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绪完全没想到这茬，很凶地瞪着代芙蓉：“你看见过那ว桩案子的卷宗？”
代芙蓉冲我摇头又点头，说：“新闻里是那么放的。但我托关系找公安系统的人打听过，是心力衰竭，当年的现场初步尸检报告我都看过，不会错的。新า闻那样播肯定是‘上面’的意思，‘廖家案’是那年发生的最恶性的案件，如果凶手死得不明不白，舆论压力会很大，所以不如说当场击毙，对大家都好。”
他说着说着，呆住了，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好一会才抖抖索索ิ地说：“是他抢了我。是他。是他！不会错肯定是他！就是他半路把我给抢了！还——”
我的吼声太大，把他吓着了，键盘上的手都抖了一下，赶紧抬起头看我，回到正题上：“不胖，也不是很高，大概比我稍微高点吧，脸型很尖，小眼睛，看人的时候阴着脸，很凶相。发型还有点非主流，右边一块刘海特别长，遮了半只眼睛，看……
我呆了一呆，简直不相信这真的是小海的声音，太奇葩了，我以为她一辈子都学不会像个真正的女人那样说话，所以不由把手机放下来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数字，确实是小海的号码。
白亚丰自己那ว个智能手机刚才被人抢走了，还剩个备用的老款诺基亚在身边。手机响的时候他正好走开去拿几份检查报告，我拿着他的外套坐在一楼大厅里等，顺ิ手就把他的电话接起来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传来异常温柔亲切的一声“喂”。
代芙蓉突然醒过来，睁着两只惊惶的眼睛看我，我赶紧站起身往后退，笑得有点尴尬。他倒是马上变得宁静了，脸上虽然没有笑意，但很温柔。我指指窗外说天黑了，回家吧。他点点头，站起身，背对着我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把椅子搬回原处，然后跟着我往外走。
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到เ底多少岁。
我也直截了当回答：“是，在医院附近见过，可惜没追上。”
他倒不隐不瞒，直截了当就问我是不是见过杨文烁。
还好他吃这套，信了，一咬牙，看着我说：“换个地方讲话吧，这里人多嘴杂的。”
我不得不再次拽他的袖子，然后赌咒发誓，说真的没有骗他，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记者，我爷爷真的失踪了，如果有一个字撒谎就不得好死，出这个ฐ门就被车撞死，什么什么的说了一大堆。
其实在今天之前，我就已经猜到我是个基因实验受试体的事实了，只是太难接受，所以潜意识里一直回避，现在被代芙蓉裸的提到桌面上来说，想回避都回避不掉，脑แ子里一团乱麻。
哦，难怪他以前老是交待我，不要在任何官方机构和医院留下自己的血液或毛发样本，他是怕人家在我的dna图谱里发现不属于人类的基因吧。
严格地说，还差ๆ着一步。
现场提取到的指纹和之前“桥桩案”现场那只塑料é袋上提取到เ的指纹一致，也和从青棋律师事务所提取到的其中一组指纹对比结果吻合，但还是要最终抓到杨文烁再核对真实指纹才能ม做数，dnaທ情况也一样，因为没有杨文烁本人的dna样本作对比，还不能ม下最后结论。
她在上面。
上面。
因为ฦ保护业主ว的关系，打开的门正好挡住了监控摄像的角度，所以录象里看不见陆瑶琳，无从知道她看见杨文烁时的表情是吃惊还是生气或者是别的什么情况，能知道的话就可以确定我之前的猜想，陆瑶琳对杨文烁的出现应该极其愤怒。
而后，就像我之前猜想的那ว样，她连续按着陆瑶琳家的门铃，门从里面打开时，她微微抬起下巴๒望着门内的人，这个姿态彰显出一种冷漠和跋扈的气势，很居高临下。
他说：“你应该认识一个ฐ叫郑胤如的人。”
我从他的腔调里听出一片悲伤来，不由心惊，呆呆地看着他，想弄明白这莫名一阵悲伤的来源。可他却突然抬头笑了起来，那笑容如此复杂，几乎混杂了尘世间所有的情绪，好的和不好的，明亮的和阴暗的，以至于我一时之ใ间不知道怎么เ应对才好。
然后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过了一会，突然起大风，把半掩的窗帘ຈ吹得飞起来，那个正常的黑衣女人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然后关上窗，把窗帘也拉上了。
那张纸就是之ใ前看过很多遍的，那个叫李琴的女人的身份证复印件。
他没在我车子旁站着，找了一会才发现是坐在一棵树底下睡着了，手里拿着张纸，两腿敞着，跟个叫花子一样。我走过去踢他一脚，他猛地坐直，右手往腰里伸，准备拔枪，看清是我以后，吊着眼梢咕哝了一声站起来，把手里的纸递给我说：“这人的身份查明了。”
黎绪撇着嘴角阴狠地笑：“比我小几岁？比我小几岁？你他妈问问她，问问她多大，她的年纪怕是够做我太奶奶了吧！”
然后，几乎就是在眨眼的瞬间，场面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她们两个ฐ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风起云涌一起神经错乱了，黎绪袖子一甩，手里便有了枪，刷็地直，好好说不行吗？她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啊！你说你个有身份的人跟她较这个ฐ劲干什么啊！”
我自动把王东升告诉我的那部分信息给省略了，觉得没必要什么都告诉，反正他们也不会什么都告诉我。
我把之ใ前跟何志秦他们说过的又说了一遍，然后把今天见到的成冬林的情况说了一遍，就这些，没有更多。
以我对代芙蓉的了解，至少在工ื作方面，他是个很有节操的人，做事认认真真有始有终，辞职肯定会提早一周甚至一个月打报告，最起码会把手头的任务移交掉才会离开，这是混他那行最起码的职业道德，要不然凭他的臭脾ຆ气，根本没法在传媒界呆这么久，可今天这出，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回到车里定神想想，感觉越来越不好，觉得很不对劲，一时又想不出不对劲在什么地方，所以恨得心里发堵，难受得要死。
他说：“嗯，倒也是。”
我不太关心付宇新的私生活，就没多在意，只简单搭了个腔，说：“人嘛，总是会变的。”
问她：“什么เ？”
她没什么表情地回答：“有。”
因为不用我扑，那娘们也正朝我这边飞奔而来。
我万万没想到这娘们居然会在这里出现，大吃一惊，本能就想甩掉茶杯扑过去，但立刻控制住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然后话题衍生开去，说冤案这种事情，有时未必就一定是办案不力或者屈打成招，也可能真的凑了个巧，比如甲â杀了乙，逃走了，丙正好经过，本能地想救甲，碰到凶器留下了指纹，现场又有脚印，各样各的铁证如山，你要说他不是凶手，陪审团都未必能信。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闲闻杂书里，新闻报纸上，也都听过看过，要不是真凶落网以后招供，哪里能有什么沉冤得雪的说法。
我在担心这个问题的时候，老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我就把心里的隐忧说给他听，他也表示有一样的担忧。
那天他从我家走出去时的背影里，好像承载了无法承受的生命之ใ重，几多悲壮。
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这是一种无法自控的痉挛，可能与我的问题无关，只是凑巧跳了一下。也可能是他的潜意识对我的问题产生抵触，以身体的某种细微变化来提醒大脑保持警觉。
付宇新的眼皮跳了一下。
再回一号楼ä找白亚丰，可他因为保姆被小海赶走，实在放心不下家里的老爷子，破天荒比平常早了一个ฐ钟头下班，已经走了。
下午我去了一趟鉴证科的实验室，王东升带着人在玻璃房里安排一项ำ奇怪又血腥的实验，好像是另外哪件案子的现场复原测试，我看不懂，见他们忙就没打扰，自己找他的助理问了几桩案子的解剖情况，没有更进一步的内容。
顿了一下，马上又继续往下说：“于是我想，会不会是梁宝市的那个凶手跑到乾州来犯案了，但仔细追踪却不像。我对乾ດ州ะ这边几桩案件的受害人作了周边调查，发现他们有个ฐ共同点，就是品行不端，口啤很差。但梁宝市那边没有这种情况，那边死的都是些非常普通的人，甚至有邻里单位口啤很好的人，比如‘油画案’的死者，是个ฐ小学教师，我采访的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好人。还有‘桥桩案’的那个ฐ老人家，简直是个圣人，一生没有结婚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是收养好几个弃婴，一辈子的积蓄都花在孩子身上，不是资助贫困地区儿童，就是捐给福利院。从这点上看，两边的案子肯定不是同个ฐ凶手所为。”
代芙蓉很快就回答我的问题：“之ใ前在梁宝市报道“油画案”的时候，根本没有往连环案的方向想，这阵子乾州城里连续发生恶性凶杀案，我就想肯定是连环案，那天看到เ‘油画案’的现场，把两边联系起来，再查各种旧ງ年报道，便觉得那ว边那ว些案子也应该是连环的。”
我点点头。
他像背课本那样回答我：“是由各种生物，就是动物、植物或者微生物等产生的有毒物质，是天然毒素，种类繁多，几乎包括所有类型的化合物，它们的生物活性很复杂，可以对人体生理功能产生各种各样的影响，好的坏的都有，可能ม具有毒理作用，也可能具有药理作用，有时两种作用各自独立，有时会并存，有时会转换，这些说起来话就太长了，举平常我们接触较多的例子讲就是蛇毒、蝎子毒、蜘蛛毒、菌类毒这些。”
因为ฦ是好几个ฐ城市的报纸，年头又比较早，靠搜索ิ引擎恐怕没办法，估计得跑图书馆、资料é馆或者打电话到当地报社，工作量还是有点大的，幸好只有十二张，要是一百二十张，我非得死在这上头不可。
下了楼ä，我叫她去睡觉，自己回到书房，将十二张报纸铺开，研究上面被剪掉的部ຖ分，其中有三个洞在中缝，很小的一块，另外都分布在各个版面，大小也不一。
修叔叔十多年前失踪了，跟他的胎记有关吗？
越想越害怕，感觉脚๐下有个巨大的深渊，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这是一套用心理暗示来进行的简单测谎机制。
这个动作很普通，抽烟的人常常会这么做，点火之ใ前先在桌上敲两ä下。所以刚ธ开始时我并没有多在意，可他敲烟的动作太多，并且有规律可循，都是在问出一个问题之前敲两ä下，问到后来我就觉出不对了。
你芙蓉听见动静，拉开厨房门把半截身子往外探，问我怎么回事。我有气无力朝他摆手：“没事，聊天聊岔了，你忙你的。”
黎绪呆坐在那里，脑子里长满草，有点魂不附体，又嘀咕了一遍：“我操，真是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