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里面的人再也没法淡定，立刻打开车门抱头滚了出去，小海顺势一把捞住，将他按在车上，把短刀架到了脖子上。
我三步两步飞窜过去，抡起一块砖头又飞窜回来，砰的一声跃上车头，照准挡风玻璃就打算砸下去，表情阴戾狰狞，狠得一点余地都不留。
问这话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说：“就算你没蒙我，以前真的发生过同样的案件，也肯定不是在乾州，你想，刘ถ毅民是土生土长的乾州人，又当了三十年的警察，他没觉得这个ฐ现场很面熟ງ。而且，也肯定不会是在江城，付宇新า来乾州之前是在江城，听说是从底层爬起的，年头也应该不少，他也没觉得眼熟。所以，你只要想你在别的城市接触过命案，就很好回忆了。”
老懒问我以前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现场。
我点点头，说“对，这是正常人的思维方แ式，但这样的思维方式解释不了四桩案子里面的层层疑点，所以我才会往非正常的路子上考虑。”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起身去拿桌上的茶杯，回来坐下时又哼一声，表示ิ不屑又无语。狠狠喝几口茶以后，才转过脸来看我，字字铿锵说：“如果你杀了我老婆，我就是找遍天涯海角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而不是去找个不相干的人来替代。”
我没有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小海正从茶水间那头这往我们这边走来，只走了几步，就停住了，拐弯往别处去，很识趣地不打扰我们说正事。我朝谭仲夏轻轻笑了笑，问他到底什么เ意思。
这人是疯了吗？
他嘴一张牙一碰，一本正经吐出个无聊到เ爆的问题：“为什么女性连环凶手那么少？”
我因为还是很坚定自己้的看法，但又说不过谭仲夏，所以心里有点窝火，看见白亚丰那ว副猥猥琐琐有话不敢说的样就来气，很不耐烦地叫他有什么เ就赶紧问。
关完最里面一个房间的门后，我转过身，准备回卧室，目光忽地从走廊尽头放花瓶的那块搁板上掠过，心里隐隐觉得那个ฐ地方แ好像少了点什么。
提着大包小包上楼，把东西放进卧室，然后把刚才因为检查有没有入侵者而打开的另外两个ฐ房间的门关上。
我往谭仲夏那边瞥一眼，知道他只是装睡，正用心听我讲电话，但也没戳穿他，跟刘ถ毅民笑笑，故意说给谭仲夏听，说：“老刘你放心，他不会。他要真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以后自然也会处处碰钉子，呆不长。”
然后，他突然压低声音说：“新来的谭副队长脾气我摸不准，早上亚丰ถ骂他骂得很难听被他听见了，你千万悠着点，别再惹他，不然以后肯定给小鞋穿。”
他正带我去一个新า的命案现场。
快进闹市区时，刘ถ毅民把警笛鸣了起来，呜啦呜啦呼啸着一路往城西方向疯开。我看看他的脸色再看看仪表盘上的速度，心里突然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带我去哪了。
这些年里我尽可能控制自己的情感，不对外在的人事物有过多的同情或者愤怒，但终究很难做到。
我又看了一眼照片，十五岁的男ç孩子，多好的年纪，说没就没了，心里觉得惨伤。
看清楚了，我一屁股跌坐在水泥地上，瞪大眼睛，本能ม地用手捂住嘴，死死捂住，否则嚎叫声就要惊破这天地了。
再仔细看，那ว眉眼，那嘴型，鼻翼两侧的法令纹……
她深吸口气，望着窗外咬了会嘴唇，才转过脸来跟我点点头，意思是她准备好了，可以打了。
我小心翼翼地补充一句，说：“别抱太大希望，很多年过去了，就算能打通也未必是这个周先生了。”
她又点头，表示明白。
我这才打开扩音开始拨号码，虽然知道联系上本人的希望不大，但心脏还是砰砰跳得厉害，毕竟这是目前最直接的一条线索。
命运果然很残酷，电å话那端直接是麻木的机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
这回小海ร没能忍住，两大滴眼泪啪地落在桌面上，砸得我心里一疼，手都颤了。
太不甘心，所以又拨打一遍，确实是空号，没有一点余地。我忍住自己的悲伤和失望，轻轻拍小海ร的肩，安慰她说找个机会让局里的人帮忙查查，看发这个贴子的时间段里，这个手机号是谁在用。
说完觉得不妥当，怕给她空茫希望，到时候查不出会更难过，所以只好绝望地补上一句，其实大概ฐ也不会有什么เ用处，那时候买手机号码大多都不需要用身份证登记。
她默默然不响，眼睛盯着网页上她父亲的照片，盯了很久，突然说：“这张照ั片我没见过。”
我靠近一步，和她头碰头看照ั片。
小海凝神盯着照片说：“家里有几张我爸的照片，要么เ是跟我妈合照的，要么เ是跟我合照，再不就是三个ฐ人的全家福，而且都是彩色的，这张照片，我从来没看见过。你看这张照片，黑白的，很旧了，还有折过的痕迹，这得是多少年前拍的？可照片上我爸的样子……”
说着说着，她突然嘎ะ然而止，有点舌头不小心碰到เ了某个不该碰的地方，心里惶惶然，赶紧闭嘴要紧ู。
她被脑子里面的疑惑吓到了。
因为ฦ很明显，网上这张照片是很久以前拍的黑白照ั，看上去起码是三十年四十年前，然后用扫描仪扫进电脑，在容貌上做了些技术性的修复，原照片上的折痕、卷边、泛黄都很严重，如果深究起修叔叔身上那件棉袍的款式和质地，大概还得把时间往前推几年甚至几十年。
可是照片上她爸爸的样子，跟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不同，就好像在拍完这张照片又过了很多年的时间，他都没有老掉半分，仿佛完全脱离出了时间轨道一般。
我心里一阵大乱，原本因为悲伤的缘故，手就微微发着颤，现在加上紧张的原因，颤得更厉害了，想说点什么，硬是张不开嘴。
但是很快，小海ร恢复正常，脸上受伤和疑惑的神情不见了，我心想，她肯定给自己找到解释这个不科学现象的理由了，也许认为照ั片是因为受潮或者没有妥善保管才显得那么老旧，也许觉得父亲失踪时她还太小，记忆有所偏差ๆ，诸如此类都有可能，总之，我想她一时之间肯定不会去考虑她的父亲也许是个不老人精这种可能性。
可偏偏她最不愿意相信的情况，才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在想，也许现在可以把一切告诉她了。
可我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小海ร突然望向阳台的外面，慢慢地说：“又下雨了。”
突然从她爸爸的事，转到了天气情况，我有点反应不过来，目光呆呆的，语气也呆呆的：“是啊，又下雨了。”
然后彼此默然无言。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我下楼给自己้泡茶，然后给小海冲了杯咖啡，前几天在公安局的时候胡海莲喝咖啡，她凑着闻了闻，觉得香，所以我就买几罐回来放在家里让她喝。
冲好以后慢慢搅拌着，听金属勺子撞击陶瓷杯子时发出的清脆ะ的声音，整个人都浸在了温暖苦涩的香气里，脑子也渐渐明朗起来，心里一横，有什么好为难的，实话实说就行了，从最直接的地方说起。
就告诉她我认识她的父亲；告诉她很多年前我曾隔着车窗见过她一次；告诉她其实那天在公安局门口，我看见她脖子里的胎记，就把她认出来了；再告诉她她的父亲跟我的爷爷好像是下级和上级的关系，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再告诉她还有个姓陈的伯伯和他父亲关系很好，是陈家坞人，以前也经常来看我，但前些年生病去世了；告诉她……
再告诉她，就像她眼睛所看见的那ว样，她的父亲不会变老。
还有，不会变老的不仅仅是她父亲。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ม接受这么เ荒诞的现实。
我端着茶和咖啡小小心心走回书房，把咖啡递给她，陪上一个浅浅的、小心翼翼的、带着抱歉意思的笑容，心想瞒她这么些日子，突然之ใ间又不顾她能不能ม接受全一股脑儿倒给她，她应该会生气吧。
可是又没别的办法。
小海还在盯着网页ษ上的照片看，看得极入神，眼珠子都瞪成了圆的。
我假意咳嗽一声，清清喉咙准备开口，猛见她脸色突变，嘴都张大了，屏着一口气好一会才喘过来。
我看她反应这么大，吓了一跳，赶紧飞扑到เ她身边，问怎么回事情。
她指着照片的右边，也就是修叔叔身后的位置，一颗歪脖ๆ子老树。
她说：“我见过这张照片。”
问她在哪见过。
她刷地扭过脸来，两眼圆睁，灼灼有光，一字一坑说：“在你家。”
她的神情让我脊背发凉。
我不明白她什么เ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