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谁叫我不仅不祥，还命中带煞，连阎王都不愿收我，我就这么挂在树枝上，活了下来，怎么样，王上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烛渊微微垂眸，俯视着瘫软在地的赤索里，上扬的嘴角冷意森森，“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这么些年我就在想，我当时怎么没被你一摔就摔死呢？是你下手不够狠还是什么呢？”
“王上是不是在想，我不是死了么？不可能ม还活着，我猜得对不对？”烛渊说着，浅笑着将遮挡在左眼前的丝别到耳后，“也是，三十九年前，是你亲手将我扔下了山崖，亲眼看着我掉入崖底，我不可能还活着。”
“少主，您怎么了！？”墨衣本是在外敲了许久的门无人应答，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斜倚在椅子上双眸紧闭的白雎，他险些以为少主已๐经离开了这个人世，语气不禁慌张又急切，如今看到เ白雎睁开眼才松了一口大气，忙将手中ณ的大氅披到白雎肩上，心有余悸问道，“少主，您是不是觉得哪儿不舒服？”
明明不该再存在的一切，为何又感觉这般真实，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ฦ何还会看到光亮？
灵蛇使说的没有错，她想的也没有错，是的，白雎会死，这是命定中的事情，更改不了。
烛渊执着缰绳让身下马匹原地踢踏了几下马蹄后，调转了马头，神色凉淡地面对着龙誉。
果然蛇阿姐只是骗她的，小哥哥仍活得好好的，蛇阿姐不过是死了也要她承受心的痛苦与折磨罢了。
“小哥哥，你还好好的。”龙誉定定看着白雎，看他还是那个与从前无异无任何病状的白雎，感伤的同时心中ณ对他的担忧完全放了下来，不去看那令她双眼疼痛的画卷，努力让自己笑得开心，“没想到来中ณ原一趟能见到เ小哥哥，仍然好好的小哥哥。”
“不过我只是说我自己对林大将军的命不感兴趣，却没说别人对林大将军的命不感兴趣，对吧，阿妹？”烛渊浅笑说着，定定看着林龙，见着林龙放在厚毡子上的手抖了抖，睁着黯淡无光的眼眸望向他所在的方แ向，便微微往后侧身，向仍站在院门处的龙誉轻轻伸出了左手，柔声笑道，“阿妹来，你这么千里迢迢来到益州，不就是为了看眼前这个ฐ人的这一天么？或者阿妹告诉我，想让他怎么个ฐ死法，我帮你？”
林龙面容沉淡，却敛了嘴角的笑意。
“好在还明理，知道错在自己就行。”烛渊嘴角笑意更深，略带玩味。
“其实我不该怪阿哥的，我应该怪我自己้。”龙誉有些无力地垂下双手，轻轻环上烛渊的腰，将脸埋到了他身前的大氅里，闷声闷气道。
“你——”碧曼觉得自己้的颜面被龙誉踩到了脚๐下，怒不可遏，张口正要斥骂龙誉的狂妄，然而一句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咽喉便已๐被龙誉狠狠掐住！
“哈哈哈哈——”龙誉先是怔了怔，似乎对于碧曼说出的话极为不可置信，而后昂头狂笑，仿佛听到เ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烛渊淡然观之，龙誉则ท微微皱起眉。
独空平静地站在碧曼的面前，一道血印自他的右眼角一直延伸到脖ๆ子上，毁了他那张平凡的脸。
“我不要！”龙誉毫不犹豫地拒绝，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烛渊，感受着他灼热的气息以及体温，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阿妹，闯了祸又想临阵脱逃么？”烛渊双手撑着床面，慢慢俯身靠近龙誉的耳畔ึ，浅浅笑着，“阿妹不是想玩七十二变么？此时此刻此地正适宜，我愿意给阿妹小试牛刀，怎么样？”
眠蛊眠蛊，生生相惜，相互感应——
突然，莫名的，她的心口，怦怦狂跳，仿佛在回应某人的呼唤一般。
“啵……”一声龙誉手中的夜明珠落入白雪中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声音响起，她的身体扑倒在了冰冷的白雪中。
她终究还是大意了。
“王上还是一如既ຂ往地想要先听听独空对王上心思的揣度。”独空将两ä手轻放在双膝上，迎着赤索里的目光，轻淡的声音在冰冷的殿内轻轻回荡，“王上想要看看这已是百年不遇的连日大雪究竟有何征兆，不知独空猜得可对？”
赤索里面色端肃，眸子里的阴桀又慢慢泛了上来，盯着独空，不言一语。
一向不走寻常路的龙誉此刻将长全部ຖ撩到身前，挡在自己身前，也挡住烛渊灼灼的目光，哼了一声，而后伸手一指烛渊的心口，用宣布的口吻道，“虽然我不在乎名节那ว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我这辈子就只吃定阿哥了，嗯，现在只算是提前洞房而已！”
“还有，我此等江湖儿女，那种什么名节的东西，一向看得开开的！就算在成亲之前把那ว那那ว事给办了，我也看得开开的。”龙誉说到เ激动处，突然坐起了身，啪啪地拍着烛渊的胸膛，酡红着脸绷着脸装ณ出一副严肃的模样，胸一挺，赳赳道，“所以，嗝，我决定试试！”
布诺一张木头脸看着兴奋得无与伦比的曳苍，一板一眼道：“大人说，让你娶了林蝉蝉。”
“大人大人大人，别啊！”曳苍迅穿上衣服，蹦到เ了廊下烛渊面前，看看烛渊，然后定睛在布诺面上，兴奋地抓紧布诺的双肩，两眼放光道，“来来来，老左，大人刚刚说了什么，你给重复一遍。”
“小姑娘既ຂ然不喜我，我便不同你一道上去了，晚些时候我再将晚饭送来。”布诺在山脚下驻足，不再往前，一张脸一如既ຂ往的严肃。
布诺自然也不会与这么一个小娃ใ娃计较，只是心中ณ有些无奈，若是可以选择，他又何尝愿意当一个ฐ负心汉，不过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过去的事情，终要成为ฦ过往，他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血气方刚无所畏惧的小伙子，他们回不去的。
龙誉透过背上的衣衫感受得到เ烛渊的身体变得愈来愈烫人，扬起马鞭重重甩到了马屁上，咬着牙心疼道：“阿哥，别死了。”
烛渊放心地将自己的命交给龙誉，安静地靠在她肩上，微微闭起了眼。
可是，他竟是错了，两ä年时间虽然短，却足以让另一个ฐ人闯进她的生命，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一个ฐ仅仅相识半年的男ç人不顾一切乃至豁出性命。
他以为ฦ，短短两ä年时间，一切都不会改变，只要他将她圈在怀里小心地护着爱着，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对她的情感并非只是兄妹之情，他亦想好了，即便全天下都反对，他都要娶她为妻。
甚或还有几名怯羞羞的小姐姑娘端着其中，身旁坐着的或是父母亲，或是年轻公子，只见其只是静静坐着，时而用帕子轻轻掩嘴浅笑，真是将美人浅笑展现得淋漓尽致，看得龙誉心中啧啧赞叹。
引路的小童将他们二人领到了一个稍微宽阔四周环着低矮青绿花丛的地方便躬身退了下去，只见宽阔的地方上摆置着十数张茶几，每张茶几旁้环着四把椅子，每张茶几旁้的椅子上均坐着一两个锦衣华服的人，或年轻，或中年，只见他们或在与旁้人交谈，或在饮茶，均是闲散惬意之态。
“先好好洗个ฐ澡，然后带你去吃些东西，我们再去玩。”白雎绕开了龙誉的问题，再一次揉了揉她的脑袋，出门让店小二把热水和浴桶端上来，便到自己对面房间去了。
“为ฦ什么要呆在扬州？”龙誉问出了自己้这一路上都没有问出口的话，白雎看着她，正欲开口，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倒是热水已๐经准备好了。
天明辰时，龙誉随白雎坐上一辆外表平实内里舒坦的马车，掀帘看着整个益州城中来来往往的官兵，畅ม通无阻地离开了益州。
风灯中所残留的最后一丝烛火终是灭了，天地寂寂。
烛渊但笑不语，提起茶壶替独空将茶水满上，再替自己重新注满一杯茶水，而后率先双手捧起茶碗，向独空举起。
仅这般，他们足可以成为知己。
龙誉点点头，看了林蝉蝉一眼，见着林蝉蝉像救命稻草一般地看着她，只能安慰道：“小哥哥是好人，不会伤害曳苍的。”
“阿誉，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先跟墨衣去歇歇，待我与你这位受伤朋友的姑娘说上几句话，便去找你，可好？”小哥哥手上的动作很轻柔，眸子里的宠溺如水般温和，用的是苗语，让龙誉身处中原而莫名烦躁的心慢慢安宁了下来。
龙誉说罢，用手将面前死士用了一推，死士往后跌开一步，只见他浑身痉挛口吐白沫，原本鼓胀的肚腹瞬时憋了下去！
“既然你这么瞧不起苗疆，那ว我便让你欣赏够各种死法再挑一种你最喜欢的死法，如何？”龙誉抬起剑，用剑身在林天身上啪啪啪打了三下，看着利刃削破林天的脸，看着他眼里掩藏不住对死亡的恐惧，笑得满意，先走到เ一名僵在原地的死士面前，一手捏开他的嘴，一手抬起将指尖对准他被捏着张开的嘴，用拇指指甲扣着食指指甲用力弹了几下，而后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面前的死士咽了一口唾沫，才满意地转头看向林天，说道，“这叫‘一步断肠’，看清楚了。”
与修罗之ใ名一起消失了二十年之ใ久ื的鹰枪，竟然出现了，还是被握在一个ฐ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手中，林天只觉胸ถ中ณ怒火沸腾。
鹰枪，修罗将军林龙的武器，因其在其主人手中如鹰般迅猛可怕，能ม准确无误直捣敌人心脏，从未有人能ม在鹰枪下活命，更因枪头不是一把枪戟的尖直头，而是如鹰喙一般向下微微弯曲，每每刺๐入人体内，受伤之ใ人便觉身上的肉被鹰勾鹰啄一般，鹰枪因此而得名。
“大伯知道。”林龙再一次收回手，轻放在膝上，他若是不知道生了什么เ事，也不会离开这园子到前院去。
“大伯，我到苗疆去了……”林蝉蝉红肿着眼眶抬起头看向林龙，她只感觉到เ林龙放在她脑袋上的手微微一颤，眼里却没有任何吃惊诧异。
“如今我把你当年所说过的话还给你。”布诺平静地看着虽在喝酒，但喉结跳动度已经变得缓慢的曳苍，语气缓慢凝重，“一个大男人要是自己过不了这个卡，就去死好了。”
“记得当年朵西彻底从我眼前消เ失的时候，我也是如你现在这般放不下，犹记得当年你日日在我耳边骂，一个大男人要是自己过不了这个卡，就去死好了。”忆及当年，布诺嘴角露出惨淡一笑，再饮了一口酒，继续道，“当时我想了很久ื很久，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要是过不了那个卡，不如去死，但是我不能死，所以我活到了今日，虽然至今我仍未能完全放下。”
龙誉的心再次一抖，再一次看向自己脚๐底所踩的木柱，而后再看向对面那上下平齐的两根木柱，想着崖顶ะ那缠满麻绳的三两株粗树干，这四根木柱，应当是支撑两个ฐ人的！
而这曾经的人，不怕艰险一次次攀爬崖壁下到这危险的地方来，是为ฦ了什么？是什么值得他这么做？还是，这小小的山洞后面，有着他所在意的人？
“我要那一个，曳曳，就是你手边的那ว一个！”林蝉蝉站在边上，看到曳苍摘到了她所说的那一朵莲蓬，不禁高兴地拍手，再伸出手去指另一个，“还有后面那个ฐ，不对不对，再往后一点，呀，对了对了！”
曳苍嘴角扬起了一抹不自觉的笑容，躬身脱下了鞋袜，将长及脚๐踝的宽脚๐裤挽至膝盖以上，便慢慢踩进了泥泞的荷塘中ณ。
龙誉正怒得要瞪开烛渊的手，烛渊又凉凉看了她一眼，冷冷淡淡道：“阿妹，我可不喜欢瘸子，阿妹再这么乱动是想以后做瘸子么？”
她脚๐底的伤口在溃烂，幸而只是春日，若是夏日，她这双脚早已废了。
在这还冰冷的春日就这么赤着双脚只着一件里衣来找他，甚至连双脚๐废了也不在乎ๆ而只要见到他么？
这就是被人捧在心尖手心在乎着的滋味么？
而烛渊的话果然让龙誉安静了下来，任他握着她的脚踝，将她的脚放在手心拧眉细细瞧着。
烛渊将木匣子打开，只见木匣子里堆放满大小陶瓶，剪子棉布棉花小短刀等东西，烛渊从中拿起一块小棉布在池水里沾了沾，而后开始慢慢擦洗掉龙誉脚底板上的泥与灰，神情认真动作温柔细心得让龙誉看得既感动又心酸。
“阿妹面子真是大，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伺候别人。”烛渊一边细心地为龙誉处理伤口，一边不冷不热浅笑道。
“我也不要别人给的面子，我只要阿哥的就够了。”龙誉歪头看着专心致志的烛渊，一时间忘了冷也忘了疼，见烛渊没有抬头理她的打算，不由又叫了他一声，“阿哥。”
烛渊未理，更别谈抬头。
龙誉又唤，烛渊只轻轻嗯了一声，只专注地看她脚底溃烂的伤口清理干净了没有，依旧没有抬头。
“阿哥！”龙誉扬声，烛渊终于微微蹙着眉抬头，“阿妹，我要聋……”
然，烛渊的一个“了”字还未说出口，微张的嘴便被两ä瓣柔软堵住，有苦咸的泪意透过他们贴合的唇瓣浸ฤ入口中。
龙誉只是轻轻捧着烛渊的脸，轻柔爱怜地轻轻吻着他，泪流汩汩，而后松开手，用手背一下一下用力擦着自己的眼睛，想要制ๆ止泪水，反而愈擦流得愈多。
烛渊轻轻叹口气，“看来不仅是瘸子，还是个瞎子。”
“阿哥，我不想哭的，不想哭的，可是我就是控制ๆ不住自己้，怎么办，怎么办……”龙誉用手背用力擦拭着自己的眼角脸颊，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完完全全展示自己้的软弱与无助。
她不想哭的，可一看到他温柔的眉眼与他的白，就会让她想到เ他所承受的苦难，她的心就生生的疼，仿佛被人撕裂开一般，想愈合却愈合不了。
她承认她没用，既然选择了要离开小哥哥却还让他为她这么付出，她不坚强也不勇敢，她恨自己，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ฐ事实。
“阿哥，心好疼哪，疼得总是想哭，疼得总是控制ๆ不住自己的眼泪……”龙誉的眼眶被她搓得红肿，泪却仍如雨下，双肩不断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