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龙神听说贤智下午要和她坐车去镇上玩后,从缸底捞出的小瓶子,透明的玻璃材质,体积比楚妈妈装精油用的要小一些,刚ธ好可以被秋芷整个包进手里,其中的液体颜色漆黑如墨,跟之前见到的药酒比起来更为粘稠,也更加浑浊,随着指尖的动作缓慢地晃动着,像是一团烤化的沥青。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胡思乱ກ想了一会儿,直到เ吹进屋内的凉风为ฦ她降下了脸上的温度,才重新冷静下来,从兜里掏出龙神塞给自己的那一小瓶药汁,对着阳光细细打量起来。
“你拿着赶紧上楼插起来吧,要不然就枯了。”少年把那束粉白的荷花塞进秋芷的怀里,连推带攘地将她往屋外送,态度坚决极了。
“好好好,我的花也好看。”
不同于秋芷的谨慎,刘阿姨毫不设防地向她笑着,环视一周确定没有外人之后,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提起龙神二字时激动地两ä眼发光。
“你知道祠堂里龙神的事么?”
秋芷被吓了一跳,赶紧ู端水递药,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在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勉强了解了事情发生的大概经过。
今天刚好是他的生日,瘦弱的小男孩本满心欢喜地等待父母归来,一家人开心地找个地方进行一次难得的聚餐,可没想到千盼万盼终于回家的父母,只是笑着让他收拾东西,告诉他单位里的叔叔阿姨也会来到聚会为ฦ他庆生。
这是父母的好意,却不是贤智的真实心愿,那时候总被病痛折磨的他易怒又敏感,正偏执地依恋着自己้的父母,觉得只有他们不一样,会无条件包容发起病来像怪物的自己,耐心地给苦恼不止的自己以抚慰,只有家才能ม隔绝外人异样的目光。
可现在属于家人的时光硬生生多了外人的干涉,他们要把自己้扯出黑暗,让他,这个不健康的可怜鬼,在聚光灯下被那群陌生人评头论足……这无疑是种最糟糕的背叛,过大的心理落差让男孩愤怒而委屈地流下了眼泪,他握紧了拳头像只遭人遗弃的小兽那样发出受伤的嘶鸣。
在一阵对峙互不相让的争吵之后,他的父母顾及自己้在单位的面子,看着将家里摆设扔得四处都是的孩子,只能妥协般地说着“好好好,给你钱,你按自己的主意过好了。”在离开家门之后,将贤智的生日聚会真正变成了一场单位小聚。
于是男孩就来了,他在倾诉之ใ后,努力装ณ作破涕而笑的样子,兴高采烈地说要给愿意陪自己的姐姐买任何东西,可泪水却无法控制地濡湿了秋芷的衣襟。
“我只想,好不容易生日,好不容易他们回来了,我只想和他们一起过。”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做决定,让我在过生日的时候还要对着那些陌生人。”
“明明那是我的生日,他们把它变成什么了?我是应酬么?”
“我只想要他们,只要让他们陪着我就好了……”
……
然后自那ว之后本来就有些内向的男孩就越发孤僻了,而秋芷在最初的那段时间,也相信“凡是父母都会爱着孩子”这一理论,她看着那对夫妻为了儿子的病情四处奔波,看他们努力赚钱让孩子衣食无忧,供他好的老师,上重点学校,觉得可能就像自己奶奶说的那样,他们做孩子太小,不懂得大人的辛苦。不懂ฦ得那ว份付出代表的爱意。
他们说的都那样的好听,可秋芷看到的却是弟弟除了外出看病,总被留แ下孤零零一个ฐ人在家的样子,他不知道父母的工作内容,从没去过单位,也没被带着见过父母的同事好友,升学后,他跟着保姆租了离学校近的房子,然后就那样待着,就那ว么等着。
那对父母也在电话里问过秋芷,有关贤智的情况,他们偷偷塞给他钱,欲言又止地拜托做姐姐的能好好照ั顾弟弟,看起来像是真正地爱着自己้的孩子,但在贤智本人面前却又总以忙碌为由á挂断他的电话,不断出差留แ下他一个ฐ人。
于是,在那充满敏感和脆弱的青春期,除了拜访做姐姐的自己,她的表弟总是一个人。
他明明看起来像个ฐ锦衣玉食,活在父母爱意中ณ的贵公子,可实际呢,少年爱的那几个ฐ人,却很少留在他身边。
这都是让人伤心的事情。
既ຂ然少年哭着说自己้只有姐姐了,那她当然就不能放下他不管。
……
山间的清晨是冷的,浓重的湿气在太阳升起前,在晨风吹彻前,从湿润的土地里伸出了手,摸摸索索地寻找着一切有实体的事物,然后悄悄地贴上他们的身子,吮去行人的热气。
因为路途遥远,医院拥挤,接人的汽车来了个ฐ大早,比秋芷预ไ定的闹钟็还早了整整一个小时。贤智收拾完要带的东西,上楼与她告别时,她躺在床上睡得正沉。
少年安静地站在表姐的床头,看着她的睡颜发了一小会儿呆,随后单膝跪在她的床边,用手指轻轻撩开了一缕被少女含在嘴里的头发,贤智的手上正覆着冰凉的雾水,刺骨的寒意正巧惊扰了因梦境而困扰的秋芷。
她在半梦半醒间,眼睛只能勉勉强强睁开了一条缝,望着床前的人模模糊糊看了个影子。此时,困意还牢牢霸占着她的大脑,让她只能发出些梦话般的嘟囔。
贤智看着她这傻样,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他温柔地抚摸着秋芷的面颊,语气如往常一般的平静。
“没事的,你继续睡吧。”
“……我就来看看你。”
“我走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