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筷子问她：“怎么了？”
庄聆愕然看着我，直至我慢条斯ั理地将那片糯米藕吃完，她仍是这个神情。
在不安中过了一日，未有任何旨意下来，该是他不想再提这事了。晚间的左ุ归饮仍未断，我见着来送药的宫女是云溪，才猛然想起一事：“晚秋呢？”心思太烦乱，竟把她忘了。
出路……后宫里出了这种事，除却让他相信这与我无关之外，再无其他出路。可我现在想见他又谈何容易？在御前这么多年，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此时去求见定是要被挡回。何况我受封一年以来，从来不曾主ว动求见过，这时忽然求见难免让他觉得我虚伪，更遑论让他相信我。
“酸梅。”婉然答道：“太医说了，将酸梅切碎了混在饭中ณ，可开胃。”
吩咐婉然传膳，我看着端上来的那一小碗米饭蹙了眉头：“这是什么เ？”饭中掺杂着浅褐色的颗粒，将原本莹白的米粒都染得有些乌了。
瑶昭仪方莲步轻移至帘外，宦官请示ิ用何曲目，瑶昭仪低声而清晰地吩咐了一句：“《霓裳๙羽衣曲》。”
就见十二旒一晃，宏晅轻一点头答允：“传乐่伎。”
果然，不几日之ใ后，旨意就下到了各宫。除却皇后身为正妻必将随驾前往以外，还有数位宫嫔同去。我与庄聆自然在此列，瑶昭仪、韵淑仪、竫贵姬ภ也同往，六宫事宜便暂交琳妃掌理。自我中毒以来，宏晅再未去过娴ຒ思殿，愉姬ภ为ฦ此一直心中忐忑，此番๘得了随驾的圣旨才安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到底是妹妹懂陛下的心思，我白白担心了这么多天。”
“想得周全。”他朗然一笑。“什么都瞒不住你。朕是打算去祁川走一趟，但不仅祺ຘ裕ษ会回来，靳顷ั汗王和他的子女也会去祁川。”
他揽着我往锦淑宫行去，偶有宫人经过，皆退至一旁้跪行大礼ึ。他不做声，我亦很是安静，只感受着他为我带来的温暖与心安。心中哀叹，如不是他在我即将嫁人前这样要了我，我对他，大概也不会是这样的心思……
他一笑：“初夏夜犹寒，回去吧。”
“陛下万安。”我俯身下拜，宏晅道了一声“可”，便问我：“听说你刚向母后问了安，说了些什么？”
姜ä家当日害我晏家家破人亡，在大燕朝野逍遥了这许多年，如今，在后宫，风水总该转上一转
此醋非彼醋，我斜斜ฒ地睨着他，促狭道：“‘妒，为其乱家也。’七出之条，寻常百姓人家都容不得，陛下倒好，盼着臣妾吃醋。"
正在榻上小歇的宏晅忽然睁眼一笑：“朕倒是盼着她吃醋。”
又过了两ä天，昏定晨省后回了静月轩，简单地吃了些早餐，仔细理了妆容，挑了件樱色花枝纹绸子对襟襦裙穿上。我显少穿这样明艳的颜色，又梳了堕马髻，坠珍珠插梳两枚。站起身对镜看了一看：“去澜曳斋。”
婉然哭笑不得地白我一眼，凑近我说：“姐姐你可当心别ี把陛下的胃口吊倒了！”
“因为人各有志，良使你是个不服输的，但我只想活得平平静静。既ຂ然婕妤娘娘什么都跟你说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停了一停，告诉她，“你不必奇怪我为什么帮你，我只是忌惮良玉阁那位罢了，她事事跟着映瑶宫，我怕对我不利。偏偏你是个直性子，她想做什么定是要通过你来做，自己避得远远的。与其出了事拿你顶罪，还不如趁早让你知道你跟的是什么เ人。”
她恭谨地垂应了：“诺，夕冉谨记。琼章娘子的心思婕妤娘娘也告诉夕冉了，可夕冉不明白，琼章娘子为何这样。”
“息怒？”皇太后冷笑一声，抑扬顿挫间皆是嘲讽，“从前倒没看出来，御前尚仪还有这般的本事！才做了几天嫔妃，就连宫中ณ主ว位也动摇了。”
始抬起头，就见皇太后右手一扬，盏中茶水迎面向我泼了来。一时躲闪不及，温热的茶水带着片片茶叶尽数泼在了脸上。我心中惴惴，不敢伸手去擦，俯身又一拜：“皇太后息怒。”
我知她是无心之言，向她浅浅一笑示意无碍。和贵嫔接口道：“闲华妹妹怕什么？可不就是个狐媚惑主的？莫说本宫不答应，就是本宫答应又能如何？六宫嫔妃论家世论容貌论才德哪个差ๆ了，陛下都未必喜欢，何轮得到她一个奴婢上位！便是得了圣眷也迟早是个失宠的！”
沈语歆闻言低啐了一声：“怨不得娘娘生这么เ大的气，原是个狐媚惑主的……”话说到เ一半，抬头猛然看见我，意识到了什么เ，讪讪地闭了口，面上隐有怯意。
我似无所谓地笑一笑，兀自倒了杯茶轻啜一口：“事已๐至此，日子总还得过下去，好或不好并不重要。”
我心中ณ一动，他终还是知道我的心性为我想过，若不是昨晚喝了酒……我长长地一声叹息，听她幽幽道：“姐姐，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我一摇头：“没事，不册封便不册封，照旧做事罢了，有什么เ大碍。”
她讶意更甚：“姐姐你……陛下他……”
“有什么想不到的？”我笑吟吟地抿了口茶，“看着吧，还不一定鹿死谁手呢。”
她说着切了齿：“一个ฐ是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宫殿、一个是主位已๐死的宫殿，倒没想到เ会这样被人动手脚๐。”
风筝飞得稳当了，我总算缓了口气，停下脚步掌握着手劲将它送得更高，再时不时退上几步放一放线。婉然站在我前面两步的位置，抬头伸手遮着阳光去看那ว风筝，向我道：“真是有日子不这样玩了，自打陛下即了位，清明也不得空去放风筝了。”
“可不，难得一次。”我双眼被太阳照得难以睁开，只得微眯着去瞧那风筝飞得如何，浅浅笑道，“咱们也不像儿时那么เ贪玩了就是了。这次我但求放走的是晦气收回来的是真心。”
“收回来的是真心？”婉然微觉讶异，略一思量立刻๑明白，又打趣说，“这个难了，姐姐你得寻个ฐ机会出宫去放，然后有个马车压了你的风筝才好。”
我们说的是仁宗与云清皇后之事，传说当年云清皇后便是在城外放风筝时被马车压坏了风筝，车内坐得就是还是皇子的仁宗。已过了很多年，其中细节我们无从知晓，可这个ฐ故事却在民间传为一段佳话。
虽是小步小步地往后退，可放得久了也退出去了好远，再退时我就几步一回头，唯恐自己一个失足掉到湖里去。
没有掉到湖里，后背却被人轻轻推了一把。我回过头，是怡然。
这一处栽了不少低矮的树木，最多不过一人多高，却郁郁葱葱地挨着，又有假山矗立，其中有人也难看到。与怡然也多日不见，可还未来得及道一声好，她身后的人便让我悚然大惊，那ว张无比熟悉的面容，此时正看着这边，微蹙着眉头，似是嫌人扰了清净。
如不是怡然及时推住我，我大概已然撞了上去，哪还顾得上手里的风筝，撒开线轴跪行大礼：“陛下圣安。”
“陛下圣安。”婉然闻声也惊觉，回身下拜。那被松开了的线轴被风筝拉着在地上颠了几颠，余线尽数撒了出去，只留下一个空空的木轴躺在地上。
冷寂了一会儿，听到他淡泊地道了一句：“免了。”不带怒意，却显是不耐。
我站起身，又施ๅ了万福：“臣妾告退。”便静默退去。行出两步，却听到郑褚ຘ的话语响起：“陛下容臣多一句嘴，宁才人这事……依臣看陛下是关心则乱ກ。”
当下脚下一滞，示ิ意婉然安静，悄声回到假山旁้，听听郑褚要说什么。
“陛下您想想，当年太子府的那个ฐ侍婢也好、从前的御前尚仪也罢，陛下您觉得宁才人她傻吗？”郑褚躬着身缓缓言道，宏晅背对着我看不到神色，也听不到เ他说了什么，就听郑褚ຘ又道，“那就是了，既ຂ不傻，身为宫嫔又哪有自己้去喝避子汤的？”
再往后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总归不会是对我不利的话。我轻手轻脚๐地离开，待走得远了方对婉然道：“你都听见了，这几日若郑褚ຘ要见我，不得耽搁。”
婉然垂眸：“诺，我明白。”
当日晚，刚服了左归饮准备就寝，云溪进来施ๅ礼ึ道：“娘子，郑大人来了。”
我心中一动，了然的淡笑：“请他稍候，敬好茶去，不可怠慢了。叫婉然来为我梳妆。”
郑褚平日里做事最是谨慎有度，只管分内之责，不招惹半点是非，更不会去偏帮哪一位嫔妃。今天他同宏晅说出那样的话，又是刻意叫我听见。我与婉然从前和他共事那么久，自然知道此举定有旁的原因。然不管这“旁的原因”是什么，若能助我复宠，我此时就断然不会拒绝。互帮一把，各取所需，我本也不需要拒绝。
挑了身嵌天青色的对襟襦裙，又一丝不苟地盘好髻，对镜细细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任何不合之ใ处，才往正厅去了。
郑褚正坐在侧座上品茶，见我进来起身施ๅ了揖礼：“才人娘子万安。”
“不敢受中ณ贵人的礼。”我疾行几步，行至他面前端端地福□去，“今日之事，还多谢中贵人为ฦ晏然说话。”
他急忙伸手拦我，堆笑道：“娘子不可，娘子不可。臣若当真把陛下说来了，娘子如此向臣道谢也还罢了，臣显是没有那个本事。”
我请他坐上座，他推辞一番后仍是依言落座了，云溪奉了茶后就安静地退了下去，正厅里只余我们两ä人。我莞尔颌道：“晏然与中贵人相识也不是一两天了，不知此番๘有什么能ม帮得上中ณ贵人的？”
他啜一口茶，道：“嗯……就如臣今日同陛下说的，娘子您不是傻子。臣也不同娘子拐弯抹角，从前在御前，大致是臣说了算的，可如今……”他话语微顿，“有的人，臣看着碍眼，陛下也觉得心烦。”
我了然点头：“晏然知道中ณ贵人说的是谁，却不知自己能帮上些什么。不瞒中贵人，怡然早来找过我，也是希望我能从中做些事情，除了那碍眼之ใ人。可御前的事，又哪是我区区一个ฐ位列ต八十一御女的人能ม左右得了的呢？”
“自是不能让娘子去左右御前的人。”他一笑，压低了声，“御前的人臣若动不了，便只有一个人能ม动了。娘子能左右那人便可。”
我听得心下一凛，垂眸笑道：“那只怕中ณ贵人是找错人了，如今后宫兴许有人能左右得了那人，却绝不是晏然啊。晏然若能左右得了，又怎会是如今的境地？”
他也低垂下眼，口气不咸不淡：“那ว若娘子不在如今的境地之中，可愿帮臣这个忙？”
“如是力所能及，定然不敢推辞。”
他遂站起了身，向我一揖：“有娘子这句话便可，旁的事情，臣会安排，先多谢娘子。”
我福了一福：“该是我多谢中贵人。也有劳中ณ贵人多提点怡然，她总也沉不住气，那ว一位又时时同她针对着，莫要闹出什么收不了场的事才好。”
“这个臣自然明白。娘子好生歇息，臣告退。”他躬身退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ฐ~~关于云清皇后的故事~~有兴趣的菇凉请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