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袭唐制，元丰改制以后，其阶职分立制之运用，较唐尤佳。宋定三十七阶，除每阶附以阶称阶品外，并以“阶”来定俸额，通称“寄禄官”。官府编制之职称，曰“职事官”。按职事官大小、职务性质定津贴，通称“职钱”。同样性质之职官，支同等之ใ职钱。阶俸则不然，视出身之ใ高低，年资之深浅，考绩之优平而定。如此既ຂ区别劳考之ใ分序，又顾ุ到เ同职而同酬，堪称良制。
至唐，扩充为ฦ二十九阶，每一阶称皆附阶品，按考试出身之等差定阶，按才干及阶品之高低补职。然后依考绩进阶，阶进同时职亦随之而调升。不过，食俸以职品为准，阶乃ี为ฦ荣宠及功劳之标准而已。
第五阶段，继承元朝余绪，明帝国初ม年君主专制ๆ高度强化，士大夫官僚的众多利益、特权惨遭削减，其自主ว性受到压制，官僚作为铁腕君权之行政工ื具的“服务取向”特征，又开始浓厚起来。与此相应，散阶制开始变质，由唐代的据阶而授官一变为据官而授阶，散官成了官品的一种补充，“阶职分立制”遂遭破坏了。这种情况延续到了清代。
以往只从级差和待遇角度被叙述的历代官阶制ๆ度，由此便呈现出了错落有致的不同阶段，这就是初ม步提示如上的五个大的段落。以形象语言描述其左右摇摆或上下动荡，可以说在中国历史前期有较高的波峰和较低的波谷，即如先秦爵命等级与秦汉禄秩等级间的较大反差ๆ，从禄秩等级到魏晋南北朝“门品秩序”的重大转折；至如后期，则ท依旧存在着动荡不定，但其波幅已๐趋减小，例如由唐宋的“阶职分立制”到明清这个制度“变质”的情况。大致说来，秦汉的禄秩等级表现为“职位分等”的一个波峰，两ä晋南北朝唐宋的“本阶”表现为“品位分等”的一个波峰；明清官阶表现了向“职位分等”一定程度的回归，但考虑到官僚阶级在十几个ฐ世纪中累积的众多等级特权，此期官阶的性质和倾向，应该视为前两ä个此起彼伏的波峰之综合。明清已๐值帝国时代的后期，官僚们作为统治阶级，早ຉ已在中国大地上根深叶茂、不可动摇了。围绕官品而滋生出的各种等级特权〖1้3๑4〗，士大夫与胥吏、文臣与武将之ใ间的身份性隔膜，都构成了“品位”因素า。又比如说，“升衔留แ任”便是一种保障官僚品位的做法〖135〗。“兼衔”以加重官僚资望情况，也等于官位被用如“品位”了，例如总督例加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衔，巡抚例加兵部侍郎兼右副都御史衔〖136〗，翰林官迁吏部侍郎例兼翰林院学士，还有加宫衔的恩典等等〖137〗。甚至官品本身都可以作为ฦ待遇、用作“品位”，如同“加若干品衔”之ใ类做法所反映的那样〖138〗。这些情况，都大大遮掩了“阶职合一”所带来的那些“职位分等”亮色。
在理解这些波峰和波谷的时候，还应对如下两点加以考虑，以用作“加权”的评估因素。首先，官僚的等级特权可能ม两个方面：对君主权力的分割和对社会权益的占夺。专制ๆ独裁需要和理性行政需要，不允许官僚自我膨胀到妨害专制和行政的程度，但在官僚占夺社ุ会权益上帝ຓ国统治者有可能网开一面，令君主ว与官僚“双赢”而听任社ุ会萎缩和偏枯。因而官僚的“服务取向”和“自利取向”，不仅涉แ及君主与官僚之间的权势分割，也包含着官僚对社会的利ำ益分割。人称宋王朝“恩逮于百官者惟恐其不足”，相应的则是“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进而明清的官阶制度既体现了向“职位分等”的一定回归，从官僚那里回收的权势强化了皇帝专制；同时浩荡的皇恩依然保障品官以至缙绅地主的特权，这些特权大多是从社会方面分割而来的〖139〗。官僚的贪污侵渔，比起前朝来一点儿都不逊色。所以“有明一代，一方แ面官俸呈现下降趋势，以至低到เ历代所未有的水平，另方面大小官员的富有豪华却又达到了历代王朝未曾达到เ的高度”〖140〗；明代仕宦阶级的生活，“可以用骄奢滛佚四字尽之”〖141〗。有时皇帝强悍专断而官僚唯唯诺诺，有时皇帝和和气气而士大夫意气风发，可不管怎样，“民不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则ท诛”。
其次，正如艾森斯塔得所指出，在官僚呈现“服务取向”之时，中上层官僚经常较低阶层，并疏离了他们由之而来的社会阶层和传统身份。而这正是秦与西汉的情况，其时的文吏群体，并没有显示出与哪个社会阶层关系特别密切。这样一点，我想也有助于理解汉代禄秩等级“从属于职位”的性格。而东汉以来，帝国官吏与儒生群体、进而与士族阶层建立了越来越密切的关系。魏晋南北朝的“门品秩序”，就对应着一个ฐ盘根错节的门阀士族阶层的存在，他们拥有最浓厚的“自利取向”。由唐宋以至明清，“绅士”或“乡绅”构成了社会的结构性特征，而“官僚就是士大夫在官位时的称号，绅士是士大夫的社会身份”〖1้42〗。艾森斯塔得也认为，中华帝ຓ国的官僚呈“同时为统治者和主ว要阶层维持服务的取向”，这“主ว要阶层”就是绅士阶层；通过科举ะ制度的联结，官僚成了士人或绅士阶层的一部ຖ分。我想，明清官阶制ๆ的倾向性体现为前两个ฐ波峰之综合，与这种社ุ会政治变迁也是一致的。
在“品位-职位”和“自利ำ-ๅ服务”分析概念的照耀之下，历代官阶制演化的阶段性便由晦暗而显明，呈现出了如上五个段落的鲜ຒ明轮廓。它协助我们探寻传统官僚政治的进化轨迹，从一个侧面揭示ิ了帝ຓ国官僚的“自利取向”和“服务取向”二者关系的动态变迁〖1้43〗。各王朝初年的官僚一般都比较精干、处于君主的强权制御之ใ下，但在中ณ后期则将积累出老化、腐化和贵族化因素，这是一种较小的周期；同时也存在着更长时段的变迁，也就是初步提示如上的五大阶段。总的看来，传统政治体制的连续性，并不应该夸大到“停滞”的程度，它并不是一潭死水；同时其变迁的方แ面也是有限度的，即便是魏晋以来由“贵族化”了的士族阶层造成的士族门阀政治，最终也应视作专制ๆ官僚政治的一种“变态”，它并没有导致一种全然不同的贵族政体。
当然，这个分期模式对历代官僚政治演变的观照和评估，主要是基于官阶制ๆ角度而做出的，不过是它的一个侧影而已；并且较深入的考察只限于秦汉魏晋南北朝时代，如果把更多事象纳入视野，特别ี是若对宋、元、明、清的情况作更多考察，则可能还有复杂得多的情况；眼下的论断，必定还有不少漏洞需要填补，还有更多空地等待开掘。不过，对一个论题若无话可说或只能泛泛而论，那反倒是思考的困境；而还有众多线索等待深究的感觉，所预告的却是开阔的研究前景。正如赵翼所说：“无所因而特创น者难为功，有所本而求精者易为力。”〖14๒4〗不管眼下的认识还多么简陋粗糙，毕竟一个不无新า意的叙述框架已被搭起，随后的雕镂修补就容易多了。每一个特定观照ั角度，都好比投射到黑暗的历史客体的一束探照灯光，它当然不会是面面俱到的，但只要能ม照ั亮一个侧面，提供一幅其它角度看不到的特殊景象，就足够了。期望本书的努力确有创获，今后我们将沿此方แ向继续前行——
〖1้〗马克斯-ๅ韦伯：“下述各点可以说是理性合法权威的基本概念：……（3）官署组织遵循等级制原则ท，亦即，各个较低的官署都处于一个ฐ较高的官署的控制和监督之下”；最纯粹类型的行政官员的任命和工ื作遵循如下原则：“……（2）他们被组织在清晰定义แ的官署等级制ๆ之中。”xesher和jdkingsley指出，英国文官等级制的基础是以通识考试为基础的个人资格，因而与美国有异。见其：publiinistration，neyork，1930，vol2，pp70-71
〖31〗王亚南：《中国官僚政治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๖1年版，第7篇《官僚贵族化与门阀》。
〖32〗例如，若将上述“职位分等”、“品位分等”与“服务取向”、“自利ำ取向”的对应模式用于现代社会，显然就不合适了。在实行“职位分类”的现代国家里，其官僚的廉洁和高效民主ว和法制的制ๆ约，而并不依赖强硬的君权。
〖33〗或说唐代武散阶为45阶，这种计算是把冠有“怀化”、“归德”字样的名号也算在内的，而它们是专门授给少数族首领的。不计这些名号则为29๗阶。
〖3๑4〗参看《新า唐书》卷四六《百官志一》。
〖35〗参看《旧唐书》卷四五《舆服志》。
〖3๑6๔〗俞鹿年：《中国政治制度通史》第5卷（隋唐五代卷），人民出版社199๗6年版，第453-4๒54页。
〖37〗杨树藩：《中国文官制ๆ度史》，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82年版，上册“绪论”第10页。
〖38๖〗王寿南：《唐代政治史论集》，台湾商务印书馆197๕7年版，第5๓页。
〖39〗王德权：《试论唐代散官制度的成立过程》，《唐代文化研讨会论文集》，文史哲出版社1991年版，第843๑页ษ。
〖4๒0〗《新元史》卷一九三《赵天麟传》。
〖41〗黄清连：《唐代散官试论》，《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58本第1分。
〖42๐〗王德权：《唐代律令中的“散官”与“散位”──从官人的待遇谈起》，《中国历史学会史学集刊â》第21期，1989๗年。
〖43〗参看洪迈：《容斋随笔》卷一《唐人重服章》；《容斋三笔》卷五《绯紫ใ假服》：“唐宣宗重惜服章。”吉林文史出版社1994年版，第1้1、37๕6๔页。又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卷十《唐人服色视散官》：“唐时臣僚章服不论职事官之崇卑，唯论散官之品秩。虽宰相之尊，而散官未及三品，犹以赐紫系衔。……而散官未到金紫银青，则非赐不得衣紫ใ。唐人之重散官如此。”《嘉定钱大昕全集》，江苏古籍出版社1้9๗97年版，第7册第2๐7๕1-27๕2页。
〖44〗杨树藩：《中ณ国文官制度史》，上册“绪论”第10-11页。原文总为一段，本书引用时，代分段落以清眉目。
〖45〗陈梦家：《汉简所见奉例》，《文物》19๗6๔3年第5期。
〖4๒6๔〗参看本书第127页注〖1〗。
〖47๕〗岳珂：《愧惔录》卷七《散阶勋官寄禄功臣检校试衔》，《丛书集成初编》，中ณ华书局1983年版，第08๖4๒2册第5๓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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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๒8〗按，汉代大夫之官员数十人，而三署郎官少则数百，多则可达二千余人。《后汉书》卷五四《杨秉传》：“三署见郎七百余人。”同书卷六六《陈蕃传》：“三署郎吏二千余人。”大夫与郎官合计决不止“数十人”。原文的错误对《汉书》卷十九上《百官公卿表》如下文字的错误摘录：“大夫掌论议，有太中大夫、中大夫、谏大夫，皆无员，多至数十人。……郎掌守门户，出充车骑，有议郎、中ณ郎、侍郎、郎中，皆无员，多至千人。”《表》谓大夫“多至数十人”而郎官“多至千人”，岳珂则ท错误地节述为大夫、郎官二者合计“多至数十人”。又《宋书》卷三九《百官志上》说三署郎官“多至万人”，不知何据。
〖49๗〗杨百揆等：《西方文官系统》，第1้11-ๅ112页。
〖50่〗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二《汉初布衣将相之局》，王树民《廿二史札记校证》，上册第36页。
〖51〗参看拙作：《士大夫政治演生史稿》，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有关部分。
〖52๐〗陈苏镇：《南朝散号将军制度考辨》，《史学月刊》1989年第3期。
〖53〗《旧唐书》卷四二《职官志一》。
〖54๒〗参看《唐六典》卷二《吏部郎中ณ员外郎》。
〖55๓〗西省散官原为武职禁卫军校，但在南朝这些军校已虚衔化了。参看拙作：《仕途视角中的南朝西省》，《中国学术》200่0年第1期。在北魏后期，这些西省武职与东省文职，在散官性质上已没多大区别，可以和文散官一视同仁了。详见本书第九章有关部分。
〖5๓6〗《魏书》卷七五《尔朱世隆传》。
〖57〗这里有意不说“铁腕皇帝”而说“铁腕皇权”，这个细微的考虑是为了避免误解，以免有人举出软弱的汉惠帝、谨慎俭朴的汉文帝ຓ为例，说他们不是“铁ກ腕君主”。然而我们所用“铁腕”之词，乃就皇权与臣吏的关系而言，而不是君主ว的个人品性。
〖58〗dennisgrafflin：“thegreatfalyindievalsouthernguaທguaxs请书友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