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大概是从刺史府衙哪里走漏的。
朱员外自然就是朱家船队的主人,这封请帖大概是为了探一探崔容的底。看来对手并不知道崔容的真实目的,也还没有从朱管事处得到什么报告。
轮到崔容,刚ธ一开口就被张仪苦着脸打断ษ:“小容便不必多说了,我爹这几日哪天不念叨一遍,就恨我没有这般出息——不行,你得自罚三杯才能消我心头恨。”
许久不曾相聚,初时免不了各自诉说近况。
好在这次大理寺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否则顺着笔迹的事,保不齐会查到自己身上。那ว一定会惹得父皇更加震怒,而他最近的好局面可能就此功亏一篑,白白便宜了杨建那ว小子。
他从没想到自己้养的一条狗竟然胆大包天到这地步,欺上瞒下,擅自动用他最秘密的手下谋取私利ำ。
崔容只说不知自己发挥如何,崔怀德也没多想,嘱咐他好好休息,目光又投向大门方แ向。
见崔容进来,崔怀德把他叫到近前,问了几句答题的情况。
崔容也在席间,坐在崔世卓的右边,算是个正式的位子。
午间自然是阖府大宴,老太太上座,男ç子在左,女眷在右。
雅间内两人又聊了些朝堂时局,二皇子说起近来米价大涨之事。
一时想不透,崔容姑且放置脑แ后,继续往下听。
鸽子挺瘦,浑身上下没几两ä肉,不过崔容手艺好,烤得色泽均匀,油光喷香,叫人看了就想赶紧ู尝尝味道。
崔容蹲在房里唯一的炭盆前,专心致志地烤一只鸽子。
私盐案看似已结束,杨进却仍然不得清闲——涉案官员逮捕抄家,都是黑衣骑的职责所在。
崔容虽然并不知杨进的另一重身份,多少也能猜到他为何事而忙,只好暗自压下见面的心思。
他相熟之人不多,崔世青身处军中ณ不得随意外出,张仪与李玉堂在翰林院也是诸事缠身,相较之下杜仲虽清闲些,却也不好日日寻他。
来府上递帖子的人倒不少,可惜大多是沽名钓誉之辈,崔容懒于应付,大多婉拒了事。
他倒是找过衣海澜两ä次,想谢他出手相助,不过不巧都没见着。
崔容想这阵子大理寺公务繁忙,也只好作罢,打算等风波更平静一点再说。
这日,崔宅的厨娘准备好饭菜,就照例归家去了。
而仅有的两名粗实小厮也从不在内院当值,李福又被派去庄子上巡视,于是屋内又一次只剩ທ下宝儿和崔容两ä人。
对着满桌饭菜,崔容忽然觉得难言的冷清,便开口招呼宝儿:“坐下来陪少爷吃饭。”
宝儿到底是从小侍候大的,也不推辞,笑嘻嘻坐到崔容下手道:“还是少爷心疼宝儿。”
崔容闻言并不答话,只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就提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菜。
宝儿虽然迟钝,也觉察出崔容情绪异常。但李福不在,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尽量讲些八卦逗崔容开心,可惜收效甚微。
“要是五殿下在就好了……”被打击到的宝儿在心中ณ暗暗想,“殿下在的时候,少爷脸上可没断了笑呢!”
被宝儿叨念的杨进,此时正在勤政殿觐见承乾帝。
“都收拾干净了?”承乾帝沉声问,末了,又连着咳嗽数声。这几日起了风,承乾帝病势又有些反复,用了药也不见大好。
杨进上前给承乾帝倒了杯温水,又替他顺气,令承乾帝ຓ舒服了许多。
这时他才回话:“儿臣已经都办妥了,无一漏网。”
“这些事也就只有交给你了。”承乾帝ຓ叹了一句,对结果十分满意似的拍了拍杨进的手,闭上眼睛。
片刻后再睁开,他眼中又恢复犀利ำ的神色,语调也硬了起来:“苏北盐场那边,令黑衣骑继续查,务必要差ๆ个清楚明白!”
杨进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低声应了下来。
三皇子杨建连月来心乱如麻,斗大如斗,几乎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
他从苏北盐场走私私盐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料é今年流年不利,他父皇突然打着采办的旗号派了钦๔差ๆ往江南去,结果一下子端掉了他在杭州ะ经营数年的心血。
但这时候杨建已经顾不上心疼,他做贼心虚,生怕继续查下去会将自己暴露出来,几乎愁得整夜睡不着觉——从国库往外搂银子,这绝是承乾帝最忌讳的事情之ใ一。
杨建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把主ว意打到盐场了呢?
听闻那姓崔的小钦差没有查到苏北盐场,杨建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之ใ心,指望将自己的罪瞒过去,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据内线说,牢里死的那个、顶ะ了赵卓名字的,竟然是杨时的人,杨建立刻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难怪长安城里几个ฐ铺子同时发疯,忽然降了盐价;难怪赵卓得行动那ว么เ隐秘,还是着了暗算……根本是有内鬼,里应外合对付他!
至于幕后主使,杨建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他的好二哥杨时!
起了这心思,杨建看谁都觉得对方แ不怀好意,没过一个月,内鬼没找到เ,他自己先有些神经兮兮了。
更令杨建万念俱灰的是,他发现承乾帝似乎在疏远自己。
原本,三皇子的地位几乎能与二皇子分庭抗礼ึ,但这一个多月一来,承乾帝不仅渐渐收回了交给他的差ๆ事,连召见他的次数都越来越少。
杨建恨不得能ม冲到御前揭发杨时的阴谋。
然而私盐的案子确实是他做下的,而承乾帝到现在都没有提苏北盐场,也不知道到เ底有没有察觉,杨建又很怕偷鸡不成反蚀米,弄得进退两ä难。
到เ了十一月底,一封圣旨ຈ不仅在朝间掀起轩然大波,也令杨建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承乾ດ帝下旨,封三皇子杨建为孝清王,令其月内动身千万封地——所谓封地,是岭南一片蚁虫横生、十分荒芜的地方。
至此,杨建才知道自己是彻底完蛋,再看那不伦不类的封号,就好似承乾帝打在他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一般。
关注着时局的除了杨建,自然还有杨时。
事情几乎ๆ完全按照ั他期望的发展,让杨时夜里睡着睡着都会笑醒。
杨建是谁?
那是杨时最大的绊脚石,是他的眼中ณ钉、肉中ณ刺,让杨时没一刻不惦记着拔除的人物。
偏偏杨建母妃在宫内极为受宠,他一度子凭母贵,大有压过杨时的势头。这样一个可恶的对头,竟然被杨时亲手除去,让他如何不狂喜。
连带着,对主审案件的崔容,杨时仿佛也忘了他曾经坏过自己的事,觉得顺ิ眼多了。
在杨时看来,若崔容紧咬不放,多少也能给自己造一点麻烦。幸亏崔容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才让他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
——甚至有可能,崔容是借这机会对自己้示好。
杨时动了拉拢崔容的心思,毕竟这样一个人做不成同盟,也总比做敌人强。
思及此处,杨时脑แ中ณ又闪过另一个人,杨进。
杨时的脸色沉了下来,相比崔容,他这位五弟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虽然知道父皇对杨进似乎ๆ有着超越他人的信任,但杨时一直觉得那不过是他对天伦之乐的一点不切实际的眷恋罢了——所以才会选择天资最平庸、势力最单薄的杨进。
不只是杨时,朝堂上下对杨进的评价,也大多是“纯孝有嘉ล,五甚大才”,所有人都没有将他当做储君人选来看。
但这次南下,杨时忽然发现,平日不见显山露水的杨进,似乎也不欠缺做事的能力。
更令他在意的是,立下大功未得奖赏,但杨进却丝毫不焦躁,依然跟在承乾帝身边服侍,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同。
是他没有相争的意识?还是……城府深沉?
杨时一向认为生为皇家子,就只有能力高低、背景强弱之分,他绝不相信有人连争一争的念头都没动过。
更何况,江南之ใ行后,崔容对杨进比旁人亲近,不知是不是被后者先下手拉拢了。
杨时眯起眼睛,觉得有必要再请来穆先生商议一番。
注意到เ杨进的并不止杨时一人。
崔容虽然颇็出风头,但在朝堂之上惊起的波澜尚浅;而杨进,因为ฦ身份使然,一旦有所动作,必然触及到某些核心的利益。
只不过这些人更喜欢谋定后动,眼下还只是在观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