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仁直放下手里的公文，接过张问递过来的信纸，一面看一面说道：“听说被调去辽东的官吏，痛哭失声，纷纷要求外调，估计有点门路的都不愿意去，正缺人呢……兵部ຖ主事、武选清吏司，这是正六品的官啊，呵呵，恭喜大人，只降了一级。”
张问点点头，扯开漆封，将吏部公文浏览了一遍，说道：“居然是去辽东……这算是流放么？”
那ว半眯着眼的马脸，自然就是魏忠贤。张问跟在魏忠贤等人的后边，转了几条街，进了一个商铺，然后又换了马车，从后门出来，这才向世子住的地方แ赶去。
张问顿时笑道：“是了，去告诉他，我在后面跟着，别暴露了身份。”然后掏出印信让人带过去。
朱由á校心里盘算着，这笔银子要是弄回去，爷爷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八十万？”朱由á校瞪眼说出三个字，说的太快，牵动喉咙一痒，又咳起来。王体乾急忙磕头叫世子注意身子。
朱由校哦了一声，说道：“你手里有凭据么？”
张问道：“本来高价食盐销量锐减，很多百姓都买不起盐，从市面需求上看，盐价绝不会涨得那么快，但是盐商相互勾结，又有勋贵权贵分利ำ其中，有恃无恐，趁此盐政繁乱之际，买来买去，抬高盐价，借机牟利，如此而已๐。”
张问听了不由一哆嗦，想她沈小姐谋略过人，却被奸人所害破了相，不得不将自己深锁院庭之中。这世间丑陋无才的男人遍地横行，而女人们却被戴上了重重枷锁。
“没人知道，知道的出了沈家门都变成了死人。”
徐开想了想，杨洛说的也没有错，便站起身道：“那我现在就抓人。”说罢便写牌票差ๆ点衙役官兵，分头捉拿杭州的盐商。罪名是勾结私盐盐匪，贩卖私盐牟取暴利ำ。不错，那供词上写的正是盐匪和谁谁联络的内容。
“徐大人，您就是太谨慎了，孙千总拿着省里的公文，富阳一个小小的县衙县丞，还能ม不听话么？我看别等了，再等这天又什么也干不成，天就黑了。”
张问回了一礼，走到火边，一撩长袍，很潇洒地盘腿坐了下去。刘铤见罢张问的动作，“嗬嗬”一声，将手里的酒缸丢了过来，张问急忙接住。
秦良玉拱手道：“张大人，请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口上不积德，没啥子坏心眼。”
每亩正税平均不到十分之ใ一，江南又风调雨顺，但大部ຖ分百姓仍然刚刚ธ温饱，甚至还有破产的流民。钱粮都哪里去了？问题就在，现在土地已经大量兼并，农民几乎ๆ是佃农，不仅要交国家赋税，还要交田租。有的地方แ田à租可以高到收成的八九成，给耕种者剩下的，就不多了。
张问也不说话，只看着浩浩é的江面，猜测着左ุ光斗的心思。左光斗考察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为什么เ民生疾苦。
盐商开始抢购盐引，管他什么政策，先买些放着，盐是必需品，还愁以后销不出去么เ。有资金周转有问题的商贾，甚至四处借贷，将资产全部ຖ压到盐上。
改盐的正式官报出去之后，浙江舆论哗然，议论纷纷，但是辽东边报告急，国家要进剿叛乱，要用兵，兵是人，就要吃饭要穿衣。有这么เ一条大道理在那里搁着，议论也就议论，还能ม怎么着。
“大人您坐着别ี动。”郎中听出他们对话的口气不善，加上本来就判ศ断ษ出这杨大人多半就是装痛，就想把针ฤ快些拔了，好尽早ຉ离开这是非地。
杨洛看向郎中ณ道：“针可以取了吗？”岔开话题，心道：你王化贞除了牛轰轰说大话，还会什么？居然把首辅方从哲也搬出来轻辱一番，首辅招你惹你了？东林党就是嘴贱。
张问看完天空，黄仁直哈哈大笑，张盈也笑魇如花。他们想起了张问在上虞学刘备的情况，不由得会心一笑。
张问一愣，随即就明白黄仁直用《三国演义》里曹操的“惟使君与曹耳”在调侃。张问也不是没有幽默感，随即很配合地看向天空。这个动作是揶揄三国里，曹操刚说完那ว句话，天空就响了一个雷，刘备的筷子落地，不知是被雷吓的，还是被对方洞穿了自己的没底气给吓的。
这陈安上是哪边的人？张问一时不太清楚，或者是根本没能攀上上边的浙党或东林？这个ฐ答案，张问要从这张礼单上去找。
张问的妻妹攀上了皇长孙，深受宠爱，这样的消息，同僚们怎么会不知道？张问心下感叹了一气，这次上任和在上虞上任，遭遇是完全不一样。原因就是上次是以得罪上面的人的身份，下放的；而这次是升官，而且有后台。
张问看着朱由校道：“听你这么说一句，倒不是个不讲理的主。我看事儿已经到เ这个份上了，咱们得先为妹子的终身考虑不是，我妹子尚待闺中ณ，清白却受了污损……你先别高兴，得先问我们妹子，愿意跟谁。她要是不愿意，咱们也不问你要损失，不缺那点，但朗朗乾坤王法如天，人我们得带走。”
“是、是。”那人急忙躬身立于一旁。
张盈沉声道：“兄台是高看我了，我就算自绝后路，愿意帮您，事情也没那ว么容易成功。”
张问听罢故意眉头一皱，手在栏杆上轻轻拍了几拍，然后回头说道：“既ຂ然如此……我还可以为你办一件事，以此交换。”
看守的人不耐烦道：“等着，急什么？”
张问想罢对门口的人说道：“门外的兄台，您能不能帮忙叫你们管事的来一趟？”
只让张问自个在那寻思。张问倒是很快想明白了他们为什么เ要把黄齐弄死在上虞县。
魏忠贤只说了一句话，又把眼睛闭上了，喉咙里隆隆闷响，像是有痰卡在里边一样，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所以这些半组织化的暴民根本就很难攻破县衙，张问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而黄齐则吓得失禁，软在椅子上双腿像筛糠一般。倒是旁边仅剩的两个随从面色沉稳，毫无惧色。
弓兵见状，撒腿就跑。张问等人退回县衙，急令关闭大门，加强戒备。县衙乃是半军事据点，衙门里有重重设障的墙壁，明显具有防御的功能ม。就算一旦城墙被突破，县官还可以此逐次顽ื抗，以尽为朝廷守土之责。
“下官上虞知县张问，拜见黄税使。”张问作了一揖。
只见那ว黄齐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长了一张小白脸，真的很白，像抹了脂粉一般。张问脸白，还有一嘴浅胡子，那太监黄齐连胡子都没有，要是换身衣裳๙，怕真能ม以假乱真装成一个娘们。
张问脸色又变得缓和起来，扶起管之安：“好了，现在还没证据说你牵连受贿案，你怕什么？本官只想给你个提醒。不过赃银得追回来不是，不然没法向众人交代呀！”
张问只是在虚张声势，但这时候心虚至极的管之安跪倒在地上，几乎ๆ要抱上张问的腿，哭喊着，“大人饶命，下官从今往后就只对您惟命是从，我就是您的一条狗，求您了，大人，放我一马吧，我这上有高堂，下有稚子的。”
那穿旧长袍的年轻人抹了一把眼泪，愤愤地说道：“这些狗官！”
老头弓着背，微颤颤地从衣服里小心拿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拿出几块银子，说道：“二娃，拿进去交定钱吧。”
张问闭上眼睛，听着外面小贩的吆喝声，让人在感觉生活气息的时候，心里充满了莫名的伤感。沈碧瑶院子里的落花，是不是也如这小贩的吆喝？
他放下轿帘，暗呼了一口气，这次自送把柄，看似险招，其实不然。就像自己้手无寸铁，而对手有弓箭可以射杀自己，再送对手一把刀又何妨？险或是夷，取决于对手想不想杀自己而已，怎么เ杀不都是一样的结果么。
黄仁直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把债还清了，老夫也就走了，怎么做官老夫也管不着。”
张问无语，过了片刻才说道：“我就是想借风月楼ä的事，给其他老板做个样。”
这时候那书吏冯贵立刻紧张起来，实际上冯贵不是真的有恃无恐，他也是在赌，在新知县和旧ງ主ว薄之间的选择。赌就有风险，如果张问的知县能坐得久ื，他冯贵肯定讨不得好。
“来人，带案犯黄大石上堂。”
“看您说的，开门做生意，不问问客人想要什么，我怎么知道该上什么菜呢？”
“知道是贵人你就别问那么多。”
吴氏放下扫帚，说道：“在外面呢。”
院子左右有廊屋相连，张问从廊屋走到เ北面，北面有三间女房。他见吴氏正灰头土脸地收拾房间，便问道：“来福跑哪去了？叫他来干这些活啊。”
“我要是不答了您的问题，大人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是吗？”
张问倒想听笛姑夸自己两句，可她偏偏没再接这茬，乌ไ黑的眼珠子又瞪了他一眼。
吴氏穿着一身旧儒裙，瓜子脸，下巴尖尖的。她现在也才二十几岁，来到张家的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听说那年吴氏的家乡大旱，爆饥荒，百姓易子而食，邻家正要煮她的时候，张问父亲的一个朋友路过，就用一斗米换了她。
后娘吴氏正欣喜地看着张问，“快从这火上跨过去，去去晦气。”
一官员道：“你这出讲得好，说得咱们口水都流了。”说罢众人呵呵陪笑了一阵。
“这么说来，今日咱们还真得尝尝这佛也要跳墙的菜了。”
这道菜价格肯定不低，小二听几个人这么爽快，心下也高兴起来，满脸堆笑道：“客官们再要点什么？”
苏诚道：“其他的，随意上一些吧。这佛跳墙我也听说过，里面有鸡、鱼翅、竹笋什么เ的，所以其他的菜要注意克相，像什么虾呀羊肝什么เ的，就别上了，这个明白吧？”
“好勒，客官真是食中内行哦。几位需要什么酒，有女儿红、高粱酒……”
张问忙道：“酒就算了，这国丧期间，咱们这样吃也算不上宴饮是吧。”众人都觉得有理，便说今日不喝酒。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闲聊，说着说着，终于说到正事上来了。只听得一个官员纷纷地说道：“促使李选侍移宫那会，元辅就掺和着表了一下态，不冷不热的，大伙说元辅是不是和李选侍郑贵妃一党人有什么关系？”
另一个听罢马上煽๓乎ๆ道：“先帝驾崩那会，元辅也在旁้边，说不定那红丸就是郑贵妃和李选侍指示李可灼……”
张问听罢脸色一变，忙说道：“李可灼也死了，这事死无对证，说不清楚的事，大伙还是慎言的好。”
苏诚看向张问直言道：“怕什么，郑贵妃意图不轨，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