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想起来刚ธ才忘记跟你说生日快乐啦。”听电话那头七月没有声音,以为即便没有融化她心中ณ的冰山,也至少使她感动了那么เ一瞬,便又忙接着说,“不管你怎么เ说,我下次肯定还会去找你的。”
公交车到站,五月险些坐过了头,跳下去后,揉了揉眼皮,才想起忘了一件事情,一边往宿舍走,一边摸出手机打到咖啡馆找七月。过了大约半分钟,七月终于过来拿起话筒,说了一声:“你好,请讲。”声音甜美又可亲,但一听是她,立马变得冷冰冰,“什么เ事?我现在上班时间,你不知道?”
七月本来不想接,但看店里的同事眼巴巴๒地看着她,怕被人家看笑话,只得拎着,说:“你也看到了,我正忙着呢,你回去吧。”口气之ใ不耐烦,像是打发要饭的叫花子。
五月把手里的一袋零食水果塞到她手里,觑着妹妹的脸色,陪着小心说:“我来看看你也不行?”
等她说出这句话后,刘ถ幺妹就笑吟吟地端着一盘水果拼盘上场了。为首的那个ฐ客人点着五月,唾沫星子四溅地对刘幺妹投诉:“这小姑娘不会做人,拎勿清,勿识相。她这个ฐ服务水平,根本对不起她的这份工ื资!她这样下去,老客人都要被她气跑光了!你得好好教教她,让她知道什么是职业道德。我要是老板,我今天当场就把她给开除喽,我要是招人,也不要招她这样的员工ื。”后面一句话却是对着一群看热闹的同伴说的,他的同伴自然还是纷纷点头赞同。
那边,客人把账单撕了个ฐ粉碎,一把扔到五月的脸上去,五月本来还在强撑,被这一下子扔得再也撑不住了,只觉得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决堤而出,当着一群人的面就嚎啕大哭了出来:“大不了我来买好了!我来买好了!”
如此相互宽慰着开解着,后来竟渐渐地不将温家二少强下聘礼这档子事放在眼里了。
最后她爹又总结说:好在女儿即将要与罗秀才成亲,等神不知鬼不觉地嫁到เ了罗家,待那ว凤楼察觉时,只怕女儿与罗秀才连小娃娃ใ都抱上了,姓温的也就只好撒手撂开了。至于这些聘礼ึ,到เ时一文不少地还给他便是。
久美子面有得色,把五月往角落里拉了拉:“你小声一点,别被美代桑听见了,她心里肯定正难过着哪。”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迷你工ื作手册来,蘸了唾沫翻找了好一会,停下来,念道,“姓名:姓泽居,名晋。老家福井,庆应大学出身。年龄:不是二十七就是二十八……目前在东京工作,来上海ร是因为ฦ出差,会中ณ文,中文好像点有台湾腔……上个月和上上个ฐ月共来过两次,一次是和白井来的,一次是和长谷川来的。”
五月不由得咋舌,谁料到เ竟然还有叫美代为之倾心、且求而不得的男人,一时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追着久美子问:“真的?真的?哪里人?做什么的?”
给服务员女孩子们留电å话的日本客人大都是单身赴任的中年孤独寂寞老大叔,被年轻女孩子惦记着,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哪里还能拒绝女孩子们的邀请?即便已๐经吃过晚饭,爬上床了,真的不想再动了,但这些人还是会勉为ฦ其难地、甚至有些喜滋滋地爬起来,为了别人能够多领十几二十元的奖金而赶到赤羽居酒屋来。
“喂,是柏树桑吗?方แ不方แ便来?美代桑说想你了,问你这几天怎么เ没来哈哈不好意思,的确还差几个人就能ม发奖金了,方แ不方便来?等我发了奖金请你吃冰淇淋哦!快来嘛”都是妈妈桑美代教出来的,后面拖着的长长的、娇声娇气的尾音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为首的那ว个年轻男子身材修长,面皮白净,鼻梁高挺,剑眉斜飞,一双桃花眼带笑不笑的。她瞄了人家一眼,觉得挺养眼,便又瞄了一眼。那ว男子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边进了院门,一眼瞥见豆角架下伸着懒โ腰,嘴里叼着一颗樱桃的她,顿时愣怔了一瞬,随即眯起桃花眼,对她无声儿呲牙笑了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知为甚,她微微慌了一慌,心里怪老娘多事,忙忙避入屋子里去了。
此地名为ฦ小灯镇,距嘉兴城不过三五十里路,属嘉ล兴城郊,也是入城必经之路。恰好她家就住在官道旁,三五不时地有过路人来问路讨水,她也并不奇怪。听得有男子的说话声,便起身伸了个懒โ腰,待要端着樱桃进屋去时,不想她那常年吃斋念佛、爱管闲事的老娘已然将那群人让到院中来了。
家里的做饭洗衣打扫都是姐妹两ä个人做,有时五月做作业来不及,七月就去厨房帮忙干活,她的个头不比灶头高,但是一段时间下来,她也成了熟ງ手。淘米、洗菜,烧火,四岁的七月没有做不来的。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贪睡的时候,姐妹二人偶尔早ຉ晨起来晚了,哪怕上学要迟到了,也还是要先为爸爸煮ุ好饭才能走,否则爸爸晚睡起来没饭吃要发火摔东西的。饭要是做多了,两姐妹来不及吃,就得盛两碗出来藏到爸爸看不见的地方แ去,爸爸要是看到她们没吃饭就去上学,回来又是一顿打。他倒不是心疼她们,而是怕别ี人说他让两个ฐ孩子饿肚子。
这个时候的爸爸身上可以称之为爱心的东西可说是没有,但是在外面却要面子的很,因为越是没有本事的人就越要面子,毕竟,他们一无所有,就只剩一张脸面了。如果他被人拐弯抹角地暗讽,说他对两个女儿不闻不问时,他回来必定要摔盘子砸碗,罚她两个的跪,最后喝问:“这个家里是谁养活你们的?!”
五月和七月就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说:“是爸爸。爸爸最好。”爸爸这才会满意。
爸爸有时醉得厉害,还要她两个ฐ说妈妈的坏话,她两个ฐ怕爸爸怕到骨头里,唯独在这一件事上不肯听爸爸的,哪怕被打死,也绝不说妈妈一句不是。
在外面看别人的白眼啦,遭受爸爸的打骂苛责啦,在家里吃的这些苦啦,其实这些对五月来说都不是最难熬的。对五月来说,最难熬的是每学期交学费的时候。
学校为ฦ了奖励学生们早点交学费,就会准备一些诸如笔记本啦圆珠笔啦之类的小奖品给前几名的积极学生发放。五月也想要,但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非但如此,她开头几天甚至都不敢和爸爸开口,直拖到最后几天,老师也忍不住说:“有的同学,你们是不是忘了交学费了?早交也要交,晚交也要交,我问你,拖下去就能免掉了吗?麻烦你们自觉一点,不要让老师工作难做。”
五月当然知道老师其实是在说自己,道理她都明白,可是想想提起学费二字时爸爸的怒火,七岁的五月的心里就愁得要命。
每次都是瞅准爸爸没有喝醉且脸上有一丝儿笑意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带着些讨好的意味跟爸爸说:“爸爸,我要交学费了……”
刚刚脸上还有笑意的爸爸马上就换作一脸阴沉,好的时候就把门一摔,扬长而去,或是出去接着喝酒,或是进房间倒头睡下。不好的时候,就一脚踢到เ她身上去,大骂:“你两个讨债鬼!我怎么生了你这两个ฐ讨债鬼!我上辈子欠了你们!”连尚且懵懂的七月都要捎带上。
要不到学费时,她放学后不愿意回家,就和七月肩并肩地坐在学校附近的小路旁,看着夕阳渐渐西下,她叹息一声,七月也跟着叹息一声。那ว种无助又煎熬的感觉,即便许多年过去之ใ后,她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多数人对于童年的回忆,大都是美好而甜蜜的,但对于五月而言,她的童年除了忧愁,还是忧愁。她那ว时想的最多的就是:要是能ม让我快点长大,要是妈妈能ม够回家,哪怕让我少活几年,早早死去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