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皱了眉：“你不许叫名字。秀秀儿人不坏，她是个可怜人,ไ听说身体不行了,ไ我去看看她。多少年没见了。”
程程当时不解,问了一句：“妈，看秀秀儿做啥呀？她不是那个程老四的老婆吗？”
唐怀锦老婆下午回家时，就见两个孩子在院里追逐，笑的跟老母鸡下蛋似的。程程见了她冲上来吐舌头，张牙舞爪：“妈，你看我，像不像吸血鬼。”
唐彦华伸手摸了摸，柔软的牙床上有个ฐ尖尖的小凸起：“不是獠牙，人又不长獠牙。”
唐彦华听他扯东拉西，也不知道他在说啥，听的糊里糊涂的。
“当初她妈生她的时候，我还去家里看过呢。可惜是个ฐ丫头，要是个男娃也咬咬牙养下了。我当时就劝，说不管怎么เ着养下，丫头就丫头，虽然不能继承香火，好歹还能洗衣服做饭，抹桌子扫地，帮家里干干活。以后嫁出去了还能ม换一笔嫁妆，多好的事，他们非不肯听。也是穷，没办法，大人都吃不饱哪喂得起孩子。亲戚也没粮食，也接济不上。”
程程说：“借钱的咋跑到咱们家来吵啦？上次妈不是还让咱们叫他舅舅吗？”
唐彦华说：“我也没听懂，兴许是借钱的。”
唐怀锦夫妻也没去哪，就是为那ว程老四的事烦人，到他关系好的大队熟人邻居家，还有他几个平常不太来往的亲戚堂兄弟家，抱怨了几句。他的熟人邻居，还有他的堂兄弟，听了这事都一致替他不平，说程家要是来找，一起帮他出头。唐怀锦夫妻得了保证，心里才放下许多，心想管他程家怎么闹，自己这边也不是没人，才互相搀扶着回家里来了。
小孩子到底没啥心机，程程虽然不安，被唐彦华哄了几句，倒也很快乖乖睡着了。倒是唐彦华,ไ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一直睡不着,心中想着，大半夜爸妈去哪了，难道是为妹妹的事吗？睁着眼睛一直到九十点中，才听到院子里响起脚๐步，是他爸妈出门回来了。
程程低头抠着手指：“哥，如果我真不是爸妈亲生的，他们会不会不要我啊。”
唐怀锦老婆去了一上午，程程早ຉ饭也没吃，事也不想做。她心不在焉坐在洗衣台子上，把脚插在水里。唐彦华怕她难过，跟她肩并肩坐着，把裤腿挽起来，陪着她洗脚：“你不用等妈的，她要几个ฐ小时才回。五队离家远着呢。”
程程说：“我也去嘛。”
程程被唐彦华哄到王幺婆家，唐彦华却转口说：“你在这玩着啊，我回家去偷听一下他们在说啥。”
唐怀锦老婆把程程抱到床上，给她一个毛线球让她玩，跟唐彦华说：“看好。”然后便去王幺婆家帮忙烙饼蒸包子。唐彦华带着他的向日葵爬上床，向程程炫耀：“你知道这个是啥不？这个是向日葵，就是瓜子儿。瓜子就长在向日葵上。”
唐彦华听到有奖励，立刻拿出男子汉的气势来：“放心吧妈，我保证看好她。”
唐彦华说：“没事，我去给你弄一捆艾草来。”
程程说：“我想睡，可是地上太硬睡不着，我又害怕有虫子和蛇。”
白天她不乐意，唐彦华又下午晒一池水，天黑了让她来洗。天黑了路人看不到了，但爸妈又回家了，程程还是不肯，紧张兮兮说：“不要管我啦，你自己洗嘛，一会让爸妈看见。”硬不搭理他。
她自己烧一锅水，关起门来，拿盆在屋里洗，洗的水声淅淅的。盆小，水不够，她一会穿了衣服出来重新换一盆水，洗个ฐ澡要穿穿脱脱好几遍。弄完了还要扫地，倒水，麻烦的要不得。唐彦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直接拿大瓢的热水淋。
唐怀锦老婆在厨房烧艾草水,ไ给唐怀锦泡脚，唐彦华实在忍不住了再次发问。
“妈,咱们为什么不能找大伯帮忙啊？”
唐彦华说：“本来下午刚受伤时就该去医院的。她本来受了伤，指不定脑子哪里被打坏了，不及时去检查万一以后拖成大病，成傻子了怎么办，万一脑แ出血，瘫痪了怎么办。脑แ子受伤又不是骨折，在家休息又休息不好。”
唐怀锦老婆说：“发烧就是发烧，退烧就行了，能有啥原因。再说这大半夜的咱上哪去医院，去不了啊。”
程程说：“妈你别ี担心了，我知道好歹的。”
“我知道。”
唐彦华拉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不要想那么เ多嘛。你要是实在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等以后长大我娶了你，你不就跟亲生的一样了。这样总行吧。”
程程低声说：“看来我真的不是亲生的。”
吴老四说：“行行行，我滚，下次他自己来找你，你们自己้商量啊。”
唐怀锦指着说：“跟你没关系，那ว你还不赶紧滚。”
蹲在地上，帮唐怀锦脱鞋子，嘴里说：“爸爸的鞋子好多泥，爸爸的脚๐好臭啊。”
唐怀锦弯腰脱鞋，程程立刻๑大喊说：“爸爸你不要动，我给你脱！”
“妈妈。”
“爸爸啥时候回来啊。”
大壮就是前天在村头哄程程玩的那男孩。程程分不清昨天和前天，所以说成昨天。唐彦华心里是很不情愿让她跟那ว些小孩玩，但又怕她哭闹，所以只好带她去邻居家里找那大壮。那大壮果然兴高采烈，许诺吃过早饭就带程程去玩。
第三天早上，程程没怎么เ哭了，醒来就说：“哥，我要去找大壮玩，他昨天说要给我吃板栗子。你带我去吧。”
程程不愿意，奶声奶气说：“为啥啊？”
小胖手放到เ水里，打香皂，搓出白白的泡子。唐怀锦老婆把她洗的舒舒服服，开心的咯咯直笑：“今天晚上妈不带你睡了，你跟哥哥一起睡，好不好？”
秀秀儿胆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唐怀锦老婆，摇头，又低下去喂奶。
介绍人便指着唐怀锦老婆问秀秀儿：“秀秀儿，这位，你认识吗？”
唐怀锦老婆擦汗说：“行，以后告诉你。我去拉屎撒尿也告诉你，离开十分钟也告诉你。”
程程要抱，她妈一身泥巴，哪能ม抱她，问渴不渴。程程说渴了，唐彦华用水壶盖子给她倒了一盖子温水让她喝了，满足了她见妈的心愿。程程确定她妈是在干活，不是偷偷儿抛弃她跑掉了，这才高高兴兴跟唐彦华回家。
中午，在王幺婆家吃饭。王幺婆是唐家的邻๑居，年纪大了，无儿无女，无法劳动。唐怀锦老婆很照ั顾她，家里没老人，把她当个老人赡养，每个ฐ月给她拿些米面粮油，生病了帮忙找医生。王幺婆平常也帮唐家看看门，喂喂猪，带带小孩。说这个王幺婆，真是把唐彦华兄妹俩当亲孙子疼。她一把年纪，自己养口猪，没粮食，就喂点猪草，一年才养个百十来斤ภ，过了杀了腌点腊肉。唐彦华跟程程过去吃饭，王幺婆就给蒸了白米饭，煮了一条腊肉，也不炒，直接切成薄片放盘子里，在米饭上蒸了，蒸的红鲜鲜、香喷喷、油亮亮一盘。程程看了哈喇子掉老长：“哥，我口水都下来了。”
唐彦华说：“我的口水也要下来了。”
王幺婆别看年纪大，人不闲着，整天打扫屋院，把这家里院子清的寸草不生，一片落叶都没有。院墙边种了一棵藤花树，得有上百年历史了，那树根多粗，藤花架了一墙，开的满院都是。吃饭的桌子就摆在藤花架下，大白天也不透一点阳光，风吹来又阴又凉，满鼻子香。
王幺婆不住给彦华和程程碗里夹腊肉：“快吃呀，快吃，奶奶专给你俩做的。我一个人养一头猪，哪吃的完，每年杀的猪肉，一半给你妈拿去。我这年纪大了，肉嚼不动，就给娃ใ娃吃。”
“幸亏有你爸妈啊。”
王幺婆说着说着就要流泪：“我这把年纪，锄头又扛不动。家里吃的用的全是你妈拿过来，连过冬的衣服都是她缝的，跟我亲闺女一样。你爸也是个ฐ好人，生病给我拿药，上次我腿摔断，他跑了老远去给我找医生，花的钱全是他出，过意不去呀。孩子，多吃点。”
唐彦华在变声期，声音带着点少年的干净，但已๐经有点男人成熟稳重的感觉了。程程听到เ哥哥回来，心里可高兴了。只听到เ屋外唐怀锦老婆叮嘱说：“你妹妹在睡觉呢，你别去吵她。”
唐彦华说：“这么早就睡觉呀？”
唐怀锦老婆叹口气：“哎，今天碰到เ那程老四，被打了，头破血流的。我还担心要不要送她去医院看看。”
唐彦华脸色一变：“啊？”
他说着，就推开门进来。见屋里有点黑，便用火柴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唐彦华走到เ床边来，拉开蚊帐，只见程程躺在被子里，脸颊๐颜色有些苍白，太阳穴、嘴角边各有几处淤青。唐彦华吓得心上一跳：“你怎么เ了？谁打得你？”
程程偏过头，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哥。”
唐彦华听到เ这声哥，顿时心就疼起来了。
这几年，唐彦华和程程都分了床睡了。唐怀锦夫妻说孩子大了，不好再让他们一起睡，所以让程程单独睡一个屋，另给唐彦华收拾了个新า屋，并且叮嘱唐彦华，让他不许钻妹妹屋里去，虽然唐彦华不太听就是了。这会爸妈不在，唐彦华便脱了鞋，悄悄爬上妹妹的床去。他趴在枕边，伸手摸了摸程程的脸。
程程见了他有点高兴，连身上的伤都忘了，主动偎依到他的怀里，伸出两手抱住他的腰，哑声说：“哥。”
唐彦华低头抱着她肩膀，拿手抚摸她胳膊：“还疼不疼？”
程程把头在他脖子蹭了蹭：“你抱着我就不疼了。”
唐彦华悄声说：“我给你摘了两个梨子。是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从别人家树上偷偷摘的。看着特好吃，你等我去洗了拿来。”
唐彦华下床去，把梨子洗了，蹑手蹑脚๐拿进屋，顺便带了把水果刀来，再次爬上床。程程靠在他怀里，看他削梨子：“哥，你今天去县城干啥啦呀？”
唐彦华说：“没干啥，就是帮爸爸带了点药，然后去收购站卖了药材。”
“没去大伯家呀？”
“去了。”
程程说：“妈每次让你进城，都不让我去。我想跟你一起去。”
唐彦华把梨子削好了给她吃：“大伯家不认得你的嘛。咱们家跟大伯家关系又不太好，我一个人去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你再去了，更不好意思。人家会说咱们是一家人都跑去他家要饭吃。”
程程说：“那ว我不在他家吃饭就是了，我在外面等。我就是想看看县里啥样。”
唐彦华说：“下次我跟妈说，带你一起去嘛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