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吃饭的时候，码头上空无一人，我和郝杰下了车，前面有几个废旧堆，那是刚从货柜里倒出来的。同志们每天都要卸十几二十个柜，他们不怕短吨，也不怕品质问题，就怕里面夹藏。每年都要从废旧柜里查获一大批汽车和机电产品。不过查出来也没所谓，据说十次走私，一次成功就有利ำ润。码头有不少走私佬，同志们把码头的进出口商叫做走私佬。他们基本上没有不走私的。在大家都在走私的情况下，不走私就意味着增加贸易成本。谁会有这么傻。这就是说，郝杰也不会是个好鸟。尽管他的货柜里还没有查出汽车空调之类。这只能ม表明郝杰路子走得宽。他本事大。譬如说，我这个码头的大当家就给他拉着在码头转圈子。他还美其名曰：陪我看看码头。
我和郝杰在码头兜圈子。车轮以10公里的时速往前滚动。我们在泊位看钢材，有十几条船在岸边，吃水线很深，我估了一下，大概ฐ在一千吨以上。有经验的关员在岸边站一站就能知道一船钢๐材的大概重量。其实他们也不用亲自到船边察看，只要看一看货主申ã报的重量就知道实际重量了。每个货主享有多大的特权，他们有些什么习惯，大家都心知肚明。同志们说，这叫吃亏吃在明里，万一有事，至少知道落个ฐ什么处分。郝杰把车开到b区。我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是废旧物品，那ว是他的主打产品。他轻易不下码头，只要下码头，就会去bຘ区看看。我后来才知道，别ี看一货柜全是废物，值十几到几十万呢。有时同志们把货柜倒空，等再装ณ回去，少了几吨货，郝杰可心疼了，他说那ว都是钱哪，几万块呢。郝杰做生意时精打细算，用起钱来却大方得很。这是他得人爱的地方。
对于我的这帮兄弟来说，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我们这些做领ๆ导的，早就习惯了朝令夕改，他们这些做关员的，也早已习惯了反复签名。有时候一份报关单给改得面目全非，不得不重新再出一份。我们常常免不了意气用事，结果给领ๆ导臭骂一顿，然后改正错误。还做了恶人。
说完我走到办公桌前，用内线通知小张和小刘进来。两人进来后，我说：坐下，先喝杯茶。小张和小刘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对着阿容笑了笑。那是无奈的笑，是皮笑肉不笑。对走私佬他们笑不起来。可他们得装ณ出笑脸，因为ฦ走私佬总是以堂堂正正的面目出现，他们后面是领导，是地方政府。阿容的越海贸易公司是市政府四大公司之一。众所周知，阿容还跟领导有一腿。我说：都认识吧？程总，我们的衣食父母呀。阿容说：别ี这样讲，大家都是为阿爷打工ื。我说：是呀，越海是政府的公司，咱们政府不可能ม走私吧？小张和小刘说：是呀，没必要嘛ใ。可大家都知道，所谓四大公司，就是四大走私集团。我说：小张，小刘ถ，关于那三百吨钢材，有些误会。这船钢๐材是典型的发错货，外商已๐经承认了错误，并愿意赔偿损失。这件事程总亲自向关领导做了反映，关领导也批了，同意退运，你们按关长的意思，马上办一下。
吃了饭，阿容要送我。我没有答应，我还说：良辰美景，你就别耽误了。我叫人来接我。阿容听了，满脸通红。这说明她对自己้的新า角色还不怎么เ认同。两个ฐ星期后，阿容进了两ä票货，三十个ฐ货柜的废五金，一
阿容说：找个ฐ时间请你那帮兄弟出来吃个ฐ饭，就当是认个门儿。我说：行，大哥听你安排。这句话是讲给二哥听的。阿容说：那就讲好了，回头我给你电话。
领导说：含量问题是个大问题呀，要引起重视。领导问我：小孙，这含铜百分之ใ三十由来已久了吧？我说：不是，这是新า政策，才搞了大半年。领导问：谁搞的？我说：孙立诚。领ๆ导说：你胆子倒不小。我问你，原来是多少？看到我一双眼四处瞅来瞅去，领ๆ导就加了一句：你老实告诉我。我说：原来是百分之十三。领导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声哼在我心里反响倒不大，估计把在座的各位吓了一跳。领导喝了口茶，然后拈起一根茶叶，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大家都不敢出声，领导的咀嚼声就成了唯一的乐章。领导说：由百分之ใ十三到เ百分之三十，小孙哪，你这改革步伐也迈得不算小呀！我说：比起上级领ๆ导的要求，还是有很大的差ๆ距。领ๆ导说：阻力不小是吧？我说：码头和企业意见很大，因为ฦ别说不是全国一盘棋，全市一盘棋都没做到。不过，还行，没把我吃掉。领导说：我们也有压力呀。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不能一条道走到底呀。我说：是，领导说的对。我和领导的对话因为老姚â进来打断了，老姚推开门，对着大家嘿嘿笑了几声，在我身边找了个ฐ位子坐下。不停地喘粗气，室内一时就剩下他的喘息声。我轻声问：那ว票货怎么处理？老姚说：赶紧走呗，还等什么เ呀？这个糊涂ิ人倒办了件爽快事。老姚说完了，拉住我的衣袖，指指门口。我知道那两个ฐ宝贝还在外面等着，我做了个不予理睬的表情。
服务员给大家上了茶，然后就站在门口向我挤眉弄眼。我知道她有事，就是不理她，她只好走进来叫我出去。原来码头的老总知道北京的领导来了，要来见面。这不是捣乱吗？我说：都搞得焦头烂额了，你们还瞎掺乎什么เ？秃头说：就是焦头烂额了，才要我们进去讲话。我说：你都知道什么？秃头说：我们有自己้的信息渠道。青岛的洋垃圾不是出事了吗？国家要出台新政策。我说：关你们屁事，你们瞎着什么急？没想到秃头还真急了，他说：怎么เ不关我们事，不让进口了，我们码头还开他干鸟哇？我说：得，得，就是要见，也得我进去请示ิ一下，领ๆ导同意了才能进去吧。两位说：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我进去后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屁话也不讲，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吧。
叫咱们一个ฐ是猫一个是老鼠呢。一听到若尘，门哲眼睛亮了：说谁呢？是大嫂吧？该带出来见见小叔了。我说：去，一边去，闭上你那张臭嘴。范庄说：这真是屎克郎打呵欠——怎么就张开了你那张臭嘴。
这丫ฑ挺的，开了这么个ฐ宝贝地方一直瞒着我。要不是咱兄弟从北京来，我还一直不知道呢。我说：丫挺的，你还有多少好东西藏着掖着？郝杰说：冤枉，我约了你多少回，要不是若尘，我们还在对垒呢。这倒是实情。谁
我跟若尘吃完了川ษ菜，把她送回了家。然后我一个人在街上走。这是我的习惯。我喜欢独自在街头漫步。在没有事做的时候，我常常把自己放逐到เ大街上。从街头走到街尾，如果你观察仔细，你会发现许多奇怪的东西。譬如说，一个ฐ中学生骑着车看书。他一只手掌握车把，另一只手拿着书。他尽管走在人行道上，这种情景还是让人担心。有什么เ好书非得这样看呢？我想不明白。终于有人看不过眼了，那是一个老同志。他本来在马路边沿走着，远远看到เ那个骑车看书的中ณ学生，就在原地立着，等中ณ学生一到เ跟前，他就说：喂，这样看书是不行的。可中学生并不理他，仍然看着书，还把车踩得飞快。这老头儿干吗要管这个闲事呢？我想大概是这样的：他不管，心里就不踏实。我也想说那ว个ฐ中ณ学生，但我没说，因为我说不说都没所谓。我不说心里仍然踏实着呢。再譬如说，一个ฐ女人在马路边坐着，也是在看书。这种情况也是不多见的。因为ฦ马路的污染很严重，在那儿坐两个小时，大概ฐ会短寿两ä岁。可这种情况看书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เ。我很想过去跟她讲一声。但那ว个女人很漂亮，我如果走过去跟她搭话，她大概会产生误解，以为我想打她的主意。当然碰上这种情况的时候不多，更多的时候是看到交通事故。两部ຖ车停在那儿，其中ณ一部ຖ撞得很严å重，另一部才刮ุ破一点皮。旁边还有一部ຖ警车。有时是摩托车跟汽车相撞，摩托车躺在地上，骑手却不见了，大概躺在医院里。有时会发现树枝断ษ了，一层皮却连着，树枝吊下来，影响过往行人。大家走到跟前，就绕道过去。偶尔会有一个ฐ人停下来观察一下。
车到เ成都酒楼，郝杰把我们放下。自己一溜烟跑了。我们是说要去吃川ษ菜，但并没说要在成都酒楼吃，这不是赶我们下车吗？若尘气得直跺脚，她说太便宜了这小子，刚才就该把鱼推下车，看他拿什么เ去巴结市长？我说：换了我就不这样想，做人就得成人之美。若尘说：你的职业就是成人之ใ美嘛，多少坏人在你的帮助下得道成仙。有你们这些人在，南村人民会有好日子过吗？这是什么话，好像我是阶级敌人似的。我不过是个ฐ普通的公民，有一点小小的权力，经常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自己想做的事却老是做不成。这就是说，若尘一点也不体谅我，哪里配做我的红颜知己？说得难听一点，我不过在混日子。在这个混乱的世界ศ里，生存就是混日子。我这么混，别人也这么混，大家都被迫这么混。我根本不理解我的工ื作，我就像一个ฐ棋子，给别人摆来摆去。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的意义。
我们把钓杆收起。开车在庄园里兜风。若尘拎着塑料袋坐在后座，我坐在她旁้边。她一路上不停地跟鱼掐架，还不时骚扰我，说：喂，你原来还有点本事，我还以为ฦ你一无是处。我说：你别赞我，我脸皮薄。若尘说：不要自作多情，不是说你，说他。她指着一条鱼给我看。接着说，看看，跟你有点像呢，尖嘴猴腮。
看见初生婴儿一样哇哇大叫。她说：要是大一点就好了，可以捉回家去养。我说：想一想都折寿。拉着她出了林子。
阿文躺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她的呼吸由急促趋于平稳，我感觉她有意无意地往我身上贴，直到贴得肌肉开始酸痛。我的身体开始燥热起来。一双手变得不像自己้的，在她身上四处游走。我手指下的肉体健康、细腻，富有弹性。那ว是青春的肉体，性感的肉体，美丽的肉体，魅力无穷的肉体。阿文突然开始呻吟起来，她的呻吟无疑ທ是火上加油。
第二天醒来已经九点多。感觉手里抱着一个柔软温暖的东西，我赶紧睁开双眼。我的天，抱的是阿文。她穿着白色的丝质超短睡衣。rx房以下全露出来了。下面还没有底裤。我则光着身子。这是什么เ阵势？我怎么跟她搞到เ了一起？我终于想起了昨晚喝酒的事。完了，跟二哥的相好搅在一起了，这可不是什么เ好事。阿文还在熟ງ睡，头枕着我的胳膊。一头秀发披泄在侧。我感觉手已๐经不是我的了，动了一动，想抽出来。好趁她没睡醒，穿上衣服，溜之大吉。这样我就可以装做什么เ也没发生。喝醉了酒干出来的事可以不算数的。阿文好像在睡梦中就等着我抽手，我刚把手解放出来，她就睁开了眼睛。双眼眨了两下，睫毛跟着上下翻飞，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两ä转，停在我的脸上。我给她的美丽打动了，盯着她的脸发傻。阿文说：睡醒了？这句话让我着实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们是老情人似的，天天在一起睡。看她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把我们睡在一起当回事，好像这是天经地义แ的事。我说：昨晚喝醉了？阿文侧转身，右手抱住我的头，左手在我脸上抚摸。她说：岂止喝醉了，还撒酒疯呢。我送你进来，你说什么也不让我走，非揽着我睡不可。你那ว双手呀，别ี说我，再有十个男ç人也掰不开。可我觉得这不像实情。如果是这样，她应该穿着衣服，我也不该光着身子。阿文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接着说：你全身都是酒，衣服拧得出水来，我叫洗衣房拿去洗了，一会儿穿了干净衣服去上班。我怯怯地说：没对你干什么吧？阿文一听就变了脸。她变了脸仍然十分好看，看得我怦然心动。阿文说：你可以不认帐。我说：不是喝醉了吗？声音轻得像蚂蚁从身上爬过。阿文说：喝醉了怎么เ哪？喝醉了就不能干坏事？你们男人离得了这个吗？说着就要起身。这种时候我只能一把揽住她，先把她抱在怀里，摸了一下她修长的手指，跟着把她的睡衣往下拉了拉。
我扯了两张手纸，把手擦干净，把纸扔在垃圾桶里，走了出来。郑直扯了两ä张纸，边擦边紧跟上我，说：今天跟领导出来，我和老姚可开心了。我说：是吗？开心就好，咱们活着干吗呀？不就是开心吗？说完呵呵笑了。郑直也呵呵笑了。这小子笑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