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脸严å肃，“不行，雷达想偷懒，你们还惯着他？地基必须ี打，还得往深了打。难道四爷缺钱么？”
等等……这可是我要住上半辈子的地方，我可不想哪天一个轻微地震就被咔嚓活埋了。
隐约瞧见苏培盛在门后晃过，却不见四阿哥。
炎炎夏日，我汗流浃背地坐在书桌前，拿着白晋给的法语书，画符。全部都忘光了，没有网络词典，根本看不懂ฦ嘛……现在才知道瞎吹牛的后果很严å重。
大半天下来，四阿哥的表现倒是让我着实惊讶了一番，因为他有礼的样子我还真是少见。跟康熙，那是君臣之礼；跟德妃，那是晚辈对长辈，这些都不能ม作为评价个人修养高低的参考。可在我娘家，他温文尔雅，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弄得我真是很想推荐他去考电å影学院，说不定还能颠倒众生一把。这一点上，四阿哥跟我倒是绝配。我们都是天生的演员，演起戏来妆都不用化，投入而叫人难以分辨。
其他人，我没认真去辨认。总不会有太多见面的机会，懒โ得去费那个心思。原怕碰见早先的丫头，后来才听额娘说，她听说我不愿意叫她去宫里伺候着，不知道自己哪儿做得不好遭我嫌弃了，整天闷闷不乐的，就被额娘放回老家去了。也不远，就在西郊自家的庄子上，家里有爹有娘，不过是少了一份工ื钱，能一家团聚倒也好。
“肚子疼还吃葡萄？赶快交出来，不然我去跟皇上说，请太医来看你。”怀珍说着便上去端走了那盘子葡萄，惹得九阿哥一阵嚷嚷。
“我肚子疼，休息。”说着往嘴里塞了一颗大葡萄。
“蔓菱，十三好像刚走吧？”
“不就差了九岁么？倚老卖老。”蔓菱双手支起那水嫩的脸蛋儿，一双慧黠的眼睛，带着几丝不耐的情绪。
抬眼望去，杜微凉一身淡青色的长衫，外罩了件灰白色马褂，没有任何配饰，整个人清爽得如雨后翠竹，正翩翩踱步而来。
他捂住脑袋，“微凉兄来了。”
十三就在一旁้，乐得看好戏，“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卷书，听你们两个ฐ吵一架，我差ๆ不多可以少读二十卷书了。唉，可恶的是，决定还得我自己做啊。”说完还做出一脸苦相。
我跟杜微凉，都惊人地固执，也惊人地相似。往往都是他要风雅，要趣味，要景致，而我要简洁，要方便，要省事。结果一来二去，我们就会为一个小地方争论起来，各执一词，毫不相让。
“仔仔睡得好么เ？”
被他这么一冰，我有点清醒了。不穿袜子走过来，那是得这么เ冰。
我心里一咯噔，要说是年礼，也太早了点。为着四阿哥的生辰？太子妃也不会送我缎子。绝对是事出有因。太子妃一向都有午休的习惯，平日下午三点之前都不见客。
“回四福晋，太子妃让奴婢请您明儿进宫一趟。说是江宁织造的曹家送了一些时新的绸子缎子，让您去挑几匹。”
四阿哥有些了然地看着我，“可怪我？”
我摇头，“不是跟八弟妹，而是跟怀珍。”这两者于那ว拉氏来说，还是很不相同的。要跟八弟妹闹翻，现在还不是时候。可跟怀珍，当初选择胤禛的时候，就已๐经闹翻了。只是今天她亲自动手砍了那两棵丁香树，便是告诉我，她下定决心要跟当初的郭络罗氏和乌拉那拉氏了断了。
“去请几位主子过来，随便坐坐聊聊。”
我叹口气，好不容易偷回懒，倒叫上司撞个ฐ正着。起身到外间，见桌上那透亮温暖的红色，在玻璃器皿中ณ摇曳生姿，有点晃眼。
去跟雷天启确认了一些事情，便无事可干，依然慢慢逛着，算好时间回宫。
近日张廷玉家里有事儿，不能总来，我几乎隔两日便会出来一趟，美其名曰监工，还不如说是出来放风。雷天启做事情，根本不用监。只是偶尔有些装ณ饰细节上，他拿不准我的意思，多问问总是没有错儿的。我也只是要求，不要给我弄那ว些麻烦死人又不好看的苏式彩画ฑ，我只要暗纹，或者淡色水墨。绝不要金银堆砌，红肥绿瘦的。于是画匠换了又换，最后雷天启无法搬出四爷的原话，“福晋的院子随意，正厅还是按规矩来。”
我耸耸肩，那以四爷的意思为ฦ准。没有了倔老头雷达，本人挑战兴趣全无。雷天启太好说话，毫无成就感。况且也是得有个地方必须按规矩来，毕竟皇四子府，进进出出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回头人进了四爷府邸，问一句，怎么这般寒酸？不仅四阿哥面子挂不住，皇帝那里也不好交代。老康头绝对知道是我中饱私囊，将他给儿子建府的银子装ณ了少半进自己้的腰包。到เ时候即便我浑身都是嘴，那也说不清了。
那我的漩涡纹墙呢？我惋惜地问，那可在正厅外呢。
雷天启道，“四爷说留着，最后临摹一副八大山人的《鱼乐图》。”
八大山人，朱耷那ว个和尚，我还挺喜欢他的不拘一格，恣意纵横。他画的鱼、鸭、鸟，都是白眼向天，充满倔强之气。也不怎么讲求章法结构，总是不落俗套地在不完整中ณ求完整，浑朴酣畅ม，明朗秀健。可他一心念着旧王朝呢？四阿哥不忌讳？
“嗯，好，留着就好，我的要求不高。”我笑道，却见雷天启一脸的苦相，“你好像并不认同？”说完，我径直笑着走掉。剩ທ下的工作就扔给他，总会有个完满的结局。
隔了几日再来，还未进门，就听见四阿哥正厉声说着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进去就看见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工ื人，雷天启也在一边默默地站着。
苏培盛见我来了，猛朝我使眼色。
“爷生平最恨欺骗和不忠心，再问一次，谁做的？”四阿哥的怒气前所未有的大，几乎ๆ是要吃人的样子。那ว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只靠劳力混个温饱的小工人，什么时候遇过这样的事儿？一个ฐ个噤若寒蝉，甚至开始抖了。
“回，回四爷的话，是奴才将府里的木材弄丢的，请四爷责罚奴才一人。金箔烫画也是奴才偷拿了卖掉的，原想买些木材回来补上。”
我一看，二宝？怎么เ可能？二宝是个很勤快的小子，雷天启对他也是赞赏不断的。天赋是少了一点，但古语云，勤能补拙。再仔细看，那人并不是二宝，他肤色比二宝白净一些，但样貌是一模一样的。
四阿哥冷眼瞧了那二宝道，“还懂得算计？谁人指使？”显然他也不相信。
“没，没有别ี人。”二宝坚持摇头，“奴才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你倒是胆子大，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杖三十。”
“爷。”我轻唤了一声，“这样打了他，因伤干不了活儿，太耽误时间，不如罚掉所有月俸？”
“哼，他的月俸能有几个钱？罚来做什么เ？”
“对爷来说，是没有几个钱，可对他来说，罚钱比挨板子可心疼得多。板子挨了，顶多也就是留个疤。好了伤疤便会忘了痛。”
四阿哥默了片刻，“照四福晋的意思，雷天启你给我记下。从今儿起，他一个需做双倍的工，所有月俸扣除。已经放的，原数上缴，不得有误。”
“是。”
见那ว孩子连忙不住地磕头谢恩，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小声道，“你并不是二宝，是么？”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慌乱ກ的眼睛看着我。
我微微笑，并没有说话。不当众揭穿他，就是怕四阿哥知道了更怒，搞不好，直接就得打死了。
“敏儿，回宫。”四阿哥依然是生气的。
我必须跟着他回去，也顾不上要办的事儿，临走交代雷天启，好好看着二宝。雷天启大约是知道的，他整天跟他呆在一块儿，不会察觉不到根本不是同一个ฐ人。回头等四阿哥气消了，再来弄清楚怎么回事吧。
一路上四阿哥都阴沉着脸，薄唇拉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爷今儿怎么出宫了？”
他不答话，反问我，“十月初一去曲阜，你去不去？”
“干什么？”曲阜不是孔子的老家？我对儒家思想持保留态度，兴趣不大。
“孔庙落成，皇阿玛打算派我跟三哥前往致祭。”
我笑道，“爷也说了皇上只派三阿哥跟爷两个，并没有我啊，不去。”
他侧，“你若想去，我就去跟皇阿玛请旨。”
我依然摇头，“不想去。”
四阿哥突然就提高了声调，呵斥道，“所有人都得跟爷作对是么？你们一个ฐ个都有主意，看来我这狗屁爷什么也不是！”
他这一句话，吓得苏培盛跟琉璃一哆嗦。
我皱了皱眉头，“既然爷不痛快，敏儿也就不打扰了。”欲转身，却被他拉住。
“放手！”我沉声道。
“不放。”他坚持。
就这么僵持着，任汗珠从额角落下，几乎是瞪着他，可他也丝毫不退让，那ว么直直地盯着我。
“看够了？有事回去再说，大街上拉拉扯扯，让人瞧见，回头让皇上知道。”
他这才慢慢松开手，我的手腕处都是他手心的汗水。
本想跟他说，你先得拿自己当回事儿，别人才能拿你当回事儿。可现这个理论，在皇宫里，在帝王家，是行不通的。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吧，又实在太抑郁。上下不得，左右为难。于是就做什么错什么，见谁谁不顺眼。心狂气躁，是必然的。可还能ม怎么เ办呢？随他去吧，总会想通的。
四阿哥后来一直沉默着，回宫，吃饭，夜读，就寝。一句话也不说，任由á我帮他夹菜，又替他宽衣，沐浴。他的身体极其白皙，皮肤下微青的血管有着细细的纹路，手脚的指甲都被修剪ຘ得整齐干净。其实他的骨架算大的，但那拉氏也算高个子的女生，所以平时没觉得他有多高，但现在圈在一个木桶内，就显得对一个十五岁的男ç孩子来说，算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