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喊了声“跑得快！”他朝这边瞥了一眼，咧咧嘴，用收回了目光。刘珍也对他毕恭毕敬行了注目礼。
冬生癫子跌跌撞撞走了过，蓬头垢面、满身酒气。听说先前他本是个好端端的年轻后生，但好吃懒โ做，没念到初中就掇学了，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当小弟。一次偷窃中被警察逮到เ，坐了牢，在监狱里被“狱友”到折了腿，落下残疾。出来后，一无事处的他更是无法营生，干脆装疯卖傻，拿着个“铁饭碗”四处乞讨。这法子还真管用，他竟然先富起来，天天可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斜着眼睛看人。他把头留แ得老长，上面沾满了屎疙瘩，一身游侠打扮，被打折的腿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走路的灵活性，他就像袋鼠一般飞快地往前跳，因此还得了一个雅号——“跑得快”。走在陌生的地方，回头率是百分之百，在乡邻๑看来，却是习以为常了。
不知哭了多久，虽然知道妈妈在身后默不作声，她都不曾去理睬那投射在墙上的斜长的影子一个可鄙的影子！因为打不起精神，第二天，刘珍请了一天的假。
可更可笑的一幕却生啦。她刚到屋后打了个转，回来却见自家的玻璃窗上被泼了粪，蚊虫乱ກ舞、蛆虫蠕动、臭气熏天。村里瞎了一只眼的“黑皮”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你这个骚货，一天没搞你B就痒，明明答应老子，只陪我睡觉，暗地里又和别人勾搭上。他的卵就这么好吃吗？我让你吃屎！”
这不堪入耳的话让刘珍无地自容，只觉得满脑แ子都有蚊子在嗡嗡地闹。路过的竟没人出面阻止，只是议论纷纷，看戏一般，好像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珍她娘真骚，三天两ä头地换男人，就像下身痒，把村里的风水都摘臭了。”末了他们又会在背后戳脊梁骨，让这等“风流韵事”成为他们饭桌上的一道荤菜。
“黑皮”终于骂累了，闭了嘴，收了兵。
妈妈真够“坚强”的，就像没事的人一样，提了水，拿了拖把，有条不紊地清理门户。
刘珍两眼直冒火地盯着她，从心底里鄙视她。妈妈却不愠不火地说：“珍妹子，别ี全怪妈，你爸他不是男人，如果是男ç人，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遭贱。”
爸爸是这样的软骨头吗？他心甘情愿地做一只绿毛龟吗？
不久，爸爸回来了，拖着疲惫的身子，步履蹒跚。对于刚才的闹剧，他一定会有所耳闻的，做一个男人，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暴跳如雷，刘ถ珍等待着爸爸的电å闪雷鸣。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他照样是洗脸嗽口，吃饭抽烟，完了便扛起锄头，准备出去干活。刘珍原以为那ว是只是闷雷的前奏，其实她错了，爸爸跟本不曾在意。
“爸爸，今天……”刘ถ珍嗫嚅着说。
可还没等她表达清楚，爸爸就打住了她的话：“珍妹子，爸爸的身子快撑不住啦，就盼着你长大有点出息，别的，我什么都管不了。”
看来他心里很清楚，只是装ณ聋作哑罢了，他是一向装聋作哑惯了的。这样的事，他竟然也能熟视无睹，这就是她的父亲大人？
这样的家，让她感到窒息；这样的父母，让她感到羞耻。她一秒也呆不下去，于是收拾了几样东西，一心在学校寄宿、学习。尽管如此，飞到她耳边的闲言细语是不少的，于是她只能在学校里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
隐隐约约中，她得知，那晚在她眼皮底下逃走的，是村里的“秀才”。他有点文化，在城里有固定的工作，可他不抓正，因乱ກ搞男女关系，被单位开除了。回家来，娶了妻生了子，还是不务正业，成天和妇女勾三搭四的，老婆气不过，干脆和他离了婚。没有民婚姻枷锁，他越变本加厉。妈妈竟和这样的人勾搭上了，可这又有什么เ希奇呢？她不是连村里的“黑皮”这点污秽的男ç人都不放过吗？
偶然回家，现屋里显得更凄冷了，妈妈对自己还可以，对爸爸已是横眉冷目、恶语相向了。有一次，竟当着自己的面，倒掉了爸爸的药罐子，并毒辣地说：“还吃这个做什么，早点死了的好。”并随手扔出一根绳子说：“拿这个去上吊吧！”看她那种飞扬跋扈的架势，刘珍的心在滴血。看来妈妈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着“秀才”，哪还会把丈夫和女儿放在心上？爸爸却还在摇尾乞怜：“我的时间不多啦，忍忍不行吗？”
刘珍的心也冷到เ了极点，对这个死结，她束手无策。
中考过后，正是热辣辣的天。刘ถ珍在宿舍里收拾东西，不知是回家还是不回家。这时，二叔跑到เ学校，慌慌张张地说：“你妈死啦，跳进水库，一口水便呛死啦，快回去！”
刘珍顿时像被电击过一样，酥麻无力。她从来没想到，飞扬跋扈的妈妈会先死。
可当刘ถ珍看到妈妈的尸体时，才知道原来是真的。因为天气太热，尸体很快就变味、开始腐烂，必须马上处理。原本给爸爸准备的棺材却先埋葬了妈妈。
出殡的时候，村里人都来放根鞭炮、凑个ฐ热闹。可是这人群里哪有“秀才”的影踪？妈妈为了他，竟然做出了“飞蛾扑火”的壮举，可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在关键时刻๑却躲进龟壳里不见了。
刘珍一滴眼泪也没流，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她的心已๐乏了。却见爸爸还守在棺材边大喊，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四娥呀！你就是这个ฐ命，你生是老刘家的人，死是老刘家的鬼呀！”
听着听着，刘珍竟然想笑：这就是爸爸胜利？阿Q式的胜利？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