就被虎牤子拳打倒在地！接着，奶牤子上前把他穿的中ณ山装撕烂了，挠他的脸。跟着，犟牤子狠踢了他几脚。柴牤子呢，他也踢花牤子，不过他专往裆里踢，把花牤子疼得打着滚儿地嚎叫，围观的陈六嫂啧啧叫着，夸她男人会打。就连平素跟花牤子最客气的蔫ຑ牤子和醋牤子，也在他身上动了拳脚。这样，花牤子被打得气息奄奄。村长闻讯赶来了，他制止住这场打斗ç后，把肇事的和看热闹的人都驱散了，然后对花牤子悻悻地说："这下你懂ฦ了吧？村长没那么好当的！"说完，也走了。
花牤子站不起来了，他浑身酸痛，满脸是血，路爬回家，尾随他的，只有两ä条呜呜叫着的狗。花牤子回家后四天没有出门。这四天中，只有目睹了花牤子挨打的小||乳|牤子，每到傍晚，会从家中ณ偷个馒头，悄悄给花牤子送来，这样，花牤子又有站起来的力气了。于是，第五天上，刚收完秋的青岗人，看见花牤子又出来了。他面色灰黄，青着眼眶，佝偻着腰，用那只好手提着只篮子，摇晃着朝别人家收割后的麦田走去。他站在瑟瑟秋风中，常常把拾起的麦穗又扔掉了，因为很少有麦穗是饱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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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第三地晚餐1้
第三地晚餐
夏日正午的太阳有如朵灼灼盛开的散发着有毒香气的花朵，将街市的行人给熏蔫了。
天上没有云，人们就把阳伞和凉帽当做云彩，抵挡炎热。岂知此时的阳光锐不可当，阳伞和凉帽便也成了旧时代大宅门前左ุ右盘踞着的石质雕龙，不能呼风唤雨，成了摆设。
陈青走出报社大门时，打了个深深的寒战。长时间地呆在冷气充足的房间里，突然间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给裹挟了，跟从温暖的居室中来到冰冷的户外样冷暖骤然的交替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条象牙白色的亚麻布连衣裙配顶米色的宽檐凉帽，是盛夏时节的陈青最喜爱的装束。
陈青很少正午回家，尽管家离报社只有三站地。她更习惯于在餐厅领ๆ取份免费午餐，端到个ฐ角落，随便吃点，然后回到工作间，趴在桌前打盹。
寒市早报是寒市报业集团下属的份报纸，在这个拥有二百万人口的城市中，能保有三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