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拓拔烈赞许点头，“修史的事，我的确考虑很久了，只是这几年东征西战，国基还不稳固，一直搁置着。”他认真问道：“若是修国史，狸奴会推荐何人主修？”
我送端儿出东宫门，一回屋就见拓拔烈噙着笑还在翻看奏疏，一脸“虎父焉有犬子”的得意模样。我讨来细瞧了一遍，字数不多，不过行文流畅，遣词造句无一过当之处，心里不免得意，嘴上却说：“小东西鬼点子越来越多了，皇上不会拿孺子的话当真吧？”
“我觉得大哥有这想法。”赫连急道，“敏敏，我还是那ว句话，你万不能让他重用王牧！你就算劝不听他，也要好好劝劝你哥哥。大哥想要从荆州入南朝，这一仗，不是非王牧不可，我也可以！我不否认这么做是有私心，可我对他绝无二心！”
“他是想让牧哥哥带兵？”如今大半天下都在拓拔烈的手里，再不是极北小国的代王，想必他也很清楚帝王不宜亲征的道理。
“这有何难。天气热了，大哥早就搬出温泉行宫，住到เ长安城里去了。我们回宫前去西市绕个弯，等你放心了再回去。”他撒开缰绳，伸了个懒腰，将手枕在脑后，“白石草堂里的书架子我甚是想念，何必急着回去看他的臭脸，不如就多玩儿一天。”
“夏生这趟被我牵连，回宫以后只怕出门不便，你替我安置一下吧。”
蜀中ณ种种恼人天气，难得一日晴朗。牧哥哥敲我房门，“狸奴，外头天好，抱你出来晒晒太阳吧。”
不久来了太医，把脉开方，让人抓了药来。累牧哥哥和夏生两人煎药熬粥，轮番照顾ุ了好几天，人倒是很快就醒了，可病一直不见大好。
昔日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素裳翩翩。那一年，二月春风似剪ຘ刀，桃叶渡口，杨柳夹道，白衣少年伫立船头，如今蓦然回首，已是微霜染鬓。韶光不再，繁华已尽，眼前景物依然，却已人事全非。
骆公晏后我一步进门，提着包袱，尴尬地看了看我吃惊的表情。“大哥，看我带谁回来了！”
有中官熟门熟ງ路拿了铜盆布帛进来，拓拔烈浸了浸手，拿帕子擦干，足见他对柜中之物的珍视。“你是不是觉得朕占了你娘家的便宜？”他问得随意，却冷得入筋入骨、彻心彻髓。
“既然夫人要看，那就打开吧。”拓拔烈低声下令，那ว太监一骨碌起身，连忙去寻了钥匙来。大概慑于天威，哆哆嗦嗦拧了半天也没有把锁打开。
朝堂上一如赫连的猜测不少，就连崔季渊也直言不讳。有些话我不便逢人就讲，但既然提起，就难免偏向：“二哥可知我牧哥哥为ฦ人？当年南帝ຓ对王家赶尽杀绝，他都不曾有负故国，粹然君子，冰雪气节，焉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我自然知道他能！”赫连不屑讽道，“他打得什么เ主意，满朝满野都知道了！不就是想策反王牧吗？”
转眼到了腊八，诊脉过后，我想留她在宸居吃碗赤豆粥再走，她婉拒，又另交给我一方แ，“夫人，宫禁事重，您也善自保重身体。按老身这方取药，用温泉水煎æ了服用，强身驻颜。若是闲暇，多泡泡温汤，消消เ乏。百官们都在尽兴伴驾，夫人倒是连芙蓉池馆都没有去过吧？”
随行的官员按品阶大小在各处安排了住所，平日或在林间冬狩，或四处游宴。拓拔烈入宸居后，则一心静养，极少出来露面。我每日亲侍汤药，不离左右。百里先生晨昏都来请脉，又询问饮食睡眠，好对症施ๅ治。
“民妇确是石府汤饼厨中人，但非专司汤饼，只是厨中ณ专镂葱丝的。”那ว妇人深深埋下头去，看王爷的脸色就知他已震怒。
“你不是石府里专司汤饼的吗，如何不会？”
一个照ั顾皇子的老嬷嬷近前汇报日里的情况，我便坐在外间看人忙碌，只见一个小太监从贺礼里拖出一个灰仆仆的竹篾笼，在一堆金玉重锦里显得格格不入。他三五下拆出个口子，取出几个绵纸包得结结实实的大团子，拨开其中一个ฐ，原来是一笼安石榴。小太监不知如何处置，跑去请示墨童，墨童皱了下眉头说：“哪里送来这个？这也放不久的，皇子不吃，不如就摆盘吧，只能ม闻个香了。”
皇子殿里进出的宫人不少，墨童正在指挥他们收拾清点贺寿的礼物，偶或提醒两ä句，不要粗手笨脚的，不要弄出动静来。我知此刻端儿正在午睡，就径直入了内室。纱帐外有两个宫娥看护着，手持团扇轻摇，这里倒是清凉自在，小家伙睡得正酣熟。两人见我前来要下拜行礼，我用手指抵唇，示意禁声。端儿好像听见动静，不满地抿了几下小嘴，翻了个ฐ身继续睡去，半边小脸上留下一片红彤彤的簟纹。帐钩๗上系着昨日剃削下来的胎发，用五彩丝线编了个金刚结，据说胎发可以避邪。我痴痴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出内室。
“那不一样，赫连的母亲是皇上的姑母，有一半拓拔家的血统，皇上断不会杀他，你可信我。”我解释道。
小杜反驳道：“皇上不要他的命，又怎会伤成这样？代国一路南下，斩草必除根，柔兰、燕汉之ใ君，哪个逃过一死了？还请夫人恕罪，小杜不敢拿他的性命冒险。我爹爹已下令家丁四处寻找阿翀，不论生死……见今小杜拿不到皇上的赦令，是决计不会说的！”
“是皇上不让我知道？”我扶坐在地，只觉得胸闷气短。
“生擒了夏王的战马云杪，马上人已๐死，只是并非夏王，而是他身边的一名稗将。打扫战场时翻了个遍，挖地三尺，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皇上也在找呢。”
拓拔烈先是一愣，忽然明白过来，欲语又止，最后叹道：“我不及狸奴有慧根。”
我递上外衣，看他又要出门，心里满不是滋味。指着他手里的密函，半笑半嗔道：“那鹅不是才出来的，从那个瓶子里进了这个匣子里，怎么一转眼又回去了？”
凡是打仗，攻心为ฦ上，攻城为ฦ下。继一檄《参合赋》擒王之后，杨桢又只身过江前往晋营，凭借三寸不滥之舌，不战而驱桓恒十万精兵。此又成为一桩轶事，在民间广为流传。一时间，他倒成了这次伐燕的最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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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烈勾起嘴角，轻掀薄唇，其音清淡而寥远：“传朕旨意：慕容犯我疆境，蹂我稼穑，掠我子民。王者法天，朕今授钺于宇文，拜为上将，遗策于杨桢，令其参军，统四十万之ใ师，问罪西夷，以威แ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