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春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这儿这儿这儿,来这儿坐啊兄弟!”
倒数几排的薛同和陈晓春,齐齐伸手朝他挥了挥。
那ว抹红很眼熟,眼熟到可疑。
却只看见处,有人仰天大喊一声,然后就如离弦的箭般破空而出。
“那就好……”当妈的顿了顿,话锋一转,“那一切还顺利吗?见着教练没?室友好相处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诗意忍俊不禁,回头冲众人挥挥手,目光从咬住腮帮的田鹏一一看过去,划过难掩失落但依然傻乎ๆ乎笑着的杨东,最后落在了那个年轻人面上。
“徒弟,咱们走!”孙健平这老油条,哪里是田鹏能比得上的?说完他要说的话,都不给人机会反将一军,拎着宋诗意就大步流星往外走,“转机去吧,哈尔滨见!”
宋诗意笑了:“都是师兄弟,怎么差别这么大?”
他听田鹏说了这两ä人的身份,一下子紧张起来,也不敢在一旁多待,送完水就去找不远处的田鹏和程亦川ษ。
她长叹口气,对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盼着那ว头的人中途死心,可对方极有耐性,死活不挂。宋诗意到底还是接通了电å话,哀哀地开口:“又是您啊,孙教?”
宋诗意赶紧一个ฐ急刹车,单脚๐点地支着车,掏出手机一看,立马就蔫儿了。
郝佳咧嘴笑:“打架小能手。”
“……程亦川?”宋诗意一顿,“他让你来告诉我的?”
“我刚从外面回来,碰见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瞎转悠,说是没你电话,也不认识女队这边的人,只能在那干等着。呵,你是没瞧见他那样子,被揍得可真惨。”郝佳一脸惋惜,很是心痛,“也不知道卢金元对着那么张脸,怎么下得去手。”
“……”
怎么下得去手这件事,说起来好像和她有点关系。
宋诗意咳嗽两声,随手拎了件棉衣披上,“我下。”
宿舍底下铺了层积雪,松松软软。深蓝ณ色的夜幕缀着星星点点的白。
她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只穿了双毛茸茸的拖鞋,可这会儿回去也迟了,索性就这么เ出了宿舍大门。
下雪的夜里,外面几乎不见人影,大门外却孤零零立着个人。
大概ฐ是站太久,那家伙不时往宿舍大门里看一眼,冷得又是搓手、又是跺脚。某一个瞬间,当他又朝门里看来,冷不丁对上宋诗意的目光,一直紧皱的眉头便倏地一松。
只可惜下一秒,又猛地皱起,并且皱得更厉害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宋诗意猜到他一出医务室,就跑来找她了,不然也不会还穿着这身大红色滑雪服。
她走近了些,还在琢磨要怎么跟他解释,结果看见他那惨不忍睹的脸,一个ฐ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了声。
“你还笑得出来?”程亦川简直震惊了。
他的鼻子红肿不堪,嘴唇破了俩洞,离开医务室前,护士为ฦ了替他消เ毒,还给他抹上了几百年没见过的红药水。
这都什么เ年代了,还有这种丧心病狂、一抹就毁容的玩意儿?
他拒不涂ิ抹,结果被医生摁在医务室,死活不让走……最后只能丧权辱国地妥协了。
一出医务室,程亦川二话不说朝女队宿舍杀来,心道,一定要让那狠心的女人看一看,看她把他害成什么เ样了!虽说揍他的不是她,是卢金元,可她不是罪魁祸首也是帮凶。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看见他的第一秒,居然一点歉意也没有,还这么肆无忌惮地嘲笑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宋诗意就站在他面前,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带着笑意反问:“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当众打架的又不是我,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不是我,丢脸的也不是我。我当然笑得出来了。”
嗬,听听这话。
这要多没良心、多铁石心肠的人才说得出口?
连日以来,对她的态度在同情与惋惜之ใ间反反复复,此刻๑尽数被恼怒取代。
程亦川冷笑一声:“是,丢脸的当然不是你了。师姐那么清高的人,怎么能和聚众斗殴扯上关系呢?”
“我——”宋诗意才刚刚张口,就被正在气头上的人打断。
“我知道,你怕被教练当成共犯,所以一见他们来了,立马就撒开了卢金元的手。也不看看多少人拉着我,就你一人拉着他。反正你只管撒手就对了,随他怎么动手,我是死是活也不关你的事,是吧?”
他一股脑说了一堆气话,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
宋诗意顿了顿,也没动怒,只定定地看着他:“说完了吗?”
“没有。还没说完。”大概是连日以来受了不少挫折,气狠了,他气恼地握紧了拳头,“人人都说国家队了不起,个个ฐ都想进来。可我进来一看,哈,其实不过如此。”
宋诗意不说话,静静地听他发泄。
程亦川咬紧牙关,恨恨地说:“讲资历,排辈分。拉帮结派,排挤新人。眼红比自己强的人,毫无包容之心。不光队员这样,就连教练也良莠不齐,凭自己的喜好对待运动员,高兴就顺两下毛,不高兴就摆出一副臭脸来——”
他一股脑แ把憋在心里的事都吐了出来,气狠了,干脆不说了,一脚揣在林荫道旁的老树上。
这动不动就踢树的毛病,看来是改不掉了。
光秃秃的树干上没有树叶,倒是有一层厚厚的雪。
他这一踹,树干猛地一晃,积雪簌簌而下,扑了他一头一脸,还有不少落进衣领里,冷得他一个激灵,浑身都僵了。
宋诗意简直想哈哈大笑,这小子戏怎么เ这么多?
简直是个谐星。
可她到底不像他所说那么没良心,知道程亦川此刻๑心情糟糕,若是火上浇油,只怕会气出毛病来。
她忍住笑意,伸手去拉他。
“你别ี碰我。”程亦川一蹦三尺高,不让她拉。
“你给我过来。”她板起脸凶他,一把拉住他的衣领ๆ,“低头!”
“我不!”少年伸长了脖子,以示硬气。
宋诗意才不管他硬不硬气,踮起脚来,一巴掌摁在他脑门儿上:“叫你低头。”
硬生生把他给摁了下来。
程亦川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还敢动手?这是多猖狂,多笃定他不会打女人?!
他正怒火攻心,宋诗意却站上了路边的台阶,嘱咐一声:“别动。”然后伸手兜住了他的衣领,向外翻折,轻轻一抖。
积雪陆续被抖落在地。
她松开了手,踏下台阶,问:“该控诉的都控诉完了吗?”
那样冷静,那样不动声色。
该说的都说了,气也都发泄出来了,理智一回笼,程亦川就懊恼起来。他那么恼羞成怒,她却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衬得他跟个ฐ跳梁小丑似的。
他在原地挣扎片刻,手握紧了又松开。
教练那边痛骂了他和卢金元一顿ู,还让他们一人交一篇五千字检讨,他没法反抗,只能服从。对于卢金元哪怕再恨,恨得牙痒痒,也没办法再动一根毫毛,除非不想在队里继续待下去。
在气头上时,他什么都没想,一心找宋诗意算账。
可如今呢,真到了这里,他拿什么เ跟她算账?除了一逞口头威风,难道还能ม打她一顿?
更何况他连说都说不过她,从日本到哈尔滨,他就没有一次占了上风。
夜风扑面,还带着一星半点的雪,吹得人刺骨凉。
他忽然就心灰意冷了,干脆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宋诗意有点莫名其妙,这家伙杀气腾腾找上门来,一通气发完,还没听她解释,这就走了?
“喂,你别ี走啊!”
他没理她,步伐快得惊人。
宋诗意冲他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跑?”
他头也不回:“我没话跟你说。”
她只得趿着拖鞋追上去:“可我有话跟你说。”
“不想听。”
“不想听也得听。”宋诗意也来了气,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程亦川,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