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你想跟我说什么？”他终于肯主ว动开口，我却局促地有点难以启齿。
够丢人的，我站稳了，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红到เ冒烟。
那天晚上从麦当劳出来，我说陪他去药店买点消炎药膏涂涂，他说不值当的，就跑了。好吧，既然你都不嫌疼，我也别追着赶着婆婆妈妈了。
谢天谢地，很久，他都没有抬头。
“队里一人看我新来的老欺负我，跟我叫死胖子，我最恨别人这么说我。那ว天上班的路上我没忍住跟他打起来了。他是队里领头儿的那个人的弟弟，领头儿的向着他，当时说要开除我，我心想老子还不想伺候了呢，让他给我两天的工ื资六十块，他不给，我又跟他揍起来了，好嘛，你不知道，六个人打我一个……”
“为ฦ什么？”我配合地接到。
“那干嘛让你干啊？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很有些愤愤。
手里的东西冰块似的滑溜，在手推车里放稳当了之后，韩暮雨才回答：“这些材料é怕摔怕震怕压，只能ม这样往里运。别ี人不愿意干，嫌麻烦。”
“刚收工……”他走到我车子前，问道：“车子怎么了？”
“啊，车子出了点毛病。你还没下班儿呢？”我像对一个老客户那样跟他打招呼。
那俩人拿着张假币来我这里换零钱，我只是按规定没收，这是银行的职责，是银行的义务，是在维持正常的金融秩序，在维护人民币的尊严å……前面的都是放屁，最重要的，要是我不没收被查出来，我会丢掉饭碗的好不好……小小营业室装ณ30个摄像头，除了厕所没有死角，时不时的上边就会来人调录像抽查，我这个ฐ人向来点儿背，还是别冒这个险，不就是被骂吗，就跟听几声狗叫一样的，虽然我必须面带微笑的倾听，虽然我气得手都发抖了，虽然我很想出去跟他们掰扯掰扯，“谁让你瞎了狗眼收张假币，还倒霉催的来银行换钱，我爹娘八辈祖宗碍你哪疼了你全给我x一遍……”可是，我穿着这样的一身工ื装，戴着这样一个工牌，坐在这样一个位置，我就得忍着，我什么都没说，低眉顺眼地由á着人家骂，我心里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看在工资的面子上，看在奖金的面子上，看在各种钱的面子上……”
切，当然了，被指鼻子骂的人不是你，你是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让你笑……”
我拉着他的手，将手背上的护手霜胡乱ກ地抹在他手上，然后几下揉开。他的手很凉，皮肤僵硬粗糙，白色的膏状物填进他手部皮肤沟壑般的纹理中ณ，像是某种凝固的脂类。着实是挤出来太多了，我给他涂护手霜的过程中，自己้的手上也沾了一层。韩暮雨没有挣扎，还是那副欠扁的表情看着我，任由四只手纠缠在一起，搅动出浓烈的香气，揉搓出滑腻的触感，滑得抓不住，却又腻得粘在一起。护手霜太厚而且手的温度太低，皮肤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吸收，最后，就那么油乎ๆ乎的布满两双手。韩暮雨撑开手指，瞧着那些连指甲缝都填充满了的白色膏体，不满地看向我，拿眼神提醒我我刚刚ธ做了一件多么幼稚无聊的事儿。我有点儿囧，干笑着把手指弯曲，伸到他面前，“像不像是蘸了沙拉酱的鸡爪子？”
“不像……”他很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
活跃气氛，懂不懂啊？配合一下会死吗？
我心里抱怨的时候，他已经把旁边的电热扇拉近了些，一双手凑过去就着热乎乎的风烤起来，“你也烤一下儿吧”，他说。
四只手在电å热扇红通通的背景下来回翻转。由于温度的升高，护手霜的香气更加甜腻浓郁。我似乎感觉到เ那些膏体悄然融化，缓缓渗进皮肤里层，看着自己้油呲呲的手，我忽然想起夏天街边大排档里那些放在炭火上烧烤的鸡翅。
“安然，”韩暮雨忽然出声，把他的手跟我的并排放在一块儿，“你这手不愧是摸键盘的，细致得不像男人！”
我斜了他一眼。不像男人？你会不会说话啊？就算我的手有点瘦有点白，那ว也不至于不像男人吧？哦，都像你的手似的，指节明显，酱猪蹄色儿，表面砂纸一般才叫男人是吗？
好吧，跟他的爪子相比，我的手确实是精致了点儿。不跟你比了行了吧，我默默地把手收回来。韩暮雨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在我想开口新话题的时候，忽然说，“那个ฐ，安然。”
“啊？”
“我的意思是，你的手挺秀气的，跟你人似的。”
“哦？”我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我手不像男人，人也不像男ç人是吗？”
他一愣，我已经忿忿地去抓他脖子，“韩暮雨，没你这么糟改人的！”
手刚ธ触到他的衣领，就被他抓住了。他手劲儿很大，跟钳子似的攥得我手腕死疼，“不是，安然，不是那ว个意思……”
我知道，可是，我想找茬你有办法吗？我忍着腕上骨头快要碎掉的钳制力度，继续不依不饶，“那你什么意思，啊？”
他显然被我的无理取闹搞得有点懵。回头想想，枉我一直标榜自己七尺男儿，却跟个小丫ฑ头片子似的为了一半句话炸毛儿，都不够丢â人的。
后来他放松了手上的力气，却没有放开我的腕子，他看着我满脸虚伪的愤怒，用一种温柔叹息的语气说道：“安然，你看你这脾气……我没有那ว么说……我的意思是……”
“……”我安静下来看着他，心里却隐隐期待。
你想说什么，说什么都可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任何的，关于我的。
可是，我心里一阵扑腾之后，却看到韩暮雨眉毛一塌，说了这么เ句让人想死的话，“……我的意思……其实我没什么意思，就那么一说……”
好吧，我就知道，我已๐经在自作多情的路上走得太远了。
看我不再得瑟，韩暮雨放开了我的手。手腕上被他握得热辣辣，还有护手霜的粘腻感。
“你那ว个工友呢？”我问。
“去超市了，说要买点东西带回家过年。”韩暮雨说完，想起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两块阿尔卑斯糖递给我，“这是他昨天给的……”
我拿了一块，边用滑溜溜的手指跟塑料包装较劲，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他想了想，“先干满这个月吧！老板说下个月会涨工资，我也在想要不要多干些日子……”
“恩，涨工资就多干两ä天！”我随口说，却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心思，我是不愿意他回家的。
韩暮雨“恩”了一声也没在意，却接过了我手里撒泼打滚的糖。
“就是担心到เ时候，火车票不太好买！”他轻轻松松地就撕开了糖纸。
“哦，那个别担心，我认识车站卖票的人，你想什么时候走跟我说一声
西州月
儿，保证有座票。”我胸脯拍得啪啪响。
韩暮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
“真的，骗你我有钱赚吗？”
“那ว就好了……”他把剥开的糖送到เ我嘴边，“那样我就能多干半个月！”
我就着他的手把糖咬到嘴里，青苹果口味的香甜在舌尖扩散开来。我乐得眉开眼笑，从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美好的糖果，每一丝甜蜜都能ม渗进身体的某处，要是有人现在咬我一口他一定会发现，我整个ฐ人都甜透了。
韩暮雨看我笑得诡异，说道：“安然，我觉得你还挺适合在银行工作的……”
“恩？为ฦ啥？”
“你那么爱笑……”
我没法儿跟他说是因为对着他我才乐่得出来，所以，我干脆地点点头，“我那ว是没心没肺……”
“……还那么有趣。”
“我那是不着四六。”
没在意我的插科打诨，他很认真地说：“安然，谢谢你。你总是送我东西，可是我却没什么能ม给你。”
“有啊，怎么没有！”我的真话顺嘴就溜达出来了。
他疑惑着看过自己周身，说道：“我这里全部家当哪有拿得出手的，唯一一件新毛衣还是你给的。”
“我说了你也不见得给我！”我毫不做作地叹气，我说了，你也不会给我的。
“说吧，想要什么？”他扬起坦荡明澈的目光，“但凡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