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能ม拎着两条金鹿到了曹老板家,算是很有诚意了。毕竟两条金鹿下来七块钱,都赶上小老百姓半个月的收入了。
金鹿香烟是青岛产的,虽然比不了红双囍,但比丰收、金菊等牌子的香烟要档次要好些,三毛八一盒,一条下来差ๆ不多三块五。像长河、上塘公社这些地方,通常求人办事或谢人办事都送金鹿、大前门这种四五毛一盒的牌子。
这句话简直不要太熟了。
二八大杠老当益壮!
韩春雷见状,也没打算隐瞒,说道,“听说南方แ那边遍地都是挣钱的买卖,我想带点本钱跑一趟那边。”
“买卖哪里分什么เ大小啊?能挣钱就是好买卖!”曹老板看韩春雷不太想说,越是好奇。
“这……”
韩占奎被一口烟呛狠了,脸都憋得通红,连连摇起头,“没有,没有,就算把他们三抄了家,也变不出这么些钱来。”
……
一晃眼,这个大队支书也当了十来年了。
“嘿,几分钱的玩意,给什么เ给?相识就是一场缘分。”
韩春雷微微一讶,张喜禄这个掮客当得心更细啊。他赶忙去扒拉柜子里的裤子,一边问道“谢谢喜禄哥,多少钱?我给你。”
换了一茬儿,韩春雷继续挑起担子往前走,后面一帮小孩儿手里抓着一把糖豆,又蹦又跳在韩春雷屁股后面撵着。韩春风敲着铁片喊上一嗓子破烂换糖豆,这帮小孩儿就齐声跟着喊上一嗓子,特别齐整热闹,频频引来村里人驻足围观。
所以韩春雷进村口没多久,就被一帮小孩儿围着换走了小一斤的糖豆。收获了半筐的破凉鞋、牙膏皮、还有一把烂菜刀。
在播音员夏青老师充满时代特色的激昂朗诵中,早上的读报节目正式结束广播又跟着放了一首《大海航行靠舵手》。
“广大的社ุ员同志们,今天早上的新า闻读报就到此为止。抓革命、促生产,美好的未来要靠我们的双手去创造。我是播音员夏青,欢迎您下次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再见!”
“行嘞行嘞,可以干,我看可以干!”
韩占奎用筷子把盆里最后一口鸡肉夹起,送进自己嘴里,咂吧着嘴问道,“那咱们也可以搞个柴家坞盖房修路工程队嘛ใ!到时候我去找徐书记。能让柴家坞的百姓吃上饭,吃饱饭,徐书记是好官,能不支持?”
他口中的徐书记就是去年新调来的长河公社革委会主ว任徐秉德,在人民公社时代,没有乡镇之说,基层公社就等同以后的乡镇。公社ุ领导班子也比较单一,公社ุ一把手就是公社革委会的主任。不过徐秉德早ຉ年当过党小组书记,所以韩占奎习惯叫他徐书记。
韩春雷忍不住吐槽道“柴家坞盖房修路工程队?这名字好土啊,叔!”
于会计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块鸡肉,也被韩支书吃进了嘴里,心疼是铁ກ定的,但是鸡肉都已经被造完了,还能说啥?他只能多喝两杯韩占奎家的糯米酒回回本了。
渍渍两口米酒一下肚,他从碟里抓起一把干炸花生米,惹得韩占奎媳妇连连白眼。
“那啥,春雷啊,还是韩支书之前那ว个问题,他们咋计酬啊?”
于会计把没吃完的干炸花生米偷摸揣进裤ไ兜里,然后又从碟子上抓了一把花生米,边嗑边说道,“这计酬可是一门大学问啊。这毕竟是去上塘那边干活,计酬不当,这底下人容易闹乱ກ子,到时候捅了大娄子,被县革委会追责,别说韩支书了,恐怕连徐书记都要跟着吃瓜烙啊!”
“婶儿,这菜都吃完了,再炒俩鸡蛋呗?”韩春雷动了动筷子,发现盆里鸡肉就剩ທ蒜片了,碟里干炸花生米就剩花生皮了。
韩占奎媳妇扭捏了一下,明显舍不得。
韩占奎轻轻推搡了一下老伴儿,低声道,“老伴儿,赶紧去。”
韩占奎媳妇冷哼一声,白了一眼于会计,低声啐骂道“没天良的吃吃吃,来俺家当吃大户了!”
“诶,老嫂子你这话我不爱听了,这盆鸡肉还是我们家出的。”于会计有些委屈了,好像你家这些花生米啊,米酒啊,都不如我家这大盆子的鸡肉金贵吧?
韩占奎拍了一下他脑แ袋,“少废话,一大老爷们咋老盯着这半盆鸡?老伴儿,赶紧去,炒俩鸡蛋,用小尖椒炒,别用大椒。”
小尖椒重辣,这样炒鸡蛋吃起来就没那么เ快了,韩占奎也防着于会计和韩春雷没心没肺地吃他家大户。
趁着韩家老婶儿炒鸡蛋的功夫,韩春雷把浦æ沿公社电å力安装工程队的计酬方式慢慢讲了出来。这个ฐ倒不是秘密,上个月萧山区工商局核批之ใ后,就已经是大新闻了。周边临ภ近公社很多人都抱着学习经验的目的,去浦沿公社ุ冠三村凑热闹了。
既然是集体所有制ๆ社办企业,那ว合作方แ的结算款自然是不能ม给私人,而是要公对公,这点韩占奎他们都清楚。未来一旦柴家坞什么什么工ื程队一成立,上塘竹制厂那边肯定也是把工程款结算给工程队的,而不是结算给一个一个柴家坞青壮的。
所以韩占奎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工ื程队如何给社员们计酬劳发工钱。
浦æ沿公社电力安装工程队,是将工程队收入收归集体,然后延续着工分制的计酬分配模式,当然对于加入劳务输出的青壮,每个月比没有参加劳务输出去上海的青壮多了10่块钱的补贴,这些补贴自然是从上海劳务输出的收入里调拨出来。
这样一来,就处理得相当稳妥和扎实,不会给人落下搞私营经济的口舌。
就如今的大环境和政策而言,这种计酬发薪的模式,最合适不过了。既稳重保守,又开创先河,而且还能ม提高青壮的工ื作积极性,最重要的是解决了农村的就业压力,同时提高了村里的集体收入。
“我觉得挺好的,你看呢?老于。”韩占奎听完之后发表了意见,然后问向于会计。
于会计也点点头,正色说道“我看行,干吧,支书!”
“老头子,要不到เ时候我帮着你计计工分?”韩占奎老伴儿主动请缨道。
这话一出,于会计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心里别提又多郁闷了。这计工ื分本来就是自己这个ฐ会计的分内工ื作好不好?老嫂子,我就跟你说了鸡肉是我家出的,你这就要夺我权啊?
好在韩占奎的一句话打消เ了他的隐忧,只听韩占奎摆摆手,呵斥道,“你瞎掺和捣什么เ乱?妇人不得干政,这几千年传来下的规矩,你都不知道?闹呢?赶紧睡觉去。0่”
“对对对,老嫂子给支书做好后勤工作就好,其他一切有我辅助呢。”于会计赶紧笑着附和道,顺便表了个忠心。
韩占奎指使走了老伴后,对韩春雷很认真地说道“春雷,叔知道你卖了那些竹制ๆ品后就要拆借钱去外面做买卖了。要不听叔一句劝,留在村里干这个ฐ工程队的活儿?到时候老于还是会计,你就当个副队长,去上塘那边修路就让你带队,咋样?”
韩春雷呃了一声,他没想到เ韩占奎会主ว动邀请他参加,还让他当副队长。
“是啊,春雷,我看你当着副队长合适,年纪轻轻就当这个柴家坞工ื程队的副队长,也能让你娘脸面上有光,对不?”于会计也热情地劝道。
于会计虽然精明爱占小便宜,但是脑子也活络的,他也觉得还真是没人比韩春雷更适合当这个副队长。一来呢,这个事情就是韩春雷一手撺掇起来的,没人比他更懂这个ฐ。二来呢,春雷跟上塘的李和平关系好,以后结款啥的,铁定不会遇到什么เ岔子。
韩春雷犹豫了下,摇摇头,婉拒道“占奎叔,于会计,谢谢你们能这么เ看重我。不过我还是想出去闯一闯。”
韩占奎继续劝道“春雷啊,你还年轻,外面世道人心险恶,你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咋回事。外面的钱能ม是那么เ好挣的?叔还是那个ฐ意思,留แ在村里,这个副队长……”
“叔,世道不行,人心险恶,就更要出去闯一闯。不然永远都不知道这世道有多么เ险恶了!还有——”
韩春雷坚持己见,认真地看着韩占奎,动容道“我们正经历着一个,一个每时每刻๑都在变革的时代,如果我现在还窝在柴家坞,抬头仰望着外面世界的风起云涌,艳羡着时代宠儿们在浪头上的风云变幻,那我就对不起我这重身份了!”
“啥身份?”韩占奎一愣,有些不满斥道,“你就一个木匠家的娃子,你还有啥身份?你这娃,我看你是去了几趟长河公社,住了几天上塘公社的招待所,心高气傲了,觉得自己不是一般人儿了?”
韩春雷也后悔了,没事儿煽什么情啊,差点把重生人的身份说秃噜嘴。
不过面对着韩占奎的坚持挽留和习惯性地一言堂,他还是摇头婉拒道“我自己有我自己้的路,占奎叔!不过工程队筹建,甚至上塘竹制ๆ厂李会计那边吗,只要用得上我的,你尽管开口,我哪怕人在外地干买卖,我还是柴家坞人啊!”
“行了,先不说这个了。”
韩占奎摆摆手,说道,“明天我先去趟长河公社,见一下徐书记,把筹建工程队的事情跟他汇报一下。至于副队长这个事,你也好好考虑,等你卖完竹制品把剩下的款子带回村之ใ后,叔再跟你好好聊一次!”
“嗯,好,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韩春雷一说走,接着于会计也跟着提出了告辞,拿起桌子上那个ฐ刚才装鸡肉过来的大铁盆,和韩春雷一道离开了韩占奎家。
……
今晚的星星特别闪,也特别亮。
一阵夜风拂过,韩春雷走在道上情不自禁地紧了紧ู衣衫,尤其是这会儿,这米酒的酒劲有些上头了,就更是觉得凉意沁骨。
不过好在他脑子还很清醒,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刚才韩占奎的邀请,他不是不知道这是韩占奎对他连续几个事情的一个ฐ感情回馈。
副队长啊,柴家坞劳务输出工程队的副队长,带队去上塘那边,说白了就是他说了算,这要让他老娘知道,绝对当场就同意。
这要搁几年之后乡镇企业的模式出来,这就是一个副厂长的位置啊。
当然,乡镇企业模式出来之ใ前,这些社办企业都是有局限性的,一直都处于小打小闹,无法成规模,成建制ๆ的做大做强。
这是当下的社会环境和政策法令所导致的,改革开放初期,始终是摸着石头过河,无论是中央,还是地方,甚至是基层公社,谁都不敢把政策口子放开了干,谁也不敢允许下面的人步子跨大了干。
而且韩春雷又怎么可能满足于眼前这些?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根本不是!他觉得自己的舞台根本就不在这么一个村子里,也不在一个ฐ公社里。
他要南下!
他要淘金!
他要去赚真正属于自己้的第一桶金!
……
嘎吱!
轻轻推了下,门没栓。
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准备去自己้屋睡觉,突然发现老娘睡的那屋灯亮着。
门半开着,没关。
灯下,老娘正坐在床沿边儿,挑着针线缝着衣服。
这衣服是他明天出门要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