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烈点点头，“李冰父子二人一直在岷江出山口处兴修水利ำ，这条水利ำ名为都江堰，正是因为这条水利，西川才能成为今日的天府之国，也才会有武圣、武侯的雄才大略。李冰父子身前一直站在岷江岸边指挥工程，死后被百姓们塑成石像，立在岷江水中测量水位，岸边建了二王庙，此二人可死而不朽，永受配享！”拓拔烈的语气渐而严厉，“杨桢，你有才，又屡次立功，可为什么朕始终不愿意提拔你？你文章好，口才也好，可是学无专攻，于朕、于百姓没有丝毫益处。弘农杨氏在汉时煊赫一时，四世三公常常被你挂在嘴上，可你以为不朽的，那ว些高官位、身富贵者，除了你这落魄的嫡子嫡孙，试问旁人谁还记得？！”
“臣略知一二，李冰在秦昭王时任蜀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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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哥哥闻言未置一评，只是摇摇头会心淡笑，复又埋首书卷。玉隐石间，珠匿鱼腹，那些机谋韬略都藏于胸臆之中ณ了吧。
那李鼎也悻悻归坐，留我
夏生还是原来的性子，你不与他说，他也不来打听。“小姐偷跑出来不是去找哥哥吗？有什么可多问的，你想说便说了，若不想说，也省得费心编瞎话。”
我点点头，好在有人相帮，不然出了宫门，我连个主ว意也拿不出来。钻回车舆里拿了些水和干粮，轮换着赶了一会儿车。见他有些困倦，想着和他说话解闷：“小哥哥，你也不问我偷跑出来干吗，就这样跟着我走吗？”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又听他开口，一派云淡风清，仿佛只是找个过来人诉诉苦衷：“这学问学问，不当要学，还当要问，朕和先生学医几年，只学了些皮毛，只因朕是个讷言之人，常常不知从何问起，如今想来，深以为恨……”他兀自叹气，“何况情之ใ一字，更不知缘起……好在圣人指点，君子讷于言，敏于行，也总算给我辈拙于口舌之人指了条明路。”他转过脸来，深深看了我一眼，“朕虽讷于言，却襟怀信实，也不知道旁人明不明白？”
我闻言，脸倏地就热了，捧在嘴边的茶盏不敢放下。这医家果然都是见多识广，出言不讳的。偷觑四周，太监宫女们也各个垂首下视，自有入定的法门。拓拔烈缓缓扣上袍带，虚心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是，朕会有分寸的。”
拓拔烈虽出生塞外，又半生戎马，但他似乎并不热衷于游猎娱情，更绝少这样铺张的场面。如今四海ร扰攘，此时出郊，恐怕正是想借田猎讲武，示威天下。他西征的心意决绝，众人大抵都已觉察到了吧。
一阵黄尘滚滚，我目送最后一队羽林消失在眼前。
眼看离水榭只一步之遥，影卫们纷纷退却，雕花木门上镂刻的是仙山福地，好像里面的人已经得道，却要将外面的人隔在千千尘劫里。门外只剩下我和乌ไ苏，他咬紧牙关低声道破：“夫人，老奴求您了，不要进去！您进去了，皇上也解决不了问题！”我眯起眼睛又进一步，乌ไ苏急道：“夫人！皇上不想让您看见！”
我亦不甘示弱，高举奏疏：“国之存亡，系此一战！若是你我的性命就可以解决，你不怕以死明志，我又何辞一死！可是要与你我陪葬的是代国国运，你要的是皇上的命啊！”
赫连一笑，“陛下卧榻之侧有臣弟宿卫，你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嫌的？”
拓拔烈笑意更甚，“只是执金吾看着威แ风，官却不大，上有三公九卿，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这些个ฐ人你可是一个也没少得罪啊，就怕二弟到เ时候也拉不下这门面。”他有意挑弄，“如今你亲王爵位已极人臣，你要是嫌这个ฐ官小，可以回去了。”
来人带着我们绕过大小花厅还不停步，再往里就是内宅，我只得问：“大夏王何处？若有不便，我们可前厅等候。”
木犀叩环请门房通传，半柱香的功夫才有人领着我们往里去。门面虽已翻修一新，但门庭之内，草莱不剪，亭台楼ä阁还是我生产前后草草修葺的样子。我略一皱眉，想着回去要不要和拓拔烈说说，再拨些银两出来。
小杜抱拳，七分飒爽，三分娇羞。“大王客气了。”
永平从人群中领来一个俊秀的小公公，肌如白雪，齿如编贝，冲着赫连嫣然一笑。原来拓拔烈一早就把她带来了。小杜磕头谢恩，又扶起杜文正，正要往撵车近前去，却见她父亲攒眉，她才却步。赫连见此情景，露齿大笑，“小杜妹妹安好，本王还未谢你救命之恩。”
沉寂一冬，又迎来春归季节，万物复苏，芳菲次第，一家人到เ底是团圆了。帘外阳光和暖，我再也抵不过这样温柔的怀抱，恍惚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轻轻抚着我的鬓发，柔声道：“海棠本无香，狸奴，人间处处都是憾ย事，也只有此花解语。”
他也朗笑起来，将我和儿子揽在怀里，“惧内有什么เ丢人的，朕又不是滥觞。能ม屈居一妇人之ใ下，必然也能伸展于万夫之上。”
我转过头去，不想与她解释什么，只问道：“端儿呢，去瞧瞧是不是吵醒了。”
“夫人不喜欢烟花，奴婢在屋里陪着夫人。”
她伸手取来，我敷上她的手背辞道：“我顺利ำ产子，一直都没有好的供奉还愿，如今倒好，可以借花献佛。荔枝珍贵，我怎敢独享。”我唤来木犀，嘱咐她将这些鲜果分成两份，着人将一份送去太庙供奉容闵皇后，一份送去白马寺供奉菩萨。郭氏几欲开口，也不好再说什么เ。即便今日可以生冷不忌，我也不能开这样的先例，皇帝对我的宠爱，天下尽知，如今只是想讨我几句话，就不知劳动了多少驿站，跑死了几匹快马，之后又不知是什么เ珍玩宝物，劳民伤财，非我所愿。
“哪里哪里……”郭氏尴尬笑笑，“夫人先尝尝这些荔枝吧，放久就变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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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嗯，为小公子讨个差使。”
拓拔烈没有去接，蓦然冷笑一声：“这回又要什么เ？”
我不答话，分了一半酪浆给他。今年花发迟，都说春来晚，旁้人又怎么会知道，好春先入君王面呢。我又怎好对他说，我只笑年年此夕，陪他迎新า的始终是我这个旧人。
拓拔烈竟一时语塞，只能端着酒杯笑，一双碧眸，妖媚横生。良久，才听他细语道：“昭君不恨毛延寿，倒是我胡中美女，都恨死王昭君了……”我避开他粲粲的眼神，替他添酒，却被他推开了酒壶。我知道他平时饮酒节制，今夜虽多吃了几杯，也绝不会成醉，至多半酣便不再喝了。“狸奴，”他凑近我，“你又贼贼的，笑什么呢？”
太医笑道：“夫人放心，不会传染，不碍的。这病来得急，去得也急，发病的时候或口眼相引，目睛上摇，或手足掣疚，或背脊ิ强直，或颈项反折……有些病患常因不能自控而伤害到自己，发病的时候最好是有人在场，帮忙按住，那场面……倒是有些吓人的。有些还会昏迷，一睡便是几日，但过去了就好了，与常人无异。根治嘛……”太医思忖片刻，摇头道，“倒是还没听说过。这病属于痰症的一种，痰涎ๆ瘀结、蒙闭心窍所致，最忌讳劳心伤神。太过激动疲累็，都会增加发病的次数，若是常常发作，就不好了，最好是静心修养，倒是无妨的。”
我点头：“倒是听人说过这种病……”随即又表现得大惊失色，“啊呀，如今我有身孕，这病不会传染吧？不能根治吗？”
伙计手脚麻利ำ地包了几样蜜饯，我示意随行的官员给钱，掌柜先是推托，一个侍郎便把钱放在了柜上。我拣了个胡床坐在门槛边，与他攀谈起来，直到เ附近的几家铺子陆续开门营业，才起身离开。
掌柜面露喜色，有些局促地介绍道：“娘娘，这阳高杏脯是小店的特色。”
“是墨童。”香祖给我添了茶水，又问：“夫人，时候不早了，您是先歇息，还是等皇上回来？”
今日无月，夜色昏蒙，欲雨不雨。我揉了揉脖子，将处理好的奏折摞起来，刻漏已๐经指到定昏，虽说拓拔烈每日早朝晏罢，但此时还不回来，总该派个人来传话。他大病初愈，不宜操劳，我担心起来，抬头问道：“今日是谁在东宫当值？”
我回道：“嫂嫂做的。”他勾了下嘴角，从我颈่上取下香囊，在手中摩娑起来。“怎样？杜家的姑娘人美、手巧，不像我，连针ฤ线也拿不起来。改明儿，我也帮你说一门这样的媳妇。”
他凑过来闻了闻，似有疑虑，又俯身细细闻了一下，诱声问道：“狸奴，你这又是哪里求来的？”
此图提名“游春”，下方落款顾ุ怡。“顾先生的《游春图》？”我惊诧道。
我放眼去看，画中女子一袭白绢素า衣，黑发如瀑，长眉如岫，檀口如樱，跣足如霜，正是我现下的样子，原来是这么เ好看。女子一手持蜡，一手护焰，身后是百花争春，身侧有一行题字：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ฦ欢几何？留春留不住，为乐当及时，何不秉烛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