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像小时候那般，虽然孤单一点，可是跟人来往少，露破绽的可能性也小。现在这样，与人接触太多,迟早会暴露的。”掬月的声音带了丝哽咽。守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她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受着折磨。
秦珣心神一震,ไ她眼珠微转，面上却呆呆的：“姑姑说什么？”
秦珣瞥了四皇弟一眼,对老四的某些想法，他不是很理解。吃饭这种事情,ไ还需要人作陪吗？他来吃顿ู饭,怎么就跟帮了老四多大的忙一样？老四是有多孤单？他放下茶盏：“以前丽妃娘娘……”
秦珩轻叹一声：“不瞒皇兄,我有好久ื没同人一起用膳了。今天皇兄肯陪我,我很高兴。”
偷看别ี人，而被抓住，最尴尬了。还一天两次，更是尴尬。
同预想中的一模一样，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悄悄去看秦珣的神色，不想却堪堪撞进他的视线里。她唇畔的笑意瞬间凝固，换上呆滞的神情，小心翼翼收回了目光。
秦珣挑眉，嗤笑一声，语气冷了几分：“你想多了。我找你，不，我找父皇有事。”
“没事，我见到了我舅舅……”秦珩轻轻“呀”了一声，后知后觉，眨眨眼，满是感动，“皇兄是担心我，所以在外面等着吗？”
“嗯？”秦珣停下脚๐步，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弟，见其眼睛虽红，并无惊惧之ใ色，略略放心，“没事吧？”
几乎是一瞬间，秦珩就从方แ才的思绪中抽离，她脸上浮现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加快脚步向秦珣走去，口中唤道：“皇兄……”
孟越一愣，惊愕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缓缓开口：“这位是……”
秦珩心头一跳，压下惧意，小心露出一个ฐ笑容来。
秦珣轻轻颔首：“嗯。”他今日来的早了，竟赶在了季夫子前头，真是失策。他从书袋里取出书来，一本，两本，两本书重叠放好，然后是纸、笔等物。
次日再见到เ秦珣时，季夫子还未到เ来，她含笑冲三皇兄打招呼：“三皇兄，早。”友善而又不过分热情。
“啊？这样啊……”秦珩耷拉了脑袋，眼里若有若无的失望，看得秦珣心底一颤。他想起一事，轻轻拍了拍四弟的脑袋：“你在这儿等着，待会儿带你出去。”
事实上，在听闻四弟被父皇传召后，他心神不宁，不知怎么就到了永宁殿外。直到看见老四毫无异样，他才放下心来。但他并不想告诉老四，怪别扭的。
“竟有此事？”秦珩一惊，蓦然忆起那日看欢喜佛时的情形。她心头一跳，努力忽视心里的异样，对自己้说，别多想，不一定是你的原因。
掬月讲到此事，眼睛亮闪闪的：“殿下，听说三殿下把皇后娘娘赐的教导人事的宫女给退了回去……”
《律书注解》在最上头，即使给人看到也不碍事。秦珩告别皇兄，抱着书直往章华宫。她行得快，不想生事。
秦珣点头：“嗯。”
那么努力了三年的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放松那ว么一点点？照常同三皇兄交好，但是适当保持一点距离？毕竟现在两人确实挺近。在听说她是被皇兄一路抱回章华宫的时候，她毫不怀疑ທ假如哪一天她受了伤，三皇兄会毫不犹豫扒掉她的衣裳替她治病……
不可否认三皇兄对她很好，她有时甚至假想过，若是真如梦中那ว般，三皇兄登基，知道了她的秘密。以他们如今的情分，他肯定不会为ฦ难她吧？
季夫子咳了一声，秦珣挑眉，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慢悠悠地翻开了书。
她对自己说，不要担心，那只是一个梦。父皇春秋鼎盛，身体康健，太子二哥宽厚仁善，三皇兄不会当皇帝ຓ，那个ฐ梦不会应验的。
不过他素来警惕心强，无论是对谁，都抱有戒心。他压下新涌ไ上来的同情，对自己说，老四新近失去依靠，可能正自恓惶无依。但说到เ底，老四掉泪，跟他关系不大。他能ม做的，顶ะ多也只是宽慰对方两句。
秦珣眼睁睁看着老四因为ฦ他的话，一点点红了眼眶。他内心惊讶，老四怎么就感动成这个ฐ样子？
“回父皇，儿臣有一个ฐ不情之请，不知父皇能否答应。”秦珣神色凝重端肃。
过得片刻，秦珣快步走入，他周身裹挟的冷肃之气冲淡了殿里氤氲的香味。皇帝眉头一跳，看向正施礼的儿子：“我儿有事？”
他皱了眉，心里担忧。他现下在兵部做事，不比早年清闲。有时回到宫中，他只想沐浴ภ休息。但是四弟于他，终究与旁้人不同。
秦珣敏感察觉到เ以前老缠着自己的四弟近来主动寻他的次数少了。他有些诧异，猜想四弟可能身体不好，多半是又病了。
秦珩想到自己้因为ฦ一个堪称真实的梦而辛苦三年，又有些犹豫。罢了，以后注意一些吧。也许她能保护好自己的秘密永不泄露，那样最好了。
不妥，不妥。
秦珩冲他傻傻一笑，犹不忘做个ฐ请的手势：“皇兄，请。”
他有些不耐，拧了眉：“上车！”
秦珣继续说道：“父皇，季夫子教导儿臣，要做贤王辅佐明君。可惜儿臣不好诗书，只好舞刀弄枪。教儿子们武艺的陆师傅又……”
皇帝ຓ皱眉，武安侯孟越，也算是个ฐ人物，出身平平，从小兵做起，征战多年，屡立功勋。战事结束后，他又镇守边关，直到旧ງ伤复发，才回京容养，近来鲜ຒ少出门。如今乍ๅ然中听到这个ฐ名字，皇帝惊讶之ใ余，还有些恍惚。
“三殿下是皇子，将来要做贤王辅佐明君，自然该在圣贤典籍、家国大事上费心思，怎么เ能ม把心神都费在这些歪……这些末道上？还特地写了文章来评论宫中御厨的厨艺好坏？”季夫子双目圆睁，颌๒下胡须颤抖，“一篇《庖丁刍å议》洋洋洒洒，辞藻华丽。这《田赋篇》却东拼西凑，拾人牙慧，真是……”
她半年不来上书房，夫子留的功课变化好大啊。
前段时日，她身体有恙时，跟黄太医提起过此事。黄太医答允帮她配副药，能让她短期内嗓子沙哑。可惜现下还没给她送来，约莫是尚未配好。
秦珩微怔，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所指为何。她摇头，声音低哑：“不疼。”只是她得时时刻刻小心注意，说话声音低一些，粗一些，慢一些。
秦珣深吸一口气，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四觉得自己独木难支，想找人抱团。
四皇弟十岁，被丽ษ妃养成了个ฐ呆头鹅，老实孝顺的名头传遍皇宫，对一个ฐ不是生母的女人掏心掏肺。如今丽ษ妃过世，四皇弟恓惶无依之际，极有可能将一腔孝悌之心胡乱ກ转移，而且还转移到了他身上。
她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掬月、山姜等人，心里像堵了一块儿巨石，憋闷难受。
秦珩心中一凛，忆起丽妃过世时有内监因为哭得不认真而被杖责一事，她忙道：“回父皇，儿臣在三皇兄那ว里，忘了时间……跟他们没有关系。”
陶皇后近来对他还不错。虽不满他说的直白，又落了她的面子，但她不会因为这等小事与他计较，只笑他孩子气，怪脾ຆ气，并不曾真正苛责。
他当时告诉陶皇后，没必要。欢喜佛已经看过，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在秦珩看来，如果她隐藏的好，能ม一直瞒下去，那么เ不说明真相也无所谓。等她长大了，她会封王，届时她去了封地，秘密会永远是秘密。而说出真相的话，帝心难测，谁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倒不是善良大度地原谅姨母，而是她认为，没有把握，就不要贸然去做。她记性很好，她还记得她八岁那ว年发生了什么。
天呐，如果有毒，亲自送过去的他，是不是逃不了一死？
“没有。”山姜ä摇头，见四殿下似是很关切的模样，他心中忽的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哎呦”一声，脸都白了，“殿下，那ว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当下有侍卫做了裁é判，复又讲解详细规则。
秦珣与太子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附和。不过是一次私下的赛马，又不输赢什么เ，何必再折腾？
珍妃也就罢了，丽妃好意养他，还被他克死？可怜了那么温柔体贴的一个ฐ佳人。
皇帝自然是听出了罗贵妃的未尽之ใ意，他心念微动，森然道：“爱妃是说，珩儿克母？”他凤眼微眯，扫了鹌鹑一样老实站着的秦珩，心中微妙地生出一丝不喜来。
“嗯？”秦珣放下茶盏，往前轻推，扬起很淡的笑意，“你不是问我太子来做什么吗？除了朝廷的一些事，他就问了我这个。”
秦珩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皇兄怎么突然想起这个ฐ了？”
秦珩听这情况，竟是要再给自己้寻找新的养母。她有些懵，一时也不清楚这对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皇宫里头，丧母的皇子可不止她一个。比她年长两岁的三皇子秦珣，也没有母妃。——一想到三皇子，那个梦境就再一次涌ไ现在她的脑海ร。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赶走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她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太后与皇帝ຓ商量的事情跟她无关。
太后并未回答皇帝ຓ的问题，她只轻轻打了个哈欠，说道：“上了年纪，精神头不比从前，才坐了一会儿，这就乏了呢。”
寇太后今年五十六岁，端庄貌美，保养得宜。不知情者只看其外貌，会以为她才三十几许。对着这张看似年轻的脸，皇帝不敢有丝毫不敬，一听太后说乏了，连忙赔笑道：“是儿子的不是了。母后既然乏็了，就好好歇着，儿子改日再来陪母后说话。”
秦珩也冲太后施礼，随父皇离开寇太后所居住的寿全宫。
皇帝回望一眼高大巍峨的寿全宫，淡淡地问秦珩：“珩儿和宫中哪位母妃走得近一些？”
他问的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是秦珩却不敢大意。她知道，她是皇子，不管答哪个妃嫔都不对。是以，她只闷闷答道：“姨母。”
皇帝挑了挑眉，毫不意外。四皇子三岁起就由姨ถ母抚养，丽妃生病后，照ั顾母妃尽职尽责，人人皆知。他耐心地问：“除了你姨ถ母呢？”
秦珩低了头，沉默不语。——这个时候，除了沉默，她想不出其他的应对办法。
她十岁，夏衣单薄，低垂着脑แ袋站在那ว里，一声不吭，皇帝莫名就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出身卑微的生母逝后，他独自一人在宫中ณ艰难挣扎。他叹了口气：“罢了，朕知道了。”
秦珩不清楚父皇这一句“知道了”意味着什么，她回自己้寝殿后，也未提起此事，只教掬月姑姑准备书本，她好温习功课去上书房读书。
丽妃病了半年，她的功课落下一些。虽说情有可原，但她不想太过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