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号拿出十元钱让刘ถ昆仑去买票，滚石的入场券是十元，女士免票，进去之后的消费另算，进门之前，88๖号特地交代了一声：“这里面坏人多，如果惹了麻烦，赶紧给你康哥打电å话，让他来救我们。”
提到韦康，88๖号就没声音了，四姐没认出这位敦皇的“头牌”来，她生性腼腆，也没打招呼，三人坐车直奔近江最火的迪吧滚石，这儿是年轻人扎堆的地方，还没进去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偶然能ม见到穿着打扮和气质都和本地人截然不同的男ç女，据说他们是滚石的老板花高价从香港请来的dj，领ๆ舞之类。
韦康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这里有五百块钱，你们到处转转，我看又合适的工作给你们安排。”说完将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瞥见烟灰缸里的烟蒂，看看刘昆仑：“你抽烟？”
“我们是黑户，上不了学，当不了兵，连身份证都没有。”刘ถ昆仑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刘昆仑并不和他们一起在垃圾中寻宝，反而悲悯的望着蝼蚁般忙碌的垃圾客们，他算是垃圾场食物链的中ณ层，是负责维持秩序的人，垃圾场是一个小社会，人分三六九等，势力范围划分清晰，干塑料的不会去碰废纸，做旧ງ衣服的不会收旧电器，大佬们靠着回收垃圾开上了宝马奔驰，付出的代价则ท是这些食物链底层人们的健康甚至生命，垃圾场里捞生活的人命贱，很多人连户口都没有，更别说上学读书了，在争斗ç中ณ被打死，或者不巧被翻斗车压死，都不用报警，大佬们调解一下，打发点钱，人往火堆里一丢，和废塑料一起变成天际的一缕黑烟完事。
一群等待已๐久的老弱妇孺拎着蛇皮口袋一拥而上，在苍蝇飞舞的垃圾堆里寻找值钱的东西，纸张和塑料是最常见的回收物，运气好的话可以捡到废旧电å器和旧衣服，命不好的话碰到医疗垃圾被针头扎了手，传染上莫名其妙的病就完了。
韦康一扭头，冲柜台上说：“这回就算了，记我账上，给尤老板拿鞋。”
服务员很不情愿的戴了手套，将一双鞋跟磨损严重的翻盖黑皮鞋丢到尤老板面前，尤老板趿拉着鞋，挑起大拇指：“行，韦总仗义，得空我安排，走了啊。”说罢上了电梯，扬长而去。
刘昆仑看看电梯门，看看韦康，有些不解。
韦康走到楼梯间，拿起对讲机：“小健，你过来一下，处理个事。”
两分钟后，刺猬头来了，韦康说：“你带小弟去教育一下尤老鼠。”
“懂。”小健一点头，冲刘昆仑打了个响指：“走，跟哥哥去办人。”
两人出了敦皇大门，就看到เ尤老在前面走着，行色匆匆，一般来敦皇消费的人不是开车就是打车，步行来洗澡放松的还真少见。
前面有条黑漆漆的巷子，小健给刘昆仑使了个眼色，两ä人上前一左ุ一右，把尤老鼠夹着带进了巷子，走了七八步，一把掼倒，二话不说拿大皮鞋照ั身上踹，刘ถ昆仑一边踹一边学习，小健哥的力度和打击部ຖ位都很有讲究，这种揍法能把人打的住院一个月，但伤不到内脏ู，不会致命。
一通暴打之后，两人整整衣襟，闲庭信步绕个ฐ弯子回去，路上小健问刘ถ昆仑要了一支烟，抽了两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你可别听他们瞎说关于我的事儿啊。”
刘ถ昆仑懵懂的点点头：“嗯。”
回到敦皇，小健继续回去值班，刘ถ昆仑依然跟着韦康巡视。
韦康说：“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不报警。”
刘昆仑说：“不奇怪。”心里想洗浴中心是干什么我还不清楚么，这种事儿怎么เ好经官动府，报警处理。
韦康说：“不是你想的那ว样，咱们是正规洗浴，正规按摩，关键在于尤老鼠这个ฐ人，他是个粉友，玩四号的，这种人渣送派出所也白搭，弄死他吧又不至于，只能ม这样处理了。”
刘昆仑说：“我懂了。”
……
深夜的城市，从万家灯火慢慢到เ万籁俱寂，客人们终于渐渐离开，餐饮部下班了，洗浴中ณ心也基本上也打烊了，只有ktv内还有些客人不眠不休，彻夜狂欢。
十二点半，刘ถ昆仑的对讲机里接到康哥的呼叫：“小弟小弟，下班别走，我请宵夜。”
近江有个夜市大排档，市政府在步行街上划了了一段区域给下岗工人开餐饮生意，每到傍晚，各种炒菜、烧烤、火锅令人眼花缭乱ກ，有些生意好的会一直营业到凌晨，无论春夏秋冬，风霜雪雨。
刘昆仑不是没和同事去过夜市，他当门童的时候也经常和服务员们一起来吃夜宵，但那阵仗完全没法和今天相比，康哥把全公关部的兄弟们都叫上了，十几口子壮汉占据了一家炒菜摊子，大冬天的露天排挡都搭了帐篷，中间围着汽油桶改装ณ的火炉子，烈酒热菜，吃的热火朝天。
韦康没穿西装，而是换了一件干练的黑色皮衣，他居中而坐，高举酒杯，说今天敞开了剋，算是给小弟接风。
刘昆仑是这里最年轻的，每个ฐ人都比他年龄大，资历深，但谁也不敢小觑这位放倒七个体院生的少年，大家推杯换盏，酒酣耳热，各种吹牛逼的故事嗡嗡在耳边响着，空的白酒瓶，啤酒瓶摆了一地，刘昆仑一心逞能，来者不拒，白酒起码喝了一斤半，啤酒无数，还仗着年轻人肾好，就是不上厕所。
他喜欢这些伙伴，喜欢这种豪情万丈挥洒恣肆的生活，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属感，自己้是食肉动物，是凶猛的野兽，天生就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这儿才是他该待的地方，而不是在会所大堂门口帮人开车门。
终于，刘ถ昆仑的膀胱承受不住压力了，他悄悄出了帐篷，外面寒风刺骨，黑暗中一片狼藉，那是夜市的垃圾堆，也是喝多的人走肾的地方แ。
刘昆仑刚拉开拉链，就觉得后背道：“吃不上饭也不能抢劫啊，逮着要判刑蹲监狱的你知道不？那你妻儿老小不是更没饭吃。”
张卫东沉默了。
韦康也不说话，似乎ๆ在思索什么เ。
刘ถ昆仑很担心康哥报警处理，张卫东不是吸毒鬼，是走投无路的工人，打他一顿没意义，送派出所法办似乎是最合理的解决办法。
伙计们继续喝酒吃肉，张卫东跪在地上垂头丧气，韦康抽了半支烟，忽然说：“我有个ฐ活儿，你愿意干不？”
张卫东猛抬头，毫不迟疑道：“愿意。”
韦康嘴角勾了一下：“我还没说什么เ活儿，你就愿意？是在澡堂子里搓澡，你愿意么เ？”
张卫东问：“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看你了，手艺好的话，两三千不是事儿。”
“我愿意！”张卫东郑重回答。
“行吧，你先回去，身份证我拿着，明天你到เ敦皇来找我，我叫韦康。”
刘ถ昆仑松了一口气，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
张卫东走了，宵夜也该结束了，大部ຖ分伙计各自散去，韦康带着小健和刘昆仑回敦皇值夜班，大冬天的没啥事，先去洗浴中心泡个澡，解解酒。
更衣室里，刘昆仑脱下他那双廉价的灰色涤纶袜子，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弥漫开来，仅有的几个ฐ客人都掩住了鼻子眼泪汪汪，服务生无言的拿出空气清洗剂๘喷罐来，妄图用浓厚的化学香味掩盖这股浓烈，当然是可耻的失败了。
刘ถ昆仑面红耳赤，他的袜子不但味道辣眼，还破了两ä个洞，韦康说：“小弟，袜子烂了就扔了吧，服务员给拿一双新袜子。”
脱了衣服，三人趿拉着拖鞋进入洗浴区，下池子泡着，一池碧绿也不知道加了什么เ药水，韦康闭目养神，手机和对讲机用干毛巾包着放着池子沿上，小健也用干毛巾包了烟和打火机，他是大烟枪，随时烟不离手。
泡了一会儿，小健忍不住问道：“小弟，你打架打的够多啊，你这身上的皮都没一寸是好的了。”
刘ถ昆仑身上伤痕累累，虽然没有小健说的那么夸张，也算是触目惊心了，他淡淡一笑说：“基本上都是小时候我爹打的，打架伤的倒不大多，就这儿是刀砍的，这儿是钢筋扎的，这儿是带刺的铁丝网缠在身上弄的……”
小健啧啧连声：“这爹是亲的不？”
刘昆仑不接话，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康哥，为什么เ那样处理张卫东的事儿。
韦康说：“张卫东是个下岗工人挺可怜没错，可是下岗的多了，也没见谁去抢劫，可见他要么เ少根筋找不到เ活，要么好逸恶劳，不肯吃苦，所以我问他愿不愿意干搓澡的。”
“他要是不愿意呢？”刘ถ昆仑好奇道。
“他要是愿意，说明能拉下脸，放下国企工人的所谓尊严，还有的救，他要是不愿意，那就说明这个人没救了，只能送派出所，让法律教育他做人。”韦康闭着眼睛说道。
“那他如果是骗你呢，先答应，然后各种推脱。”刘昆仑想了想又问道。
“身份证在我这，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走上正途。”韦康眼睛睁开，精光四射。
小健附和道：“康哥绝对是讲究人，金刚怒目，菩萨心肠。”
刘昆仑心服口服，三人洗好澡，换了浴袍，在休息厅沙发上躺着看大屏幕上的香港老电影，林正英抓鬼。
小健哥早已鼾声雷动，刘昆仑却辗转难眠，他瞥见康哥双手枕在头后，眼神深邃，若有所思，如同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