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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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过一轮,母亲拉着我的手道:“听说娘๤娘生了位皇子?”我笑道:“是,小名唤作宝哥儿。今早太后想他,便托了惠婕妤带去太后那里请安——惠婕妤为人正直,是女儿在宫里的好姐妹。”

又和母亲说些离别的话,说一阵笑一阵哭一阵。我听母亲只练那ว快活的话说,苦一些的、痛一些的半点不提。我又何尝不是?这三年来几番性命垂危只字不敢涉แ及。

我暗暗苦笑,说什么不好,偏要扯到华妃。果然,眉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之色,“之后襄贵嫔也向皇上进言,请求严惩慕容氏,杀之以平后宫之愤。”说道这里,嘲讽的笑道:“可惜皇上还念着旧ງ情,不肯呢。当场便翻了脸,斥退襄贵嫔。”

逗了一会宝哥儿,宝哥儿便有些精神不济的打了个呵欠。我抱过他,带着竹锦一起去哄他午睡。回来时就听到诗韵与眉庄说起新来的几个贵人。“祥๷贵人屡得召幸,却不见晋封。听说是因为华妃的原因,在皇上面前撒娇็卖痴的狠狠诋毁了慕容氏一番。”

宝哥儿得了自由,立刻四肢着地,从方桌一头爬到另一头。再又爬回来,露出乳຃牙朝我笑。端妃慈爱的看着宝哥儿道:“予泽长得真壮实,看他爬的多顺溜啊。”众人皆赞。但是宝哥儿只顾玩耍,不肯抓东西。我心下暗暗着急,眉庄已经凑近桌边,拿了一本《孟子》摇了一摇道:“宝哥儿,来,抓这个。”宝哥儿当真往这边来。甄嬛见状指着眉庄笑,“惠姐姐你这是诱哄,不算数!”

皇后面向玄凌道:“不敢劳太后久候,皇上看……”玄凌放下酒樽,道:“恩。让他们把东西呈上来。”几个大力内监合力抬上一张紫檀木大方桌。宫女们依次将抓周需要用到เ的东西摆上。准备妥当,皇后向我道:“把予泽放上去吧。”我微笑应诺,亲自从芸娘๤怀中接过宝哥儿放到大桌上。

甄嬛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我忽然就失了与她继续纠缠的精力,仰天深吸了两口气,平复满腔的怒气,冷静而疏远道:“乾元十二年,你与我有救命之恩。今番๘你有难,我便来助你一次,以还你恩情。皇上只有两子,因此便是忘了我们,也๣不会忘记宝哥儿。待皇上派人来接宝哥儿之时,便是我们回宫之日。自此以后,你我两ä清。”

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我的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怀疑姐妹的品行贞守,便是你所谓的姐妹之情?”甄嬛神๰色惊慌,有一种秘密被揭开的尬尴与恼怒。“你‘姐妹’情深,可惜我却不是泥性的人——随你!”

眉庄一息,继而深吸了口气,“你是恼元宵节宴上嬛嬛以宝哥儿做借口一事?”我沉默,眉庄心绪不稳,颤声道:“那你是恼那年嬛嬛不肯为你父求情之事?”我招来三丈外立着的麽麽抱走宝哥儿,才轻声道:“眉姐姐说笑呢,我父亲的事嬛姐姐到底是向皇上求了情的。我虽不才,她的恩情我一直记着的呢。”

眉庄听我一句不曾提及甄嬛,斜睨着我的目光中ณ蕴着浅薄的笑意而又暗藏着些深沉,“你刚才说的都是要紧的事,为ฦ何却是当着我的面说?”我一怔,低头看她脸上的忧虑,索性摊开了说:“眉姐姐知道,何必再问?”

外面乐响掀天,我却和周源默默对坐。“大皇子原有太后抚养,为ฦ何突然变成嫡子?”周源握着茶杯,道:“奴才曾得知,皇上原打算封娘娘๤为婕妤,只进了姬ภ宁宫出来却封了娘娘๤为贵嫔。”

我闻得消息,一时之间心情复杂难辨,一面为皇后有了嫡子愤恨不已,一面又松了口气,嫡长子最拉仇恨,落在我的宝哥儿身上的眼光也就愈发少了,一面又为我的宝哥儿难过,将来他知道他的满月宴竟被他大哥抢了风光,不知会如何在意。玄凌他究竟是如何想的,为何在他二子满月宴的同天举办长子立嫡的大典?

挣扎着吐出嘴里的软木,我颤声问道:“姑姑,哪里不妥?”竹锦连忙堆着笑脸安慰道:“小主安心,一切顺当着呢。”我见她如此,心里越发不安,厉喝道:“姑姑!”竹锦无奈只得道:“小主ว产道只开一指,奴婢担心……”

撕裂感我每一根神经,我只死命咬着嘴中ณ的软木,我不禁怀疑,孩子生下来后我一口齐整的牙齿还能幸存几颗๣?时间一刻๑刻过去,我疼的眼晕目花,恍惚中ณ捕捉到竹锦脸຀上越来越阴沉的神色。我心中咯噔一下,起了不好的预感。

六月中,老天爷似乎是要将今春省下的雨水还回来似的,断ษ断续续的倾倒了半个多月的雨。好容易这日是个大晴天,从皇后宫里请安回来,我顾不得日຅晒,在长杨宫花园里观花赏景。

自慕容妃还是皙华夫人的时候,将我拉出岚意楼,我再也๣不能用静养的名义赖在自己宫里,否则向妃子请安却不向中宫请安,一个大不敬之罪就要斩落我头上了。

只是心里再怎么不愿意,金口玉言,也容不得我不答应。只能ม眼睁睁的看着小内侍向东方跑走,强颜欢笑道:“那嫔妾这就去吩咐人准备小宴?”玄凌躺倒我瞪椅上,老神๰在在的点头。我对菊清道:“李公公去为ฦ皇上办事,皇上身边不能离了人,你就在这里伺候吧。”菊清应:“是。”我向周源使了个眼色,周源跟着我进殿。

玄凌皱眉想了许久,完全没有映像,面上却看不出来:“朕也许久没有见到เ杜良娣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让她们来看你。”我心中ณ暗暗叫苦,我又不傻的,若不是为了那些茶叶,我好好地在岚意楼养胎不愿,非要费心费力的唤些不熟悉的人来看我。如今这座大神在这里压着,可操作的空间几乎没有,白瞎了一番苦心。

觑见玄凌眉头微皱,有不悦之色,心里暗叹,到底是皇上,纵然自己伤了妃嫔的心,也不准妃嫔怨恨。装作没有察觉,继续道:“嫔妾与惠姐姐是一样的人,偶尔嫔妾寻思着,若嫔妾是惠姐姐会如何想?”玄凌侧目看来。

玄凌沉吟着不说话,我轻声唤道:“皇上?”玄凌带了丝不自在道:“朕罚容华幽禁,容华素来自敬,恐怕心里怨恨朕。”我想到白天眉庄的模样,不敢否认眉庄心底无怨,只道:“只可恨的是那ว奸人,糊弄皇嗣,目无君上!”顿ู了顿又道:“惠姐姐原是家里千娇万宠着的,冷不禁这样一出,心里有些意见,也是难免。”

菊清回到เ岚意楼时,我坐在石榴树下晒太阳。“如何?”我问道。菊清清清了嗓子学着马才人道:“闭嘴๨!你找死别ี拖着我。当初在家里我真是瞎了眼了,以为你机灵竟带了你这么个ฐ头脑不清只会挑拨的丫头进宫做心腹!”

我顿了一顿,继续前行。别的小主管教奴婢,我也๣不用大喇喇的留着观看不是。但毕竟都是在长扬宫,我向菊清使了个眼色,还是留意一些比较好。菊清会意,脚下慢了几步,转身到假山后面去了。

犹如吞了虫般的恶心,我渐渐避开甄嬛。正月下旬,方海说我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离了。我把心思都转移到เ皇上身上。

甄嬛闻言,眼中闪过惊疑不定。说起薛小姐身世时,时常偷觑了我的神色。直到此时,我才明白甄嬛举办的这次“赏雪”,目的不在看雪而是看人心。心中ณ大怒,甄衍做出一副被心上人伤害的神情,甄嬛又在此鬼祟。当甄衍是个香馍馍么,我安陵容会稀罕他?!

冯淑仪过来扶我道:“贵人快快请起。”我撑着不起道:“嫔妾与沈常在相交一场,当初嫔妾在宫中郁郁๗不得志,是沈常在向皇上举荐了嫔妾。如今沈常在落难,嫔妾无຀法援助,心中ณ一直惴惴不安。嫔妾听说,现今看管沈常在的人是芳若姑姑,嫔妾在入宫前有幸得到芳若姑姑教导,求娘๤娘相助嫔妾见一见芳若姑姑。”

又与冯淑仪寒暄一阵,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到:“听说皇上身边的芳若姑姑如今在娘娘๤畅ม安宫里?”冯淑仪怔了一怔,收敛了些笑容,道:“正是。”我起身向冯淑仪拜倒:“嫔妾有一事求淑仪娘娘。”

提步正要出去,暮然想到一事,顿了顿ู,伸手沾了厚厚的脂ฦ粉,重重抹在眼睛正下方แ。再看看镜子,满意的推门而去。仔细拿帕子上擦掉手指上残留แ的粉末,再整理整理衣衫发型,深吸一口气,踩着小碎步一路小跑至正堂。

菊清依言拿起粉袋在我脸上扑了扑,颜色立时白了一些,却更显得那ว一层浅浅的白是浮于表面。我满意的点头。此时门扣扣两ä声轻响,周源老迈的声音传来:“小主ว,皇上到了。”我扬声道:“知道了。”站起身,再扫一眼镜子,最后确认脸຀上的妆容。

我看着眉庄,心中焦急万分。又不敢当着这样紧张的关头插言说话。忽然瞥见眉庄身侧华妃嘴角微微扯起的弧度,顿时浑身一颤。脉象在那里,怀孕一事如何能作假?即使陷害眉庄之人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买通整个ฐ太医院太医来作假证。唯一的可能ม是眉庄根本没有怀孕!我心念急转间,皇后已经派人去请太医来确认。

事情到底如何谁也不知,尚不能太早下定论,我深深呼吸,稳了稳续,吩咐道:“去唤周源来,伺候我去正殿。”及我过去,眉庄面如白纸,惊恐万分,正指着茯苓颤๶声道:“皇上——她!她!这个贱婢污蔑๥臣妾!”

宝鹃低头,我知她心中ณ仍有不服,虽然心中感动,却不能不罚,于是道:“我去看嬛姐姐,宝莺和菊清跟随,你就留下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เ时候再随我宫中行走。”宝鹃低低应是,送我出门的目光里尽是明晃晃的嘲๦讽。我此时竟然丝毫不察。

我叹了一声,用力扶她:“嬛姐姐新承恩宠,正是要固宠的时候,却不是提携我的最佳时机。你为我的心思我明白,只是这宫里人多口杂,这样的话还是不能再说了,被人误传了出去,伤了我和嬛姐姐的情分。”

意识到这一事实后,所有安宁的假象纷纷退散。以我微寒的家世,再不得皇上宠爱,我在后宫就如那一片无根的树叶,稍有风,就要随风飘零,稍有火,就要焚尽自身。处境如此危殆,我竟悠然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此时一想,惊出一身冷汗。

这一事件犹如当头棒喝,将我从怡然自得的小日子中敲醒——我如今身在皇宫,乃是皇上从七品的妾。这一棒敲的我愤懑不甘,我是十二年大选出来的小主ว,乃ี皇上亲笔御封的选侍,怎能ม被一介小小宫女越过头上!

屋内,我昏昏沉沉醒来,身上酸软无力,连眼皮也๣变得十分沉重,只是口干的很,拼尽力气才能出声:“水……”有人过来扶我,温热的液体流进我的口中,我贪婪的吞咽着,有清脆ะ的声音模糊的传来:“小顺子平时看着是个利索的,如今让他去请个ฐ太医,都一个时辰了还没有请来,莫不是偷懒โ去了?太不把小主的安危放在心上了!”又唤我:“小主,小主,你还需要水吗?”

“昨日຅小主遇见了什么事,怎么回来就做噩梦?”周源耷拉着眼皮,佝偻着背站在院子里问道。宝莺犹豫了一下,上前附在周源耳边道:“昨日小主和沈小主ว、菀小主与新า进的梁才人起了争执,被华妃娘娘遇见,华妃娘娘赐了梁才人一丈红。”说完低头后退几步。周源听了,心中了然,这是被吓到了。

身周都是陌生人,我努力打起精神,并不敢四处张望,只目不斜ฒ视按照方若姑姑教导行走。侍卫们护送我岚意楼,楼外已有内侍宫女们跪在两旁迎接。我站在岚意楼ä外打量,岚意楼是一座一进小院,并不大,庭院正中是一棵石榴๠树,九月里竟仍是郁郁葱葱,绿的惹人喜爱。

心事绵绵,昨夜竟是哭了一夜,是以今日精神不好,恍恍惚惚中上了轿子,恍恍惚惚中ณ被人搀下来,九月奠,碧空如洗,微热的阳光洒在身上,我却只觉得冷。甄嬛见我面色不好,担忧的看过来,我勉力笑笑,低下头。所幸其他几位小主一齐到了,我们在銮仪卫和羽林侍卫的拥簇下向各自的宫室走去,免除了尴尬。

未时末,甄夫人应该快起身了吧?等了一刻๑钟左右,唤来明月问道:“甄姐姐这个时候可起身了?我想去拜会她。”明月道:“刚起身。小主知道安小主过去,定会十分开心。”我笑了笑,带着萧姨娘๤与明月向甄嬛所在的快雪轩走去。

我带的东西少,很快便收拾妥当。明月过来请我歇息,我犹豫了一瞬,点头应允。陌生的环境中总有些不安,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忽又惊醒,连忙唤过萧姨娘问:“姨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萧姨娘๤道:“刚ธ到未时末。”

萧家大舅赶车将我送至毓祥๷门外,我坐在车里深吸口气,静了一静,伸手掀开车帘,跳下马车。马上就是场我一生最重要的战场,胜则生,败……我想到临行前父亲微嘲的嘴角,母亲枯槁的容颜……不,不能败,只能胜不能败。

乾元十二年农历八月二十,黄道吉日຅。早上起来艳阳高照,天空蓝的一丝瑕疵也无຀。萧姨娘推开窗户,喜道:“这样好奠气,老天爷也在帮助小姐呢!”我笑笑并不搭话,萧姨娘๤心里牵挂我,连树上的绿叶都说是因我而不落。我此时身上穿着一套淡蓝色的衣裙,颜色极淡,接近白色。髻上点缀同色的绒花,鬓边戴着自己้精心制作应时的海棠绢花,再无其他金银饰品。俏生生的立着,萧姨ถ娘爱怜的看着我,时不时显出赞叹的神色。我对萧姨ถ娘的反应很是满意,前世时听人说“女爱俏一身孝”,白色最能ม衬出女孩的干净与清纯。只是古代白色犹如戴孝,御前๩很不合适。方แ退一步选了淡蓝。

母亲笑歪在椅子上,好容易收了笑道:“真有这么黑?”萧姨娘道:“就这么黑,我亲眼见的。除了俩眼白和一口白牙,浑身黑黢黢的。”母亲道:“男人家不必注重外貌,长的不磕碜也就行了。你出去方便些,哪日你回娘๤家时帮容儿和李家夫人说道说道。要是成了,容儿少不得要给你磕个头。”萧姨娘连连摇手道:“夫人信任我才让我给小姐说亲,再说,小姐是主子,我哪敢要小姐磕头?只是,那陈家毕竟富裕些,夫人不再考虑考虑?”

母亲又问道:“这李壮生的如何?”萧姨娘道:“长的高高壮壮,粗眉厚唇,是个憨à实的样貌,不算俊俏。”母亲道:“憨实好啊,憨实的人厚道,不忘本。”萧姨ถ娘欲言又止道:“就是,就是有些黑。”母亲不以为ฦ意道:“男人家的要那么白净做什么?能知冷知热就好。”萧姨ถ娘道:“谁说不是,可是他生的也太黑了些。”母亲奇道:“有多黑?”萧姨ถ娘道:“听说有一回李壮做活晚了,他小弟去地里喊他回家吃饭。说也巧ู,那天没有月亮,李壮做活热了脱了上衣,李家小酸着灯笼往前๩一照,只看见圆滚滚的一条白色的裤子向他走来,眼睛一翻吓晕了过去,病了十好几天呢。”

顺嫔父亲不解道:“既这样,为何不干脆与没落世家结亲,得的名声岂不更好?”江侍郎道:“世家子纨绔成风,罕有成才的。昭媛娘๤娘要的妹婿都是要有科举出身的官员,将来二皇子参政,这些便都是他的第一批亲信了。”

江祖父道:“不错。若将来二皇子博学多才,礼贤下士,引士林言论,不论下一任皇帝是谁,对二皇子满意与否,想动二皇子都要掂量一二。”叹道:“咱们为与安家避嫌,只收了张靖国,却把安瑾推给叶先生,怕是正中了昭媛娘娘的下怀。以叶先生的威望,安瑾将来在士林的声望只怕也不小。”

我完全不知江家想了那么长远,把我塑造成一个长远目光的大智慧者。我为ฦ安家择亲,完全是做给太后皇上皇后看,你们看,我没有野心,不会幻想着皇位威胁你们皇家和朱家。结亲对象也๣只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并没有趁机拉拢权贵之ใ家,集结自己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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