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总往黑虎家跑呢！”
“啥？”
黑虎故作生气，伸手在她鼻子上一点：“你呢？连鼻子也是黑的。”
柴草烧完了，等不得文火焖一会，两人就急忙扒开吃起来。红芋、花生都烧得皮焦了，乌黑的一层包在外面。他们顾不得脏，剥开皮就嘻嘻哈哈地吃着。因为是自己的创造，吃起来特别ี香。不大会，两ä人的手和嘴唇全成了黑色，珍珠最先嘲笑黑虎：“虎子哥，看你，嘻嘻！成了黑嘴老鼠。”黑虎伸手往嘴上一抹，半个ฐ脸都成了黑的。珍珠笑得歪倒了身子：“咯咯咯……”
游戏开始了。小老鼠们弯腰打成扣手，小红孩坐在上面，喊一声：“起！”于是，队伍就浩浩荡荡沿丁字街一路走去。放炮的炮手没有炮，不断鼓腮，从嘴里“咚！咚！”出响声；敲锣的没有锣，拿个破铜盆，“当儿！当儿——！”敲个不住。那ว些不入流的角色们，随便拎个什么家什，叮当乱敲，完全没有章法，只要敲响就行。
玩这个ฐ游戏，还有一个顶ะ重要的角色，就是花喜鹊。花喜鹊要穿得花，身段活泼，最主要的是会唱。珍珠有一副好嗓子，其余条件也都占先，因此多由她扮演。小老鼠、狸猫、兔子之类化妆起来，并不麻烦。都是头天约好，各自从家里刮些锅底灰来，调一调涂在脸上。如果碰巧谁家母亲正染衣服，能偷些红绿颜料来，就算上品了。当然，孩子们的化妆技术是相当低劣的，任凭各人挥想象，在脸上乱涂一通。常常分不清谁是狸猫，谁是兔子，一律都像舞台上的小鬼。他们主ว要讲形似，游行起来，看谁动作模仿得像。
珍珠落得清静，却更加孤僻、郁悒。这个大院窒息了她少年的欢乐่。她开始过早ຉ地想心事，她时常想母亲。母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她想不出来。只听奶妈黑虎娘说过，母亲叫玉梅，长得很俊，心地善良，但性格过于柔弱。她是怎么เ死的呢？奶妈告诉她，是生她时失血过多病死的。唉，这太简单了。凭这点支离破碎的东西，珍珠怎么也勾勒不出母亲的形象来。
欧阳岚倒是照着母亲生前说的办了，但绝不过问珍珠的事，十天八天也不和她说一句话。只是偶尔看着珍珠愣。他的心很复杂。一枝花更不把珍珠放在眼里。她经常往返于县城和柳镇之ใ间。她有她的事和兴趣。
十七
白振海把枪往床上一扔，鼻孔里哼了一声：“这小子闯进来行刺，想必心里有鬼！先把他关起来，天明着人查账！”刘大炮立刻像死狗一样被拖出去了。
到เ了晚间，免不得设宴洗尘。镇长刘大炮不请自到。县长到เ柳镇不先找他，却直奔欧阳岚家，这使他心中不快，也有点胆战心惊。他和前任县长有交，白振海上台是否会给他小鞋穿呢？因此不敢怠慢，急忙赶到เ欧阳大院。一路上在心里骂：“老子还没来得及送礼，你就给我颜色看啦？全是他妈的一路货！”到เ了欧阳家，刘大炮装出一脸笑，向白振海ร请安。白振海和他拉手笑，并无丝毫隔嫌。白振海还解释说，这趟出行，为了减少麻烦，一概不打搅地方官。刘大炮这才放下心来。
一枝花忙里忙外，满面春风。干哥荣升县太爷，已๐经使她高兴万分，现在又住到她家，更觉得脸上有光。她吆五喝六，把下人支使得团团转。
这天晚上，刘ถ大炮又喝醉了酒，从北街家中出来，摇摇摆摆往丁字街口走去。他有一副大个头，两条腿特别长，走起路来像踩高跷。长着一副驴脸，嘴巴子能抵住胸ถ脯。由于酒色过度，身子亏空，只显得一身大骨头，像剔了肉的驴骨架，撑着一件青布大褂。他走路膝盖抬得老高，步子却跨得很小，老像在原地踏脚๐，充分显示出他的安闲和自信。他慌什么เ呢？
一枝花扔了烟蒂，眨着眼低声问道：“那小木匠是谁叫来的？在后院干活是谁安排的？不让你多管后院的事是谁吩咐的？小木匠走后，又是谁让你在后院住了几夜的？”
欧阳岚回来了，两ä眼闪着凶焰，不解地看着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
青年猎人猛然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倏地站起，迅往枪膛里装上铁砂。他脸上的天真烂漫消เ失了，两ä眼又闪出电火一样的光芒。他像一个执拗而勇敢的斗ç士，等待对手前来厮杀。猎狗也意识到เ况的严å重，抢先站在猎人脚前，机警地支棱着耳朵，准备随时跃出去。
不大会儿，从苇棵后面骂骂咧咧蹿出两个人来。他们绕过积水潭，来到陡坡下，气急败坏地向高处的沙岗上张望。其中一个长得像圆轱辘似的，凸暴着黄眼珠。另一个戴米色宽檐礼ึ帽，刀子脸，白面皮，上唇一抹短髭。圆轱辘汉子先认出了青年猎人，一跺脚叫起来：“黑虎！你小子也太不仗义了！”
青年猎人正是黑虎。两年前，他就不再打柴割草，而背上了父亲留下的猎枪。他也看清了下面的两ä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狡黠地笑起来：“怎么，柳大哥，我哪儿冲撞了你啦？吕大哥也在哇！”
姓柳的汉子气得翻黄眼，还要再说什么เ，被姓吕的拦住了。姓吕的接口笑起来，朝着上面豁达地说：“是黑虎兄弟？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搞误会啦！没事，没事！哈哈哈……”又扯扯身旁的圆轱辘，低声说，“算啦，别因小失大！”然后，往上一招手：“黑虎，等着，我们上去啦！”
这个圆轱辘似的汉子，正是两年前黑虎和珍珠在河滩里遇到เ过的那个陌生人。此后经常碰到เ他，彼此熟ງ悉起来。但黑虎只知他姓柳，没有深问过，见面就叫他柳大哥。那ว个姓吕的汉子是三个月前才认识的。
还是夏季的一天。那ว时，遍地都有庄稼，黄河滩里兔子还不太多。那天，黑虎沿黄河滩一直往下游走，大约走了十里路，才打了两只。他看天色已晚，刚ธ想回转，忽听南岸有呼救声。黑虎脑子一转，莫非有拦路抢劫的不成？他循声奔去，在百多步远的一个河汊里正有人在搏斗。一个ฐ高大的凶汉正一脚๐踢倒一个老汉，旁้边有三只羊。那ว凶汉一手拎一只羊就要走。黑虎一看，顿时恼上心来，大叫一声：“不要走！”便举起猎枪，指住了那家伙。
大汉生得炭块一样，长一身横肉，一听黑虎喊叫，猛地站住了。“好汉要怎样？”好家伙，这一声像牛叫似的！
黑虎用猎枪一指：“把羊还给老人家！大天白日，你胆子不小！”
黑汉子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对手，见他虽然虎虎有威，却远不如自己้粗壮，大体上还是个ฐ孩子，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但双方แ相距有十几步远，对方手里有枪，如果一搂扳机，那铁ກ砂喷在头上可不是玩的。于是笑笑说：“年轻人，逞英雄可别仗着有家伙。咱试试力气，你若能打倒我，这羊就物归原主。有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