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局长冷遇你的方式还有很多。比如骂人。老局长当然不会骂你。老局长又不是当年被杨志一刀宰了的那个泼皮牛二，怎么เ会随便骂人呢？但他可以骂文件，骂桌上的茶杯，甚至可以骂办公桌，骂悬在半空中ณ的吊灯。老局长骂哪儿眼珠子往哪儿瞅。可此时你的额头上已浸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让我感到เ乐不可支的是，从那ว天开始，冯富强从老局长办公室出来，常常是满头满脸的汗珠。有一次我见他刚从老局长门里出来，急忙以手背在额上和脸上抹，当时并不是伏天，即使是伏天老局长办公室也不热，因为有空调。那冯富强为什么เ这么热呢？他抹完后在楼ä道里甩下一把汗珠。我当时童心大发，竟想跑过去数一数他甩下的汗珠是多少瓣？后来一想，这可不容易数清楚，才作罢。
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起初ม几天，冯富强依然像往常那样，屁颠屁颠往老局长办公室跑，可出来后不再像过去那样兴高采烈。过去从老局长那ว儿出来，是“朝霞映在阳澄湖上”，即使没有朝霞，他脸上也燃烧着灿烂的晚霞。现在出来则布满了阴云。有时又像那种“丈二和尚”，半天摸不着头脑แ。坐在办公桌前长舒一口气，发半天呆，嗒然若失。可以想得来，他对老局长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百思不得其解。老局长待人的态度原本就有点捉摸不透。有时他对你很热情，有时不很热情，有时则很不热情，甚至很冷淡。他冷淡你的方แ式有许多。首先是不说话，他不仅不主动和你说话，你和他说话时他也不说话，最多用鼻子哼一下，或者干脆连鼻子也懒得使用。这样你就会局促不安起来，自个ฐ会寻思：我哪句话说错了？哪件事做错了？如果你发现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เ事，就会再往远处想：最近我有得罪老局长的地方แ吗？你想破脑子也想不出老局长这是怎么เ了，又不能ม问，于是愈发忐忑不安。老局长冷淡你的第二种方式是不看你，就是那种“视若无睹”。问题是他有时候“视”都不“视”你一下，从你进门起他就始终不看你。他从声音里可以听出你是谁，但他就是不看你。那他用手蒙着眼睛？没有，他也没有以手蒙眼睛。那ว他的眼珠子总得往个地方แ看啊！他当然往个地方แ看：他往办公桌的文件上边看，一边看一边还皱着眉头哗哗翻文件。老局长这种“目中无人”的功夫可坚持一个ฐ小时甚至一个小时以上。就是说，你若坐在他写字台对面的沙发上，他可以在这么长时间对你视而不见，瞧都不瞧你一眼。而你坐十分钟็就坐不住了，有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老局长冷淡你的第三种方式是看你——这种方式更厉害！可不是像看李小南那ว样看你，让温柔的目光像水波一样淹没你。老局长看你的目光里注入了从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那种冷空气从气象学的角度讲称作“寒流”。在老局长向你瞥过来那一瞬间，你眼前会觉寒光一闪，当你温热的目光和老局长寒气逼人的目光相遇时，你不禁会打一个哆嗦，仿佛有一把刀子，嗖地向你飞来。这一刀就将你砍得魂不附体，急忙找个ฐ借口站起身开溜。
而这个“败笔”，却是冯富强亲笔书写的。包括导火线，都是他亲手点燃的呢！那天的会是由他主ว持的，交车决定是他亲口宣布的，包括吃那顿饭，也是他与牛望月事先商量后，他出主意让牛望月去找赵有才。赵有才那天开会，一看气氛有点异常，倒像一个消เ防队员，讲了那ว么长一段旨在“灭火”的话，一直从小汽车讲到เ三轮车，直到不惜将我们阎水拍局长说成是一个ฐ“骆驼祥子”，可谓苦口婆心，用心良苦。至于后来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那是不以赵有才主ว任意志为转移的嘛！
《背叛》322
冯富强当然不是高明，那些经理请他吃饭他也许去，但下“厢”则ท不去。至少他对我们说他从未下过“厢”。“那ว里边，藏污纳垢！”冯富强在我们面前这样评价包厢。
自从冯富强担任主持工ื作副科长后，来办公室找他的人多了起来。有酒楼饭店的收款员，有汽车修理厂的经理或者办事员。经理来找冯富强是请他吃饭或者下“厢”，那ว时还不流行打保龄球之ใ类，“包厢”可正热火朝天。我们市里有个ฐ叫高明的干部ຖ，就是在包厢里成名的。高明天天下包厢，付不起小费，就别出心裁é想了个ฐ法儿：他让小姐跪在沙发上，他在后面玩，玩毕抽身便走。待小姐提起裤ไ子转过身来，高明早不见了！当时甚至流传过这样的说法：高官不如高薪，高薪不如高寿，高寿不如高兴，高兴不如高潮——高潮不如高明！高明后来被清理出公务员队伍，开除了公职。又后来高明竟成了一个老板，加入了市政协，被尊称为ฦ“各界ศ人士”。就又有两句顺口溜在我们紫ใ雪市流传：高明成了老板，流氓做了大款。
总之柳如眉与一票开始互相产生了一些好感。而产生这种好感的直接起因，还是一票投给她的那一票。柳如眉若是一个面团，从一票投出一票那天起，她就在一票的目光中发酵。
两人的脚有时也会无意中触碰到เ一起。在机关里工作过的同志都有过这种体会，在办公桌前坐一上午，腿和脚会发麻的。有时就得动一动，将腿伸直这样会舒服一些，这一动，一伸，就容易碰到对方的脚๐。
那ว份文件上其实只有两ä行字：
我要上楼ä去看那ว份文件——陈奋远、赵有才的任命文件像落在陶小北嘴唇边那ว瓣雪花儿一样，落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你们男人也有悄悄话？”李小南饶有兴趣地问。
“我和在河说几句悄悄话。”冯富强啥时见了陶小北都是这副可怜巴๒巴的样子。就像“假正经”见了“正经”、“假正史”见了“正史”、“假道学”见了“道学”一般。
“你说嘛！给我说有什么关系！”郑市长用鼓励的目光看我。
为了使郑市长调走马方แ向的决心更坚决一些，也为ฦ了我担任玻管局长更快更保险更有把握一些，我当时几乎不假思索，毫不迟疑使用了“落井下石”这种手法。我对郑市长说：“马（指马方向）这个人品质就是有问题，有一次他亲口诬蔑过您呢！我一直想给您说，可这又有违我一贯的做人原则ท——我给自己定了一条做人的基本原则，决不能ม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哪怕是一字不差地转述别人说过的话也不成！”说到这里，我脸上现出十分不情愿和沉重的表情，好像我只要将这句话说出来，就等于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那天雷秘书显得格外兴奋。他一落座，发现了李小南，眼睛一亮，随即便巧舌如簧，妙语如珠。饮酒时十分爽快，毫不推辞。有一次他和某某同志碰杯后将那ว杯酒往嘴里倒时，一边倒一边撩起上眼皮向对面的李小南看过来。就像当年邱少云所在的那支潜伏部队，脖子以下一动不动，只是将cນ满树枝的脑门儿向上抬了抬。那ว天雷秘书显然是“一个ฐ中心两个基本点”：一个中心是以喝酒为中ณ心，两个基本点是某某同志和李小南。他一边和两个某某同志应酬，一边时不时多情地往李小南那儿瞭一眼，两道目光像从炉膛里蹿出来的两支不安分的火舌，不停地被风吹拂，向李小南那边倾伏。而我则ท是“一个中心一个基本点”，一个中ณ心是以老板为中心，一个ฐ基本点是像那个接待办主任代两ä个某某同志喝酒一样，不停地代老板喝酒。那ว天的中心是雷秘书，我们老板马方แ向显然有点受冷落。为ฦ了使老板不受冷落，我频๗频举ะ杯邀酒来营造我们那ว个方位的热烈气氛。起初我还代李小南喝酒，但雷秘书很快吃醋地冲我嚷嚷起来，明确提出要剥ຓ夺我这项权利ำ。我乐่得顺ิ水推舟，将这项ำ权利拱手相让。雷秘书代李小南喝了第一杯酒后，竟高兴地冲我抛来一个媚眼。那天的酒席十分有趣，就像一个ฐ酒厂的生产车间，始终有三条流水线：接待办主任不停地代两位某某同志喝酒，我不停地代老板喝酒，雷秘书不停地代李小南喝酒。
宴饮间，接待办主任始终弓着腰满脸堆笑垂手侍立一侧。他的主要任务是用一双灵敏的眼珠子始终盯紧某某同志和某某同志手中的酒杯。某某同志和某某同志都不喝酒，只要他们一端起酒杯，接待办主任便趋前一步，利索地抢过来不由分说倒进自己้嘴里。有时两个某某同志同时端起酒杯，他g脆ะ双手同时伸出，同时将两杯酒接过来。我那ว天有个ฐ“惊人”的发现，接待办主ว任双手端着两ä杯酒时，总是先将第一个某某同志的那杯酒倒进嘴里，再将第二个ฐ某某同志的那杯倒进嘴里。他双手同时端两杯酒至少在十次以上，可却从未先将第二个某某同志的那杯酒往嘴里倒。有一次已๐将那杯酒送到เ嘴边，脖ๆ子正准备像我写的那份材料标题一般，向上“扬”那一下时，却又突然有点烫嘴似的迅即将那杯酒移开，将另一杯酒倒进去，定定神，才又脖子一仰，将第二个ฐ某某同志这杯酒倒进去。我那天发现这一点后，不禁在心里暗暗称奇——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大约有一支烟工ื夫，他“默哀”毕，抬起头无奈地说：“这样吧，我先让亲戚出面将货赊回来，货到验过后你们立马付钱！一天也不能拖！一万元运费三人各承担三分之一，去北京提货前付给我！我现在只有不多一点钱，哪能垫得起一万元运费？去了还要吃还要住，你们总得讲点人道主ว义แ，不能让我去北京后睡在天安门广场上的毛主ว席纪念堂旁้边吧！”
曹某“默哀”的这阵儿，宋某心里如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生怕曹某再使x子走掉，所幸曹某并没有再使x子走掉。
当然这得等待时机，我才不和这等小人硬掰呢。你若硬去掰他手，他掰不过你，万一着急了，低头像狗一样在你手背上咬一口，那多划ฐ不来！我要让他哪一天自己乖乖将钥๓匙j出来。
小牛还想开奥迪呢，这与癞蛤蟆想吃天鹅r有什么เ区别ี。这小子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向我伸出手时，我正盘算着怎样再踢他一脚呢！这就等于踢他个“连环脚”，也就是连踢两ä脚，一脚踢完接着再踢一脚——我当时正思谋怎样将他的红旗车钥匙收回来呢。我有个大胆而奇特的构想——让小牛再去开那ว辆面包车！这个念头涌ไ上脑แ际时，我差点儿兴奋得跳起来，不禁拍案叫绝。这才是大手笔呢，事情若能ม做得这么绝，不是大手笔是什么？
马方向局长上任后第一次调整人事，只“动”了一个ฐ人，这个人名叫鱼在河。
《背叛》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