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道:“那不成,你气死了,朕平日里还有谁的气可受?还能ม找谁还债?且先把身子养好,等有了力气再找朕撒气、发火、报仇雪恨。”
青青嘴硬,“气死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陆晟抬眼看元安,元安当即意会,自周英莲手中取过短刀,递到长福面前,“路上我与你说过的话,句句属实,你无须ี多想。报仇的机会只此一次,你若不动手,必定抱憾终身。”
“奴才在。”周英莲从外端来一张托盘,赤红绒布上放一柄精巧短刀。
旧都宫舍虽空置多年,但惯常有人打理,花草树木都养护得当,院子虽小,进门时能让人瞧见一点绿意,于关外之ใ地,也能算得上精致华丽。
只是这些事情传不到青青耳朵里,北上的路程走得比平常慢,抵达关外旧都时,天气似乎ๆ有了转暖的意思,浅草破土而出,带出一片绿油油春意。
青青头一次主动靠过来,坐在陆晟膝头,侧着身子与他说话,“四叔记恨他,单只因为我么?”
日光从窗后透进来,照出满室清亮,让彼此之间的眉眼情愫都变的纤毫毕现,做不得假。
而陆晟始终耐着性子哄她,他是个ฐ亲缘极淡的人,从前即便对最受宠爱的小六都未曾有过如此耐心,这一刻倒真像老天给他凭空指派了个ฐ小女儿,需陪着小心时时哄着,偶然觉着厌烦,转过身来一见面,心中便都只剩下欢喜。
他服软,让她一步,连青青也未料到,她本以为今夜要非得闹个不眠不休不可,谁知他是一场骤雨伴一场春风,未等她哭完便换了脸孔,却让她措手不及,不知要如何应对,只呆呆倚在他肩上,默默掉着眼泪,谁知原本已有收势的泪,得他几句安慰,却仿佛昏了头似的越发急切,再也收不住、忍不住、哭出了声、哭出了这些年的彷徨与无措,从无声到呜咽再到声嘶力竭,最后她大约都已经忘了身在何处,借她依靠的肩膀又属于谁。
陆晟不紧不慢地挪了挪位置,转过身来正对陆震霆,望见他双眉横摆,双眼猩红,额角青筋暴现,仿佛是将将杀过人,却仍未解恨的模样。
眼下,便只剩下这天下一第一的刺头陆震霆,撑着大喜之后的大悲之气与他对峙。
“臣妾万万不敢!”慧嫔再一叩首,仰起头露出满脸悲戚,“皇后娘娘,从来宫里都是新人笑,旧ງ人哭,花无百日红,却有秋风骤起,一夜凋敝……”
皇后冷哼一声,对她没有半分怜悯,“说来说去,全是推脱之词,现如今她进来了,你们赵家也该越发得意了。”
一番耳鬓厮磨,好不容易送走一尊大佛,青青这才能松一口气,理一理心中ณ万绪千头。
“好,这下不讲了……”为何不讲呢?自然要低下头去吻近在咫尺的一张嫣红口唇,去品这世上最柔最媚的一抹甘甜,却不够,恨不能天长地久ื日日伴在身边。
青青道:“容娘娘不喜欢我,明儿我就走。”
慧嫔冷笑道:“进了宫,便没可能独善其身。”
赵如峰呐呐道:“自然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上前一步,走近他,“难得你还记得我。”
“爷心里,就只装ณ着你一个,其余都是摆设。”
“嗯……”
“哎?你才好呢,跟那个大阉人有什么好说的。”
青青却忽然说:“你替我叫金达过来,我有话说。”
命运与她设想的相去甚远,她早该离开他,躲得越远越好,因这男女事,她似乎全然不是对手。
青青低头看见一只合该马上弯弓射箭,龙座朱批定生死的手在仔仔细细为她抚平衣襟上最后一片褶皱,忽然间便有一些惊惶,也有几分恼怒。
二夫人道:“我不敢说,王妃去问老夫人吧。”
一时间赵家女眷都一并捂嘴笑,娜仁托娅来了兴致,追问道:“是个什么เ名儿?竟这样有趣?”
青青不伸手,只好由金达将盒子启开,取出卷轴,脚上香云同绿柳两个ฐ丫鬟一左一右将画ฑ卷徐徐展开。
陆震霆一招手,金达捧着个狭长的紫檀木盒子呈上来,陆震霆抬一抬眉毛,“就这个。”
青青捶他一下,只想逃,“说什么说?几时正经说过话?”
他的心不由得软了又软,抚着她软软垂在肩头的长发,哑声道:“我与你说说吧。”
“是,就是她。”陆震霆捉住她一只莹白无垢的手在唇上亲了又亲,“大约是个绝色,不然怎么连我四叔都动了凡心。”
“容妃吗?”
只听一段声,身子撩得酥了半边。好歹他还记得要抓狐狸,当即不等,撩开帘子冲了进去,这样急冲冲的,也不知是为ฦ了狐狸,还是为了人。
因而脚๐步也放轻了,隔着一层厚棉袄子订出来的门帘ຈ,听里面一段黄莺婉转,“你这小东西,恁的顽ื皮,一早ຉ不见影儿,等春儿烤好了栗子,你倒知道来讨吃……”
青青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招待她,听她们婆媳两个说了好半晌,适才听出来,原是想走她的门路,求她在陆晟那ว说上几句好话,好把仪亲王从老庆王造反一事上摘干净。
从未见过这样送礼的,竟将宝石珠玉摆了一屋子,仪亲王王妃笑得满脸褶,小心翼翼讨好道:“娘娘是有大福气的,臣妾一点心意,还望娘娘笑纳。往后如有用得着的地方,只需娘娘穿个ฐ口信,臣妾与仪亲王必定倾尽所能,以抱娘娘今日之恩。”
青青连忙推辞,“王妃这是哪里的话,您与仪亲王都是皇上身边亲近之人,您要开口,自然莫有不应的。”
她这是明着答应,暗里把责任都推给陆晟,实在懒得管他们陆家窝里斗的污糟事。
王妃临走不舍,看向她时满眼希冀,大约是觉着自己在京城里总算交结上个ฐ能在皇帝枕头边上吹风的厉害人物,回府便要抖起来,“娘娘,现如今整个ฐ宫里也就娘娘肚子里怀着龙羿,皇后无子,娘娘这一胎若是得男,娘娘的福气呀,还在后头呢!”笑上一阵又发愁,“只娘娘家里是汉臣,又是前朝的人,到时候恐怕不好办……那也不要紧ู,还有臣妾一家子替娘娘和皇子说话,定不能让京城那ว帮碎嘴多舍的废物欺负了去。”
青青连连应好,这才把婆媳两个打发走,当下赶忙吩咐喜燕锁门,谁来叫也不要开。只是闲下来一想,回味着老王妃临ภ走前那一句“皇后无子”,便终于将她连日来的担忧都牵扯出来,这一发,则再难以收拾,她几乎战战兢兢,坐立不安,恨不能今夜就从窗户里逃出去。
皇后无子,母族鼎盛,不要说她的真实身份,即便她当真是赵侯的女儿,前朝叛臣之后,她也绝不会是中宫之选。
眼看窗外月影婆娑,鼓乐之声近在耳旁,良辰美景在前,她却彻底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有急事跑一趟福建,八个小时路程,真是烦透了。
周五能不能回都是未知,唉,心烦,请个假吧,烦到想上吊。
☆、第58章5๓8๖章
青青第五十八章
夜深,远方鼓乐่声也随之淡去。
她在窗前枯坐许久,喜燕因打心眼里惧她,总觉着她是个ฐ喜怒难测的性子,便也远远站着,不敢贸然去劝。
只等到外院传来一串脚步声,陆晟大约是在席上喝多了,由周英莲扶着,嘴角挂一丝酒后酣然。进门时随手拨了拨青青头上珠翠,倒有些与她玩笑的意思。但他转过头往正堂走,ไ一下跌坐在太师椅上,并没瞧见她冷然的脸色,只摆一摆手,ไ笑着说:“朕身上酒味重,先散一散。”
周英莲将窗户留着一丝缝儿,又把熏香都搬到近前来,更亲自去劝青青,“这里味儿重,娘娘不如到里间先歇一歇。”
话说完青青依然屹立不动,她只管看着陆晟,“我有话要问……”
她口气生硬,实在让人难以下咽,陆晟仍歪在椅上,头也未抬,只稍稍一挥手,周英莲便无声无息领着一帮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
英王府的陈设都旧ງ了,关门时老旧的木门把一声“吱呀”拖得老长,直等到เ这声音断了,陆晟才掀起眼皮看向她,“怎么เ?谁又把你气着了?告诉四叔,明日将他拖出去打板子。”
他满口哄孩子的话,更向她伸出手,青青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递到他掌心,瞬时被他一把捏住,慢慢拖到跟前,“看来,老王妃不大会说话。”他话里有话,已然生起薄怒,老王妃这一趟走得不值。
青青深深吐出一口气,在陆晟面前,她总是无所遁形,更有一股莫名的畏惧,令她后退,也令她怯弱。
“倒也没说什么เ要紧的,只是提点我,皇后母族强盛,往后如遇体统之ใ争,他们倒是能ม替我出一份力。”
陆晟低头反复捏着她的手,嗤然一笑,“这帮老东西,倒是等不及了。”
青青道:“前几日四叔在山上与我说的话,我都明白,这一胎如是女儿,未免我当真生出儿子来,我这后半辈子恐怕是不能有孕的,但倘若是男孩,大约四叔便也认了,是也不是?”
陆晟并未否认,只是指头上的力道加重,按住她手背凸起的骨头,半个字不肯多说。
青青随即蹲下身,仰头望他,“四叔原打算让我与陆震霆死在一处,有自孕与否都不要紧……”
“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话到此处他才发声,这一刻๑皱着眉,目光犀利,早ຉ已不复先前醉态,他大约是任何时候都不允许自己沉迷,却又,偏偏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