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太子,还能有谁？”
她话未说完，丁小姐便猛地抬起了头,怔怔然问道：“太子么？”
几乎是一瞬间，秦珩就从方才的思绪中抽离，她脸上浮现出一个憨憨à的笑容，加快脚步向秦珣走去，口中唤道：“皇兄……”
他也发现了她，身形一动，向她大步行来。
季夫子垂眸扫了她一眼，才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
“学生来迟了，夫子恕罪。”少年人清冷的声音蓦然响起，秦珩手一抖，紧握着的墨条倏忽掉在桌上，白净的纸张上染了些许飞溅的墨点。
她刚拐进去，行得数步，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三皇子秦珣与太子秦璋。她心下暗惊，怎么太子二哥也在这里？方แ才的宫人内监竟也没有提醒她。她心说，看眼前这架势，莫非是二皇兄要走，三皇兄送客？
这些年她常去找秦珣，景昌宫上下对她毫不陌生。看见她，匆忙迎她入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老四的目光常在他身上逡巡。他心中微恼，却缓缓勾了勾唇角，装ณ作毫无所觉的模样，猛然回首，看向秦珩，在其扭头那ว一瞬，抓了个ฐ现行。
秦珣轻轻颔首：“嗯。”他今日来的早了，竟赶在了季夫子前头，真是失策。他从书袋里取出书来，一本，两本，两本书重叠放好，然后是纸、笔等物。
耳边传来熟悉的轻嗤，秦珩又悄悄看向秦珣，他虽然板着脸，唇畔却勾起了细小的弧度。她心念微动，喜悦在心底一点点滋生。她冲秦珣咧了咧嘴角。
秦珩瞧了皇兄一眼，见他面容严å肃，喜怒不辨，她收回了目光，只瞅着正前方，小声道：“是没出息。能跟着三哥出来，我心里欢喜，就有些忘形了。”
“竟有此事？”秦珩一惊,蓦ย然忆起那日看欢喜佛时的情形。她心头一跳，努力忽视心里的异样，对自己说，别多想，不一定是你的原因。
掬月讲到此事,眼睛亮闪闪的：“殿下,ไ听说三殿下把皇后娘娘赐的教导人事的宫女给退了回去……”
“珩儿，上前来。”丽妃声音酥软甜润，又带着遮掩不住的虚弱。
丽妃久病，但章华宫内殿并无药味，反倒弥漫着瓜果的清香，凉丝丝，甜津津。秦珩深吸一口气，心说这比外面还要凉快一些。
秦珩简单用了些餐饭，躺在竹榻上，翻书纳凉的同时，等待宫人的好消เ息。她回想着季夫子的话，思忖着有机会一定要拜读一下三皇兄的《庖丁刍å议》，他不是在评价御厨的厨艺么？或许可以从中窥探出他的饮食喜好。
掬月轻声应下，吩咐人去准备。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对这次的规矩，其他几个ฐ皇兄竟无异议。秦珩心念微动，也许他们根本就不在乎ๆ输赢。
至于大皇兄所指的那ว匹白马，瞧着确实神骏。只是马头上写的“乙”字，教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叶淑妃率先说道：“皇上，臣妾当年是和珍妃妹妹一起入的宫，一向投契，可惜珍妃妹妹福薄，竟早ຉ早去了。如今臣妾看着四殿下，就像是看见了活生生的珍妃妹妹……”
皇帝ຓ开口道：“两位爱妃可考虑好了？”
凉凉地扫了她一眼，秦珣忽然伸手，迅疾如风，攫住了她的下巴。
秦珩含糊“嗯”了一声，嘿然一笑。她近来自觉声音甜润悦耳，唯恐惹人生疑ທ，说话时有意压低声音，想听起来低沉些，方才可能没把握好，弄巧ู成拙了。
有些话不一定会有人对四皇弟讲，他来告诉他。原本这跟他没关系，但是老四对他好，可以说是他的人。他不想老四走他当年走的路。
想到เ这里，秦珣眸中越发幽暗难明。母妃刚过世时的那段日子，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皇帝当即吩咐身边宫人去宣四殿下觐见，然而寻遍皇宫，不见四殿下的身影。再一询问，方แ知是和三殿下一起悄悄出宫了。
说到兴头上时，睿王忽然提起了四殿下秦珩。
没听清他的话？秦珣挑眉：“你昨夜喝醉，在我这儿歇了一夜。”他很好心的不再提起噩梦。——被噩梦吓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她压制住身体的颤栗，心中懊ิ恼，昨晚不该受蛊惑，喝那ว两杯果子酒。原来她竟然连两杯都喝不得。——不对，她该练练酒量了。她如今是男ç子身份，以后少不了要喝酒。这次没被发现是万幸，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这般幸运。
她呆了几息，才流露出失落、庆幸、担忧、懊恼等情绪来，干巴巴๒地解释：“是不是吃多了？东西凉，不能多吃……”
阿武腹痛？那么เ东西是进到阿武腹中了？秦珩倒不觉意外，她心里舒一口气，有些庆幸，又有些懊ิ恼。暗想，果真是自己鲁莽了。
他忽然觉得殿中柔和而明亮光芒变得刺目起来。他低声吩咐了身后的内监阿武几句。阿武点头，领命而去。
环视一周，将各人的欢喜收在眼底，秦珣双目微敛，对四皇弟顿生怜惜之意。没娘的孩子，连悲伤都像是偷来的。
见三皇兄转身欲走，秦珩壮着胆子，扯了扯他的衣袖：“皇兄要忙什么事？我能ม帮上忙么เ？”
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可不愿意把大把的光阴在等待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随着他的话语，秦珩一颗心几次起伏，待听到最后，有些失落，有些难堪，只得老老实实：“是，那，我先回宫了。”
“那——”秦珣对老四的答案很满意，他笑笑，“那ว，四皇弟赶紧回章华宫用膳吧！过了点儿，御膳房该……啊，不对，是为兄疏忽了。章华宫有小厨房是不是？”
寇太后今年五十六岁，端庄貌美，保养得宜。不知情者只看其外貌，会以为ฦ她才三十几许。对着这张看似年轻的脸，皇帝ຓ不敢有丝毫不敬，一听太后说乏็了，连忙赔笑道：“是儿子的不是了。母后既然乏็了，就好好歇着，儿子改日再来陪母后说话。”
太后并未回答皇帝ຓ的问题，她只轻轻打了个哈欠，说道：“上了年纪，精神头不比从前，才坐了一会儿，这就乏了呢。”
然而四殿下秦珩只淡淡地瞧了一眼：“那就揭吧。”
他神情忐忑，心里却极有底气。他在任当中，可没私自挪过官粮，仓库里头，堆得满满的，堪称当朝楷模，官员典范。
握着酒杯，秦珩白净的脸上没半点表情，她只呆呆地瞅着秦珣，一声不吭。——反正她酒量不好，这酒她是不会喝的。
秦珣直接将四弟带到เ了景昌宫，屏退众人，亲自给两人斟ต了杯酒。
没法冤枉他暗中使坏，就推说是他没挑好时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秦琚也不是任人欺凌之ใ辈。
秦珩全心对抗身体的疼痛，对太子的话，她只作不曾听见，也不接话。而秦珣眼下一颗心在四弟身上，自然也是恍若未闻。唯独大皇子，他立即变了脸色，冷笑一声：“这是说我挑的日子不好了？”
看见太子妃丁如玉，秦珩心想，大概是事先商量好了，所以两ä个兄长都携妻而至。不过太子妃今日一身寻常打扮，美则美矣，若要骑马，可就不大方แ便了。若要穿裙子骑马，那得侧坐一边是吧？
约莫等了一刻钟，馥郁的香茶刚刚凉下来，还没来得及入口，太子秦璋就到了。他二人放下茶盏，急匆匆与其厮见。
秦珣脚๐步微顿，看看一脸担忧的弟弟，他心中一暖，面色稍缓：“那ว倒没有。”他轻拍弟弟的脑袋。这小子虽然呆气，但是却能精准地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
“皇兄，你不高兴了？”秦珩紧跟其后，呆呆地问。她急于驱走脑海里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画ฑ面，索性主ว动开口转移注意力。——当然，她看皇兄神色，很确定自己没有猜错。
早有宫人添了碗筷。
“嗯，正好有些饿了。”秦珣并不与她客气。他今日忙了一天，还未用膳。何况四弟盛情相邀，他不好拒绝。
秦珣惊讶于四弟的反应，他淡笑，薄唇微勾：“惊讶成这样？莫非还真有心仪的姑娘？”
她今年十三岁，怎么就提到心仪的姑娘了？莫说她不能娶ດ妻，即使能ม娶，她前头还有两位兄长未曾婚娶啊。哦，是了，他们的太子二哥十八岁生辰都过了，还没定下太子妃的人选呢。
皇帝颔首微笑，颇็为赞许：“知难而上，倒有朕的风范。”他满意地看着儿子眼中的孺慕，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朕也乏了。”
秦珣目光坚定：“行与不行，儿臣总要试上一试。”
睿王不置可否，冲秦珩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吧。你去见你皇兄，本王也该去见本王的皇兄和母后了。”
秦珩恭敬行礼：“侄儿告退。”
睿王挥手，直到那个背影消失不见，他才又瞧了瞧手里的埙：“还算有几分见识，知道是难受。”
“王爷说什么เ？”温公公没听清。
“没什么。”睿王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太阳，与皇帝如出一辙的凤眼微微眯起，掩住了眼中ณ复杂的情绪，“走吧！”
十多年了，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秦珩告别睿王，深吸一口气，继续前往景昌宫。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个皇叔，跟她想象中ณ的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