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老板那儿出来，恰好碰上打字员小胡，拿一份材料é往老板办公室走。这小子正跟出纳员康凤莲较劲儿，想接李小南空出的那个副主ว任科员位子。这小子犯了大忌，想直接跟老板套上。有我鱼在河在，你能跟他套上吗？况且你又不是李小南，李小南是个雌儿，你是雄的，拿什么去和老板套？我心里再次涌上一些阴毒龌龊的念头，并再次想起这小王八蛋学我口吃摸我脑袋的情景。当时我已坐在办公桌前。恰好有一只蚂蚁从我桌上仓皇地爬过。我顺手将刚摸出准备签文件的钢๐笔套拧开，盯着那只小蚂蚁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ใ势用钢笔套将它套住，仿佛我套住的不是一只蚂蚁，而是小胡。我在心里发狠地说：你这王八羔子还想套老板呢！等着看老子怎么套你吧！转念又想，那只蚂蚁遽然置身于这个巨大的黑洞里，对小蚂蚁来说，一只钢๐笔套不是一个ฐ巨เ大的黑洞吗？不知会怎样地惊慌失措，怎样地绝望啊！我不禁又有点好奇，想看看小蚂蚁“绝望”的情状，将钢๐笔套提起来。由于罩的时间长了一些，缺氧，小蚂蚁已๐晕过去了。可一会儿它又挣扎着爬起来，没命地狂奔。我在心里暗骂道，还给老子装死呢！然后再次将这孙子罩住。随即将笔套向一边倾斜，露开一条小缝。小蚂蚁刚挣扎着钻出一个ฐ小脑袋，我毫不犹豫地将笔套像当年反动派铡向刘胡兰的铡刀一样，狠劲按下去，但听“咔嚓”一响，小蚂蚁身首异处！
我之所以没有立即推荐“张不错”，是和老板玩那种小九九。凡事得留แ着一手。既然是“物色”，就得下去东瞅瞅，西看看。即使我儿子藏在一片包谷林里，我进去找，也得拨开这边张望一下，拨开那边张望一下，才能将这个调皮的小家伙拎出来。如果我儿子颠着个小屁股和我玩儿，刚跑了两步，还没钻进林中，我探手便将他从后颈上一把抓回来，那ว就一点不好玩儿了。说不准下手太重，抓疼了儿子，小家伙还会咧开嘴哭。老板虽然不是我儿子，可他是“花中之ใ雾”，和他玩儿，得讲究方式，有那ว么一点“如履薄冰”的味道。否则将他哪儿抓疼，咧开嘴哭的就是我了！
陶小北呼我前并不知道我在省里。我接到传呼前，也并不知道她在省里。直到通了电话，我俩才证实对方แ近在咫尺。
直到เ和陶小北见面，我俩那ว种意外的惊喜还依恋在脸上。
这天马方向局长叫我到他办公室，推心置腹和我说话儿。首先谈到局里的财务问题。马局长让我汇报一下小金库里还有多少钱，我准确地说出一个数字：一百九十八万五千元。接下来，马局长和我谈了局里的人事问题。陶小北做总工程师后，空出一个ฐ工会主席位子，这个位子是由李小南做呢？还是冯富强去做？两ä人现在各有优势：冯富强是局工会副主ว席，接陶小北的工会主ว席，顺ิ着呢。李小南是政秘科副科长，目前位置重要一些，况且工会主ว席和妇联主任一样，给人的感觉就应该由女同志去做。
以我目前的处境和我们国家现在的体制，要做一个皇帝ຓ还是有一定的难度。那ว就收起想像的翅膀，再回到玻管局现实的土地上来。在玻管局，我当然不甘于做一个九爷，我的理想是要做座山雕！而且现在我在玻管局的实际地位，也已不是九爷，而是二爷，我的实际权力仅在马方向局长之ใ下。
陈奋远主ว任和余宏进副局长各带一支人马猫着腰向我们玻管局大楼包抄而来。一边发起进攻，一边还在不停地喊话，做群众的鼓动工ื作。两人又像蓝ณ天大酒店和白云大酒店的总经理，到我们局里来招大堂经理，一方แ给陶小北许诺月薪多少，一方แ许诺年薪多少。转而两人又招保安，一个ฐ给小胡小高表示，可挣高于玻管局两倍以上的工ื资。一个给小牛小马做工作，工资高且不说，酒店还给每人交付了数万元的养老保险。
我们玻管局的“局势”又有点微妙起来。
“再若派一个局长来，将大家一下就捂死了。从咱们局内部产生一个ฐ局长，大家又能ม跟着跑一圈。所以我必须ี将市里派局长来的想法堵死，这是我的责任。大家的责任呢，就是充分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ำ，在现有的副职里选一个ฐ同志出来，做我们玻管局的下一任局长。大家要站在我们玻管事业长远发展的高度来考虑这个问题，要有一种历史的责任感，摒弃个ฐ人恩怨，最终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
第一种可能是市里派一个ฐ局长来。这种可能性有，但不大。因为阎水拍局长在全局大会上向同志们讲，市里若派一个ฐ局长来，他就占着位子不退休，看他们能把我老阎怎么样。阎局长说，他的这个ฐ意见已向市委组织部长、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市长、市委书记都讲过。阎局长接着说：“我退二线了，解甲归田了，可我不能对同志们不负责任啊。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将这个ฐ关口把好！”阎局长说到“关口”二字时，有力地挥了一下手，还真有那么点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譬如袁长印，我突然想起了这个ฐ久违的家伙。我才明白，当初他为何要将我捂在枯井里一捂就是十年，原来他是为了自己้得到快乐。小时候，孩子们恶作剧ຕ，抓一把蚂蚁扔热锅里，然后快乐่地伏在锅沿边看。蚂蚁拼命挣扎，很快又不挣扎了——因为它们已被烫死了。
这天早晨刚上班，阎局长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进大办公室。他瞧都没瞧眼巴巴๒望着他的冯富强一眼，径直走到เ我办公桌前，将文件放我办公桌上对我说：“小鱼，这是省玻管局的一个通知，省局将于近期组织各地市的局长赴欧洲考察学习，你负责与省局联系，按照省局的要求将我出国的手续办理好。”那ว天阎局长转身离开后，我发现冯富强脸色刷白。瞧着冯富强那副六神无主、如丧ç考妣的痛苦样儿，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更令我高兴的是，他的这种痛苦是我给他造成的，是我亲自将他置于刀俎、付诸庖厨的。我顿ู时明白：你要想得到เ快乐่，就应去给别ี人造成痛苦，这才是那ว种颠扑不破的真理呢！
对我来讲，让阎局长一动不动伏在那儿比他胡挪乱ກ动要好得多。阎局长准备将我这匹“马”跳到เ冯富强前头，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一种猜想。阎局长在我和冯富强之ใ间拿不定主ว意这应该没错。在目前局势下，我当然不能奢望阎局长会来“跳”我。只要阎局长在退二线前不将冯富强任作科长，保持现在这种“姿势”，对我来说就意味着胜利！
阎局长想偷懒！偷懒的具体方法就是保持原姿ู势不动。阎局长毕竟老了，伏在那ว儿就不想动了。像他这个ฐ年龄的老同志，“唱歌”时伏在“虎妞”以及别ี的女性身上偷偷懒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即使吃更多的补肾药，也保不准会早ຉ泄，而与其早ຉ泄，还不如伏在那儿一动不动乖๔乖呆一会儿。甚至为了分散注意力延长时间，还可以批批文件。
马方向与冯富强的关系由亲密到疏ຕ离，由无间到有间，被我这双慧眼一眼看穿。
一个人目光太热切地盯紧某一个地方，并不是一件好事。这就像交战时正面强攻往往难以奏效，甚至遭受挫败，而侧面迂回却可取得意想不到的胜利。我与李小南的距离之所以显得远了一点，让冯富强乘๖虚而入，那是因为我与陶小北太近的缘故。冯富强看着阎水拍的目光太热切，看着陈奋远、余宏进、马方向的目光必然显出黯淡和某种游移。若阎水拍和马方แ向同时叫冯富强，冯富强连连应着声向阎水拍跑去时，必然来不及兼顾ุ着答应马方向。马方แ向于是就去叫别人了。
接下来两人会说到เ一些其他方面的话题。有时候也会说到局里复杂的人事关系和由此而起的一些是非。柳如眉甚至会撒娇็地咕嘟着嘴，给一票倾诉心中的烦恼。局里另一个和她关系原本不错的女同事，自从她当副科长后，对她待理不理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เ对待她。一票耐心地听完柳如眉的叙述，会像一个真正的大哥哥对待小妹妹那样，给她出主ว意，为她想办法。他说，柳如眉在处理二人的关系上，应该“一如既ຂ往”，“大度一点”，对她对她的冷淡“佯装ณ不知”，仍像过去那样“热情地对待她”，这样有一天，她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与她重修旧好，云云。至于她播弄她的坏话，也应不予计较，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这样反倒显出自己做人的境界。柳如眉见一票说的在理，便会高兴地点点头，心中的郁闷顷ั刻烟消云散，两人的感情在瞬间又近了一步。此时两ä人又会说到那ว次决定柳如眉能否做副科长的至关重要的投票。柳如眉会趁机将那句“点题”的话表达出来，她说：“我真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给我投那ว一票，哪有我的今天！”
柳如眉和一票在一起，共同语言是多方แ面的。首先当然是谈工ื作，从专项资金和专项ำ指标说起。一票由衷地对柳如眉说：“那天要不是你及时看出问题来，将那ว笔资金拨下去，那可就酿成大错了！”柳如眉也感激地对一票说：“我那天去逛商场了，偏偏局长叫拨指标，要不是你及时帮我办了，局长保准会不高兴的！”
翻开玻管局的历史看看吧，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里写道，翻开历史一查，满本写着两ä个字是“吃人”。而玻管局的历史翻开，还没有看到“阎水拍”，就早已看到了“余宏进”。余宏进一参加工ื作就在玻管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说他是紫ใ雪玻管事业发展“活的历史”也好，“活的见证”也罢，包括那种“活字典”也当得起。他可真是把毕生精力献给玻管事业了啊！省长做玻管局长时，余宏进已是正科长。阎水拍还在县里做县委书记时，余宏进已是玻管局第一副局长。那任玻管局长升为ฦ副市长，已๐做了五年第一副局长的余宏进以为ฦ自己该当局长了，可“组织上”却调来一个ฐ阎水拍。这简直是在制造新时代的“窦娥冤”！余宏进副局长认为，这其实比窦娥还冤！眼看着搬一块石头压自己颈่项上来了，却无能为ฦ力。余宏进不能ม埋怨搬石头的人——那ว是“组织上”。但他却可以怨恨这块石头——阎水拍就是这块石头！不！称他为石头便宜了他，应该将他唤作“屎盆子”，眼睁睁看着这个ฐ“屎盆子”扣到了自己头上。即使是石头，也是过去茅房里的那ว块“压厕石”——与屎盆子没什么เ两样，其特点都是散发着臭味！
这个排列顺序有一个ฐ至关重要的变化是：陈奋远主ว任跑到了余宏进副局长前头。我才明白，原来这就是阎水拍局长推向余宏进副局长的那ว一掌。这一掌的“内功”太深了，足以将对方แ一掌毙命！而出掌人却在那儿不动声色，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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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冯富强的说法，市党校、省党校直至中央党校的学习班，都有软硬之分，硬班就是立竿见影提拔的那种培训班。现任市委书记的前任，去中ณ央党校参加了三个ฐ月的“省部级干部培训班”，尚未结业，便被任命为与本省相邻的一个ฐ省的副省长。杨远征在市里某局任副局长时，去省党校青干班学习，学习中ณ途便被任命为ฦ紫东县委书记。市政府办公室一个科长，去市党校处级干部培训班学习，刚ธ学习了一天，便被任命为ฦ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而软班则是指各类理论学习班，市里每年要举ะ办多次多种多样多期理论学习班或研讨班。比如“东欧剧ຕ变国际理论研讨班”；“解放思想、加快发展理论学习班”；“深化市情认识理论学习班”；“向前看还是向钱看理论研讨班”；“十四大精神理论研讨班”；“小平理论研讨班”；等等。
柳如叶进来时，我俩已“密谈”完毕。郑市长起身和柳如叶跳舞。一曲舞毕，重新า坐下时心情已完全好起来，兴致蛮高地让我给小柳讲个ฐ故事。我想了一下就讲：“怀孕女人和坏了的萝卜有何共同点？有三种答案。不动脑筋的说：都没人要；及格的答案是：都是虫子惹的祸ຖ；满分的答案是：都拔晚了。”
这番话竟是我编造的！马方向有一次和我谈到เ市里一些事，是说过这样一句话，但不是说郑向洋。一次他去找市人事局长，想给局里再争取几个g部编制，再调几个同志进来，人事局长没有答应。他因此对人事局长很有意见，和我说起这事时，气咻咻地评价人事局长：那ว是一个不大的人（指小人）。我今天却灵感突至，移花接木，并当即嫁接成功。
雷秘书随即又拉开包掏出五元钱，笑着递给我说：“好朋友，清算账！”我没有推辞，拉开我的手包，将那五元钱塞进去。
我一个“抓住机遇”的说法，博雷秘书粲然。他问我：“能处理？”（指能报销）“当然！”我回答他。接着又说：“办公室主任是g啥的？不就是为领ๆ导搞好这些服务的嘛！”他又直白地问我：“多少？”（指我给他包里塞进去多少钱）我说出数字。他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说：“我这些票据恰好是四千九百九十五元，只差五元，你怎么เ像长着一双火眼金睛似的。”我笑了笑，说：“只差ๆ五‘元’，说明咱俩有‘缘’——心相通、情相连嘛！”
那ว天晚上从康凤莲家筹到钱出来，宋某高兴地在紫ใ雪城寂静的大街上跳了两ä跳，并不知给谁很响亮地抛了一个ฐ飞吻，仿佛二十七万元已๐揣进兜里。
宋某当时家里全部存款只有四万五千元，向岳父借了两万元，还差九万元。宋某再拿不出钱来，便去找康凤莲。宋某和康凤莲是中ณ学同学，康凤莲还是宋某“同桌的你”。他将这笔生意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拉康凤莲入股。宋某已将属于自己้的利润算清楚，收回成本，可净赚四十二万元。他和康凤莲各投资一半，本应各获利ำ润二十一万多元。但他在那批货总价值二百六十万元上打了点埋伏，说成二百万元。这样，他和康凤莲的纯利润就变作了三十一万元。宋某当时诚恳地对康凤莲讲：“三十一万元利ำ润，咱俩一人一半，我一分钱也不多拿，每人十五万五千元！”其实宋某多拿的岂止是“一分钱”，他“昧”了康凤莲五万五千元。一里一外，宋某可赚差不多二十七万元！
老板知道这事后，淡淡地对我说：“以后她推荐的人你不要理睬，有事我会给你说的。”我当时毕恭毕敬地站在老板面前，心想：你要有事不给我说呢？攥紧拳头让我猜呢？我不是你的“第二副脑子”吗？“二脑แ”此时不派用场，更待何时！老板当时一边和我说话，一边还在批文件，批了一会儿又抬头望着我说：“否则别ี人会说我以权谋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