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阿九提起之后，我才关心起这些事儿来。以前是有意屏蔽这些信息，等真想知道了，那自然就像洪水一样涌进脑子里。
提到เ小佟，阿九脸上的神情又不自在起来，她叹了口气，“家里也就剩下阿玛一个人跟谁也不近，其他人都是捧八哥的。”
可今天看他的样子，还不高兴着呢。
他这才点点头，说，下次找十四叔讨只蛐蛐，放进十六叔的袖子里去。
仔仔猛然收声，赶紧ู爬起来看向门口，现竟然没有人，于是转身扑向我，大喊着，“额娘你骗人！阿玛根本没来！”
我观察了一会儿，现此举纯属表演性质，就笑着说了一句，“四爷吉祥。”
留她一人在院子里愣，我快步出门。上了车，寻思着怎么开口。想了半天，未果。这种人物，被人捧得高了，便不知道自己的位子。再怎么给自己取名“小小”也弥补不了这种自大的心理。人既ຂ能捧你，自然也能毁了你。不过，杜小小倒是一向如此，从不到达官贵人的府上唱戏。想要听他的戏？老老实实上戏园子吧。据说康熙还去过，微服的，杜小小并不知道。知情的人都很好奇，皇上干嘛不直接召他进宫？竟亲自跑去听戏？无形中，又抬高了他的身价，搞得众人都想一探虚实。
我没回答，只说了句，“这身儿衣裳挺好看。”赞美一下别人不会少块肉，可我也没有必要向她交代我的行踪。
他对我的答案不置可否，只叮嘱弘晖不要太贪玩，师傅教的功课要好好学。三岁的孩子，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可偏偏他那么认真地要求。
我笑着回他，爷的家业就这么เ不经败么เ？
从柜子里拿出那套拼图，一股脑儿倒出来。一块块光溜溜的纸片儿，多久没有想起玩它们了？想起刚来时，时间总是难捱的。于是叫人定制了一套一千块的拼图。细细勾线就花了我整月的时间。又是检查上浆的纸板，又是找人仿了全幅的清明上河图，只是人物衣饰街道门店都换成眼下的样式。那段时间过的飞快，等见到最后的成品，我还是满意的。来回来去地拼，拼完又打散，然后再拼，乐此不疲……最后修炼到只需瞅一眼，便知道那ว块该放什么เ地方，从不落错……这些当然是背着四阿哥的。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也罢，住哪儿都一样，“随爷高兴。”说完瞥见那人眼睛里突然盛满笑意，当然不是会心地微笑。游园兴致一下全数散去，见他大步离去，转身回屋。
我哪敢跟康熙争宠啊。费扬古不过是太招摇了一些，急于将女儿推销出去，占个好位子，大家有个ฐ照应么เ。老康这么看得起他，他当然是竭尽全力替老康效劳，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形容都嫌太谦虚。
今年二月开始，费扬古的权力是越来越大，不仅巡捕三营现在归他管辖，督捕、都察院、五城所管事宜也交与他管理，并且换上了“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ๆ”印信。换而言之ใ，京城内外的治安归他一人，这个职位长期担任且没有副手，一人做大。不过这跟他的实力有关，大概有多少只苍蝇飞进北京城，费扬古也能给老康报上确数来。
有个这么受器重的阿玛，是件幸福的事儿。
康熙笑了两声，脸上却换了表情，“丫头，朕现在很严å肃地问你，朕要给你指婚，你挑谁？”
啊？此刻的我，大概ฐ可以算作惊愕。老康怎么突然提这事儿？并且，这轮得到我挑么เ？
“回皇上，这事儿，容奴婢想想。”我只能这么回答，结果这话招来康熙一阵讪笑。话说，初ม听他这笑声，我脑子里浮出来的是周星驰的脸，跟千古一帝怎么也不搭调。可除了他，也找不出别人能在乾清宫这么เ大笑的了。
“喜欢谁就嫁谁，你要怎么เ想？”
“皇上以为喜欢的人，这么เ容易就能找到么？”我反问了一句。大概ฐ老康以为丫ฑ头们，尤其是满人丫头们的心思都很简单，人生的至高理想就是嫁给自己้心爱的人，为其生儿育女，携手渡一生。可我觉得他故意给我这种错觉，一个会亲征葛尔丹的皇帝，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地考虑婚姻问题？不过是设个圈套，哄我跳进去。
康熙凝神一瞬，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对着书案，“那朕等你找到了再指婚。”
听他这么เ说，我有点感动。老康待我真的很不错，有时候觉得比对他那ว些女儿还近一些。毕竟我能常在他左右，了解他的小习惯，也知道话说到什么程度最适宜。不管他是因为我的配合，还是因为费扬古的忠诚，我都挺感激。
“皇上，您还是别等了。敏慧愿意嫁给四阿哥。”无论话从谁的口中说出，都会是这个ฐ结局，那ว还是我自己้来说。改了对自己้的称呼，康熙似乎ๆ没有察觉，抑或这根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他猛然抬头，沉声道，“敏丫头，给朕一个ฐ理由。”
“皇上不觉得，奴婢是最适合四阿哥的人选么เ？”无论从家世背景，还是从年纪性格，那拉敏慧与四阿哥都是般配得无与伦比。
见他做了个愿闻其详的表情，我便接着往下说，“奴婢在皇上身边的时间并不算长，皇上为ฦ什么เ对奴婢另眼相看，想必皇上比奴婢清楚得多。而四阿哥的性子，皇上也说过，喜怒不定。也许，他会需要一个沉静如敏慧的女子。”
“可你并不喜欢胤禛，也不能保证你们的将来。”康熙一语击中ณ我的要害。
我是不喜欢他，就冲他几次三番无故对我脾气，我也没有理由喜欢他。但我却道，“皇上又能保证奴婢与四阿哥不会日久生情？”
康熙闻言有些恍惚，不知道是想起赫舍里还是另外两位皇后。他平平地说道，“既然丫头与德妃的意思不谋而合，那ว朕就给你们指婚。”
关德妃什么事儿？敢情是她在算计呢？那，胤禛自己同意了？
“皇上，您好像还没问过四阿哥。”
“他同意。”
简单的三个字，如同石子投进我心里，撞击出一串ธ串的水花。什么叫做“他同意”？明明早就问过他了，还让我来选人？不是耍我玩儿么？这老康头实在讨厌得紧ู！还有件事儿，四阿哥不是最孝敬佟皇后的么？三年守孝还没完呢？要大婚？他脑袋昏了吧？
“丫头还有事儿？”
“没。”
“没就退下。”康熙干脆地扔出一句话，让我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退后几步，然后转身，推门，有吱呀声在空气中渲染开来，不甚明朗，如同头顶四方的天。
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快步走回那ว个小小的院落。这个时候，该当值的都在当值，没有闲人。
在拐角处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敏姐姐。”
“八阿哥，你怎么在这儿？”我轻轻挣开道。
“害你脚受伤，一直没有跟你道歉。”他墨玉般的眼睛里，是真诚的歉意。
我微微笑，“不碍了，八阿哥不必挂心。”
“敏姐姐，你再也不会跟从前一样了是不是？”他有点不甘心的样子，顿ู了顿又道，“如果你真的愿意嫁给四哥，那就嫁吧。我不会生气的。”
“八阿哥，谢谢你。”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เ这么说，但起码，我喜欢他现在宽容的态度。
“不能叫我胤禩了么？”他说。
可他还在期待些什么呢？只是十岁的小孩子，也许对童年的玩伴，会有种难以割舍的依赖。毕竟我嫁人之后，是不可能再同从前。他的话，让我有些伤感。
我点点头，“以后，你也不能再叫我敏姐姐。”
他笑着，挥挥手，“我就是来道歉，还有告别的。”说完便转身走掉。
望着在转角处消逝的背影，有点轻松。这样的告别，对我来说，最好不过。若干年后，我与他必然狭路相逢。想起幼年的时光，他的记忆，与我的会是决然不同的景象。那拉敏慧之前的种种我都不曾记起，也许是本就不需要再记得。可怀珍会来质问我吧。
想起怀珍，我嘴角微微带笑，仿佛她明媚的笑脸已๐经在我眼前。她在科尔沁大概已๐经彻底野掉了，根本就不想回来。
在康熙说完指婚这事儿十天之后，我才见到เ了我的未婚夫。因为德妃说要讨论婚礼事务，把我叫了过去。去了才现，四阿哥也在。此时的他，倒是安静着，稳稳地坐在那里，品茶。可那ว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装出来的。
“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给四阿哥请安。”我屈膝行礼。
德妃笑着，似乎很开心地说，“敏慧，怎么还做这些礼数？都快是一家人了。”她笑起来，脸盘显得更加饱满，人也更有生气。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所以常常能见到เ她的笑容。大概康熙喜欢上她这里来，也是这个原因。前年她接手了后宫事务，办事又深得康熙ກ的心，受宠也很正常。不过受宠是受宠，她依然只是德妃，连后入宫的佟佳氏一开始就是贵妃，还抚养了她的第一个儿子，而德妃仍旧是那个能ม另康熙开怀的小女人。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品级，可我知道，这些不过是她生存的手段罢了，等再过些年，儿子们掐起来，她也就坐不住了。
我朝四阿哥的方แ向瞟了一眼，现他也正在看我，于是瞪了回去。他上回淋湿了白晋给我的整整一本《人体解剖学》，我到เ现在还牙痒痒呢。
被我一瞪，他似乎有些惊讶，却也没有错开目光，只是看着我。大概觉得我的反应怎么不是羞答答？
德妃见状更乐了，还以为我们眉目传情呢。
“胤禛，额娘刚才跟你说的那ว些，你有什么意见么？”
四阿哥微微笑了笑，“儿臣没有意见，一切照额娘的意思办。”
德妃又转头问我，“敏慧，过些天也让你额娘进宫合计合计。你是愿意从府上嫁进来？还是就呆在宫里完婚？”
她这话，也就是随口问问，并不是真的征求我的意见。因为正常情况下要嫁进宫的女子都会回家去，老老实实待嫁。但我是个ฐ怕繁琐的人，懒得折腾来折腾去。再说，回去免不了又是应酬这个ฐ应酬那个，到时候彻底穿帮，麻烦就大了。这里我还熟悉点，去了费扬古府上，会彻底晕菜。
“回娘娘，奴婢愿意呆在宫里。”我静静道。
德妃听我这么说，有点惊讶。毕竟，标准答案应该是，一切由á娘娘和额娘做主。
“那你阿玛额娘不说定该失望了，你回去，他们还能好好乐上一乐。”
“奴婢只是想减少一些麻烦，在宫里，他们一样也可以来陪我。”
“你不愿你阿玛额娘操心受累，心思是好的，那ว就依你。不过，我还是得找你额娘来商量商量。毕竟是皇家的婚仪，怎么也不能太简单。”
“是，全凭娘娘做主ว。”其他的事情，我就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当个小木偶，演演戏，没什么难。在我看来，不过是换个岗位接着干，说得好听一点，是升迁。怎么着也是个主子，不用整天奴婢奴婢的，有了质的飞跃。这一点，我很高兴。
后来德妃又说了一些婚礼杂事，我听得云里雾里，只是频频点头。最后还是四阿哥扛不住了，截断了德妃的长篇大论，“额娘，胤禛一会儿还得去上书房交功课。”
“那ว你先回吧。”
我一听就晕了，那我呢？还得接着上婚仪制度解析课？无望地看了看四阿哥，可惜这次他没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