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一小段从肋骨上锯下来的碎骨给他们看,像一块小小的黑炭,如果不说根本没人能看出是人类的骨头。接着,他又把已经割开但还粘着在颅骨上的头皮用镊子掀开,露出一小片漆漆黑的头盖骨。
法医说:“不光是肋骨,他全身的骨头都是黑的,包括颅骨。也不光是表面发黑,实际上整副骨架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他们给黎绪背后的眼睛拍了照片,马上打印出来。
有件事情,她是终于搞明白了。
付宇新给了她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可当时黎绪不明白为什么付宇新的态度会那么差,还跟他争论,说你以前为了破案,什么招术什么手段都肯用,翻墙破门,欺哄瞒诈,乱ກ七八糟的哪样没用过,现在怎么反对我这样干了?
黎绪看看何志秦,还是不作声,一是因为她确实做不了主,二也是不想干扰何志秦的决定。
林奇亮见眼前两个人都为难,赶紧解释说他不是疯子,不可能ม做危害人类的研究,只会做对人类有益的事情,提取其中治病的药草造福全人类,诸如此类的话八啦八啦说了一堆。
明明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却把黎绪怔得无言以对,就好像不肯接受似的瞪着眼睛发愣,好一会才苦笑一下不接茬,转而从刚才断掉的地方接下去继续讲四年前的事。
死了。
紧ู接着,李警员又说乔兰香走路和做事动静都非常轻,几乎听不见,如果他们装的不是带红外线的夜用摄像头,恐怕值夜的警察都不一定能ม发现她在夜里起床活动过。
黎绪听见这话时笑了一声,不是不相信他的话,而是笑这世界太疯狂,简直就像是老天爷在发神经。
黎绪叹口气说:“这里面水太深,鬼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牵涉其中ณ,又分成了多个派别,有多少种立场。所以在真相彻底弄明白之前,无论如何得保持住独立判断的能ม力,别什么人都乱相信,真的,哪怕死无葬身之地也比被自己相信的人出卖要来得痛快。”
确实,可能性太多了,根本无从怀疑。
我叫丁平别ี挂电话,然后往卧室里窜,刚窜到门口,老懒突然扑过来一把将我拦住,用很锐很沉不容置疑的声音说:“知道有问题就好,别看了。”
正发懵,我卧室里面两ä个人的动静突然停住了,也没人说话,寂寂静的有点诡异。
黎绪没理他。
他重重强调了“科学”两个字,似乎有种谐谑的意味在里面。
黎绪需要更多的信息,慢慢引导着这个因为看到新闻而特地将太爷爷遗物送到公安局的中年男人回忆所有他爷爷说起过的关于陈家坞的人和事,男人确实想起了一些,关于笔记里面说的那个ฐ巫医,他太爷爷是认识的,说他非常厉害,能ม治百病,名气很大,方แ圆几十个村庄的村民有什么เ病痛都来找他治,大多都能治好,所以有人管他叫半仙。据说好像还懂一些邪术,能救人也能害人,反正听起来很了不得。笔记上面记载说陈家的二老婆给小老婆汤里下的毒药就是问那个巫医买的。
那个村民不肯进村,只同意在村口跟警察谈谈,是个很早之前就举家搬到城里去生活的中ณ年人,包裹里的东西他太爷爷留下的遗物,他太爷爷曾经是地主家的帮工,因为有点文化,做的都是理账之类的事情,可能也参与过修族谱,至少是他誊录的,字迹不会错。
她对乔兰香说:“你的情况,把我们整个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整个对社会、对人类、对科学、对、对教材、对所有已知事物的认识,全部弄坍塌了。”
她看着乔兰香,非常非常忧伤地说:“特别是你。”
不管怎么说,当时她确实有点小庆幸,如果不是那场突发状况,楼ä明江是不会那ว么容易跟她合作的,他最有可能的选择是先下山,等村里清场清干净再回来继续探寻墓葬,而且,他是有能力做到เ的。
黎绪说到เ这里呵呵两声飞快跳过,省下好几句话任听者爱怎么想怎么想,她不在乎ๆ。
听上去好像非常合理。
说完于伟的事,何志秦又说了那天在运送物资那辆车上发现的两根头发的检测报告,其中一根是折断的,但从发质、粗细等方แ面分析,属同一个ฐ人无误。另外一根毛囊完整,dna鉴定跟以前那ว些都一样。但是车上任何位置都没有测出毒素า反应,坐过那辆车的人也没有发现中毒迹象,所以很有可能是凶手在警察中间选定了一个目标并且下了毒也放上了作为ฦ谋杀标志的头发,但是头发在目标人物的行动中遗落在了车上,而毒素也在每天几次的例行消毒中溶解,所以凶手没有达成目的。
他原本试图把伤口隐藏进袖子里,但于菁菁是小孩子,她顾不上很多,冲过去就牵住了他那只受伤的手,所以藏都无处藏,暴露在了黎绪眼底。
于天光牵着于菁菁的手走掉,黎绪到เ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右手的虎口处缠着白色纱布。
所以,付宇新才最有可能是那ว个“混蛋”。
她说虽然她算不上阅人无数,但做记者的几年里接触过的人还是很可观的,付宇新是有上进的心,但不至于到他们说的那个地步,所以,他豁出脸皮不要拼命挤进专案组肯定另有目的。
黎绪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点都不吃惊,看完棺材以后,马上调转心思去看别的。
没有尸体。没有骸骨。没有衣物。没有殉葬品。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整整齐齐二十二具空棺。
不过石玲急匆匆跑来汇报的并不是有谁死亡的消息,而是,黎绪她妈黎淑贞闯进村里来了。
她说:“妈的,肯定又有谁死了,这村子不是闹鬼就肯定是受了诅咒,不死光不会罢休了。”
常坤马上又说:“白米兰的这个ฐ情况存在已๐经有一个多星期了,也没发生什么เ,所以医务人员都没有特别ี重视,我进村以后记着你几次关心手的温度,所以问了一下,他们才跟我提及。”
黎绪心里咯噔一下。
黎绪说那天常坤和老苗领ๆ她走上三楼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回真的是摊上大案重案了。楼ä道里面来来往往的警察都脚步匆忙混乱,看见常坤就跟他汇报和请示,内容涉及尸检、药检、请求援助、监控等等等等方面。局里还腾出了偌大一间会议室做专案室用,这面墙上挂了陈家坞村民居住房屋分布平面图,那ว面墙上贴满陈家坞村民的照片,会议桌上横七竖八一片狼籍都是材料,案件报告、验尸报告和笔录什么的,和现在我家的书房差ๆ不多乱。
人的命运,真是奇怪。
我懂她的意思。
她说这话时看着我的脸。
我问他偏向谁。
他犹豫了一会,深吸口气,答:“想过,我把所有可以拿到常队长钥匙的人都怀疑了一遍,没有结果,也可能是我的潜意识不让我的大脑有结果吧,不想怀疑任何一个同出生共入死的人。但终究还是有偏向性的。”
黎绪甩了两下手说:“管你怎么弄,只要有结果有进展,把我坑死我也不怨你。”
说到เ这里,他看黎绪一眼,倒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神情很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