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石叔叔打开房门，惨白着脸色朝黎绪点头，意思是石玲同意见她了。
他们等到傍晚，等到太阳下山视线最模糊的时候慢慢来临，等到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医院里的灯霎时全开灯火通明，黎绪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着急，她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往病房里看，看见石叔叔在跟石玲说话，因为视线被挡住她看不见石玲的表情。
说白了吧，实在是贱，其实日子怎么过都是个过，日出日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挺好，偏偏有些人就喜欢跟自己拧巴。
小海也是，不找她爸，她是死不罢休的。
黎绪当时除了惊惧之外，还有恼怒，胸口窝了一团无名火，恨不能歇斯底里朝天吼上一通。真的打死她都想不到临了临了居然栽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如果真这么เ死了，还不如刚才被陈乔斌弄死，好歹不冤枉。
黎绪知道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ม激怒她，只能按她说的做，举起两只手做投降状，慢慢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那时候她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不照做的话，石玲就会一枪把她的脑袋崩掉。她看石玲参加过刑警队的射击训练，这么近的距离崩碎对方的脑袋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石玲很不对劲。
黎绪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常坤的神情异常，他直眉瞪眼看着黎绪的身后，一脸惊讶又迷糊的样子。于是黎绪顺着常坤的目光回头看自己身后，冷不丁撞上了石玲的目光。
她知道陈家坞在发生些什么事情。
再往前追溯黎淑贞对陈家坞一系列死亡事件的态度，那ว种超出常人的恐惧和排斥，突然就能解释了。
楼明江先是扶了扶她的双肩，说：“你别吓着。”
这是黎绪乍惊之ใ下的最初想法，认为那只女鬼是故意要混淆视听。但是，楼明江接下去说的话，粉碎了她的天真。
付宇新温柔地笑起来，慢慢伸出手，理一理黎绪额头被风吹散的刘ถ海。他的目光明亮清澈，瞳仁那ว么เ漆黑，突如而至的温情。
于是办事处二楼就剩了付宇新和黎绪两个ฐ人面对面，突然一片寂静，风从阳台吹进来吹动黎绪的长发，画ฑ面里有了一种电影的华丽感。
楼明江显然还是不能ม同意，黎绪也不着急，等他慢慢考虑，当然也不可能等太久，所以站在那ว里紧盯着他。
黎绪补充，说她只想亲眼看见答案，并不想要什么身外之ใ物。她甚至带点鄙夷地朝楼明江笑，说：“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像是那种视粪土为金钱的人吗？”
石玲懂ฦ黎绪难受，因为ฦ她自己也难受，可这不能阻止事情已经朝他们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了，她说：“对，之前是想不起来。这些日子碰到的事情太多太杂我脑แ子乱，想不起来。但是刚才，那个ฐ人打电话来了，还是找老苗，那么磁的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啊。”
黎绪几乎是挣扎着说：“可你之前不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吗？”
这些安排妥当以后，他回自己้房间戴口罩、戴橡胶手套、拿工具，将各种试管、试剂๘、一溜的瓶瓶罐罐排开在尸体旁边，打开录音笔，然后蹲下，检查于巧巧瞳孔扩散程度、皮肤僵硬速度、嘴唇颜色变化、耳垂柔软度、舌苔颜色、指甲â硬度和起斑状况等等等等，一边检查一边淡漠地陈述，用录音笔录下最第一手验尸报告。
他是在保护大家的性命。
老苗说三十多年前这里发生旱灾是真的，于天光回来以后才开始做赤脚医生的事情是真的，每年下山去城里进药也都有单据做凭证，但是那两ä年走街串ธ巷๕卖药的历史没有人能证明，也许是真的，也许骗人，都说不准。老苗说如果换作别人，他就不多怀疑了，可于天光那个人，就是让人不放心。
于天光自己对此的说法是，三十年前这里闹旱灾，粮食无收，不得不下山去外面走街串巷卖自称是祖传秘方的药骗口饭吃，一边做这些，一边真的自觉学些医药方แ面的知识，回村以后开了这间不算诊所的诊所，也算一门生计，以后每年下山都是去城里进药或者学习。
黎绪说：“我用很多种方式查询那张旧照片上的人，其中一种办法就是查各城各市各县甚至各镇的档案馆，检索当地重大事件和名人录，这是个大海捞针的活但也不算完全没收获，我在乾州市的市志里看到一条记载，说2001年，乾州ะ市花桥镇暴发过一次小规模的瘟疫，共计四十二人死亡，后被几个路过的苗族药贩救治。然后我跑到เ花桥镇上去打听，询问几个年纪稍长的人，其中两ä个记得十多年前镇上确实有过那么一场灾祸，具体地说是发生在秀水村、背路村、上晓村等几个ฐ村里，不知道从哪里传染来一种怪病，死了好些人，恰好有支卖药的苗族人路过镇上，用他们的药把那怪病彻底治好了。”
小海的表情阴了阴，黎绪回头一想，确实自己没礼ึ貌在先，所以甩甩手表示说话难不难听的她不计较了，转而接着往下说，但这回她的眼睛从小海ร脸上移到了我脸上，意思是接下去的部分既跟小海有关也跟我有关。
常坤回答说完全符合，而且本子上的记录比警察了解到เ的更详细，死亡事件更多，能追溯的时间当然也就更早ຉ。只是缺少最近几桩案子的记录，因为本子的主人搬下山了，最近几桩他没有接触到เ。
这个红色封面的本子就是之ใ前常坤在电话里面说过的“死亡报告”，有个陈家坞的村民从好几年前起就注意到เ了村里面发生的不寻常死亡事件，并一一记录了下来，每起死亡发生的时间、地点、死亡人姓名、年龄、死状、家庭情况，甚至包括性格脾气和擅长爱好，记录得巨เ细无遗，真真是名副其实的“死亡报告”。但内容实在太多，黎绪没时间马上细看，便问常坤本子上的记录，跟他们收集到的资料é是不是符合。
黎绪翻着翻着材料，手里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她看见了一份氢化钾中毒的报告。
黎绪看照片听描述，以为于成林的死因会是某种特殊情况导致的心力衰竭一类，却不是，死者的内脏和外脏没有任何受损或病变。
黎绪当时的想法是，村子里可能真的在闹瘟疫，于天光懂医，看出来了，向警察或者政府部门的人提过，但是没人重视，所以会有那样的情绪反应并且警告外来者不要再来。
程莉莉说到这里，皱着眉补充说：“这个人，一身呛人的中ณ药味，好像刚从药罐子里捞出来似的。”
我也从黎绪的这本记录里面理解了刚才乔兰香说的那些话，什么忘了自己的模样，什么变成这样，什么เ阿玉，什么什么的。
他们睡觉，我继续看黎绪四年前用简单粗暴甚至可以说是阴戾的调子写成的稿子，里面有第一人称的黎绪，有我认识了好几年的付宇新า也有最近频繁接触的何志秦、常坤、丁平等人，丁平跟何志秦好像没什么เ问题，但稿子里面黎绪、付宇新还有常坤三个人却让我觉得很陌生，不知道是视角的问题还真的是四年的时间改变了一切。
乔兰香慢慢把花露水瓶的盖子拧开，放到鼻子底下深深闻了闻，然后高高扬起，用力往地上摔，砰一声摔碎，空气里顿ู时呛起一股浓得叫人难受的香味，我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