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煊拿起怀表看了眼:“快六点了。”
采薇这一觉睡得还挺沉,睁开眼,外面的雨还没停,她揉了揉额头随口问:“几点了?”
她记得谢珺当时额头在流血,应该是被炸弹给伤到的,虽然看他后来敏捷跳入车内的情况,应该不算严å重,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清楚。
今日若不是谢珺及时出现救了自己,ไ只怕她现在就算是没丢了小命,也是一个缺胳ฑ膊少腿的人了。这样一想,不免后怕。
去得是租界里洋人开办的成衣店。
见他跟个小脚๐姑娘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ไ没了往常的活力,采薇正巧要去添置新า衣裳,便拽着他一块儿出了门。
林老爷喜欢听戏,家里有一个戏台,今日专程请了上海ร滩有名的戏班子。今日众多宾客,ไ不仅有上海滩的达官贵人,也有老城厢的普通百姓,林家特意设得流水席,宾客吃了酒席,又可以去后园听戏游玩,整个林宅十分热闹。
林家的财力虽然在如今的上海滩,已经排不上号,但林老爷交游广阔,在华界颇็有威望,寿宴自是宾客满堂。
连带这位叫不出名字的公子,她今晚已๐经拒绝了三位年轻人的邀请。倒不是她不愿意和异性跳舞,而是这生日会里的男女都太年轻了。刚刚邀请他的几个,看过去都不过二十岁。她实在是没兴趣和这些小孩子跳舞。
采薇笑道:“多谢公子关心。”
江家看起来光鲜,生意遍布全国,江鹤年在偌大的上海ร滩,也是跺跺脚๐能ม震一震的人物。然而时代更迭,局势莫测,沪上各方แ势力错综复杂,要守住偌大的家业并不容易。最大的儿子云柏也才刚刚能给他搭把手,所有的担子都还压在他身上。在如今的局势下,要面临的不仅仅是如何打理生意。他还得盘算如何能ม让江家这块各方都觊觎的肥肉,在乱世中明哲保身。
采薇抬头看向父亲,其实江鹤年都还不到五十岁,放在百年后,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然而此时灯光下的这张脸,早已经爬上了沟壑,昭示ิ着这是一个正在迅速衰老的男人。
江鹤年一时噎住,明白多说无益,便道:“看来是我们两ä家闹了点误会,这庚帖今日肯定是不能交换了。”他将谢煊的八字帖ຆ交还给对面的人,“麻烦陈管家回去转告谢司令,就说江家五小姐年纪尚小,老夫打算让她在家多留两ä年,是我们没有福气。”
陈管家笑回:“我家三公子也非长子,求五小姐不也在情理之中么?”
谢煊对她的呼唤置若罔闻,径自走到桌边,看向王翦,又说了一句:“王公子,你意下如何?”
“三公子!”本来站在远处没敢走前的洵美,激动地跑了过来。
那人没进来,只对屋子里的女人道:“江五小姐在吗?”
采薇抬头看了眼对角,已经开始慢条斯ั理喝茶的谢煊,正要点头答应。包厢有人敲门,守在门口的江家听差问:“有事?”
江太太皱眉道:“可是文茵已๐经走了啊?”
大概是走得有些匆忙,江鹤年有些微微喘气,接过佣人端来的茶,喝了一口,才又继续:“我刚刚接到谢司令那ว边的消เ息,他的意思竟是,还想让谢家三公子,娶咱们家姑娘。”
“还没睡?”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夜晚的宁静。
他用力吸了口烟,连带着将夜间湿润的冷空气,也吸进了胸腔,这才将那异样的情绪压下去。
采薇的慌乱瞬间消失殆尽,悬空的一颗心落在了地上。鼻间独属于男性的阳刚气息越发清晰,仿佛钻进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就在她无所适从时,甚至以为自己要跌倒时,谢煊又追上她旋๙转的脚๐步,那ว只本来已经松开的手,再次紧紧将她攥在掌中,带着她的身体反向旋๙转,把她拉回了自己胸前,另一只手也重新า揽在了她的腰间。
这兄弟俩往台上一站,顿时就吸引了宴厅里一大片年轻的芳心。
不过不得不承认,谢司令这两ä个儿子,虽然气质迥异,但绝对都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人才。
他不急不慢地抽了两口烟,正要转身回办公桌,忽然听到楼ä下有细细的吵闹传来,低头看去,正是江家那对小兄妹。
等人出去,谢煊â起身来到窗边,余晖洒落在不远处的华亭小城,这里与上海ร城的喧哗比起来,有种静谧的安宁,让人暂时忘记了外面的动荡。
她脑子顿时有点乱,霍然起身:“走,快带我去使署。”
采薇吓了一跳,江家这个四少爷还真是浑得不知天高地厚,这世道,竟然敢同拿枪的人动手,是不要命了么?
小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生怕自家少爷被车给撞了。
路上人多,青竹买了米酒,让小顺拎着,自己吹着口哨在前边,晃晃悠悠往回走,也不仔细看路,一派嚣张公子哥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