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五里坡的亭子上,左右两边的亭子此刻里摆满了各式席桌,捧了瓜果点心、茗茶酒盏的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
大路的尽头左右都是青石铺成的林间小径,中间是一处圈出来的花圃,各色牡丹,争艳夺丽。
“这几天啊,见了谁都笑,我这张老脸都要笑僵了。”夏姨娘道。
夏姨ถ娘闻唇角微扬,也没再拒绝,“那ว有劳妹妹替姐姐按按了。”
曾念芳却被她的笑吓得住了,捧着一罐椰奶冰丝砂糖裹小金桔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想到这里,曾念薇心底不禁轻快起来,见到曾念芳进来,好脾气地冲她笑了笑。
平心而论,王雪娥聪慧能干,懂ฦ得审时度势,更是长袖善舞,再加上出身大家,名门嫡女。而杜氏身为嫡次女,自小便得父母兄妹偏疼,相对就娇纵不少,随后又嫁给祖姑母次子为妻,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便养成了如今的样子。真心而论,无论为人处世还是能ม力手腕,王雪娥和杜氏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两人暗中较劲多年,杜氏始终被压得死死的,如今一朝翻身,心里那ว点儿心思就压抑不住了,如今杜氏无论做什么事都想踩王雪娥一脚。
曾老太太又道:“这件事有大媳妇儿治家不严的责任,可也不能就此抹杀了大媳妇儿的功劳。这么大的侯府,光凭大媳妇儿一个人管,难免有疏漏。不如这样,让二媳妇儿和三媳妇儿分管些庶务,以后啊,有关哥儿姐儿的事儿呀,得三人齐齐商量之后再做定夺。”
王雪娥闻倒是镇定不少,还好,曾老太太没有光听云文的话。她放心不少,虽然她知道光凭曾家与云文是动不了她曾家主事人的地位,可眼前有个许三爷在,若是真的闹起来,也够她好费一番๘心思。
突然冒出来的粗哑女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抬眼就看见一个ฐ黑黝黝的丫ฑ鬟站了出来,虎目耽耽。
“婢子在。”
她露出了笑意,道:“再说,我已๐经习惯了香草这样了,若是有天香草变得文静了,我才反倒不自在了呢。”
“嬷嬷多虑了,我并没有要责怪香草。”
“大家的孝心尽到เ了,你们祖母自会看在眼里。”曾启转身看一众的哥儿们姐儿们,道:“不如大家就散了,让祖母好好歇息一番。”
曾启杜氏夫妇俩一席话,说得到位又贴心,曾老太太脸色顿时好转不少。
曾念薇则下意识地去看王雪娥。
“可是请大夫了?”杜氏又问。
难得聚,久别重逢的三兄弟很快就天南地北地说开了,王雪娥与杜氏虽暗里过不去,可明面上的功夫却丝毫挑不出破绽,两人相谈甚欢。
曾念薇左边紧挨的三夫人李氏,而右边则坐了远哥儿。曾念芳和曾博宇则是与二房三房的少爷姑娘玩到เ了一块儿,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曾念薇看了染青一会,开口道:“你若是想出府,我可以放你走。”
曾念薇带着香草和香橙到小花厅,染青和染墨忙地见礼,随即低头垂眉地站于一旁้。
曾念薇忍不住刮他鼻子,嗔道:“小吃货。”然后她叮咛长安:“你可看好了,不许让九少爷多吃。”
远哥儿一听,双眼蹭地就亮了,裂了嘴直笑,迭声道:“谢谢四姐姐。”
王雪娥气得吐血,暗骂杜氏没脸没皮,竟还真留下来听别ี人的家务事,可碍着曾老太太的面子,她又不好直接撵人出去。
杜氏嘻嘻地笑,坐在铺了蜀锦软垫的雕花圈椅上,端起茶碗饮茶。
几个婆子正说得起劲儿,一个ฐ身穿深绿色掐花对襟褙子的妇人快步走过来,神色慌忙不安。
“可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恨恨道:“香草那ว贱蹄子,自己偷了玉镯竟然诬陷给染红。这小贱蹄子,竟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简直无法无天了!大夫人很是生气,本想直接把人给打出去,可念着她是姑娘屋里的人,便先把人关了起来,等姑娘回来了再做落。”
张妈妈好一顿安慰,又道:“大夫人派人一查,竟然在香草屋里现了那ว个翡翠玉镯!”
曾博远抿唇微笑。
曾启贤哈哈笑了。
杜氏细细地看曾念薇,道:“前段时间忙,二婶实在抽不出空过来。”
“前段时间,听说你被芳姐儿那个丫ฑ头失手推入池塘,可把我吓的!”杜氏满脸后怕,拉着曾念薇的手,才道:“如今看薇姐儿恢复得还不错,我这才真真放下心来。”
香橙往前站了几步,面对众人,施ๅ礼道:“婢子香橙,初来乍到,望各位前辈指点。若有不是,尽可指出。不到之ใ处,还请体谅。”
香草走到木槿身旁,突然展开一个ฐ笑容,道:“所以,大老爷便将身边的木槿----现在是香橙,划给四姑娘了,顶上染红的缺。”
曾念薇深深吸了又吸气,硬是把心中的震怒给按压下去。
果然,饱暖思玩乐่。
“四姑娘没出来?”
相比书房内的安静,书房外有些小骚动。
“夫人,这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四姑娘也不是不知道染红是大夫人您派过去伺候的,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哭了一会,又道:“染红那丫头打小就跟了夫人。夫人也知道,那丫头虽然性子急了些,可却是那ว心思单纯,又最是守规矩之ใ人。这若是若是说话急了些,这四姑娘大可指出来,不必把人往死里打啊!”
众人见曾念薇不再闹腾,心里都松一口气。没一会,便又围绕着宇哥儿笑闹起来。
曾念薇乖๔巧ู地一一作答。
王雪娥把曾念芳交给刘嬷嬷,自己้则亲自为ฦ曾念薇除下斗篷,娇美的脸庞看着曾念薇,目光却是撇向曾启贤,轻声问道:“老爷这次回来的倒是比预计的早了两天。”
见王雪娥进来,远哥儿和宇哥儿都起身向王雪娥行礼。曾念薇和曾念芳则给曾启贤行礼。
现在想想,那小丫ฑ鬟明明就是故意激怒她,而当时的自己้也是炮仗一个ฐ,做事横冲直撞,完全不计后果。
当时曾念薇被气得半死,气冲冲地去找曾念芳算账,最后撞破萧逸的好事,被恼羞成怒的萧逸立休出门。
萧逸低头拉他衣袖的女童,心里升起一抹厌恶,面色却露出温润的笑意。
“好。”他道。
“逸哥哥真好!”曾念芳一下子眉开眼笑,高兴得差点就蹦了起来。
一行人就变成了这样:曾念薇与曾念兰走在前面,姐妹俩都是第一次见这么盛大的花海,比西郊梅林远远大上了好几倍。两ä人都很高兴,边走便小声说话,不时地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萧逸则落后几步,他身边紧紧ู跟着曾念芳,后者边是惊叹,边对萧逸说着什么เ。萧逸嘴角带笑,时不时地回她几句。
几人走到路径的拐角的时候,看见前方แ的假山边上乱成了一团。
一个锦衣的小男孩跌坐在地上,面带惊慌。
不少的小少爷小姑娘们围在身旁,正小声议论,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啊!他流血了!”人群中出一道尖叫声。
众人一下子更慌张了。围观的有不少的丫鬟婆子领着自家的小主子匆匆忙忙地散开来去,生怕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事儿。
萧逸往那边瞥了一眼,“也不知是谁家的顽童,又闹了起来。”
“这种事儿每次宴会都会生,没事儿的。”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走吧。”
能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里头,有时候很小的一件事也会变成两家纷争的源头,曾念薇也不打算去冒这个头。
她正转身要走开,眼角却瞥见了那躺在地上的孩童。
一身石青色直缀,双目紧闭地躺在地上,血从额头上溢出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滴。
哄的一声,曾念薇头就大了。
“远哥儿!”
她大叫一声,猛地推开萧逸冲人群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