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生没有真正信过任何一人。”翟琛神色平淡地转过眸光，望向楠木窗格与透进日光来的窗纸。
隔着模糊的视线,她看向他,声音微颤问：“那你为什么不能和六叔商量着来呢？怕皇爷爷不信你们真的闹翻？还是……你不信任六叔？这又怎么可能ม呢……
“我知道她的武功如何，相信我属下足够制ๆ住她，”翟琰收回放在翟羽身上的目光，淡淡说，“至于你……来人，扣了，砍头。”
周大胡子眼见着立马大喊：“大将军此举怕是放虎归山！”
之后翟琰拍了拍翟羽的肩：“鞭炮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甘林一进城，先给翟琰和翟羽请安，又寒暄几句，诸如“圣上特别关心和重视此次战况”“十分担心皇长孙安全”“没想到原来皇长孙真在这里”云云，便命令属下押粮将士跟从城中士兵指挥，将带来的粮食和箭支分送至兵器库和粮库。
翟琰蹙眉，也凝重了面容：“既然你我无法达成共识，那便无需再多言浪费时间。”
翟珏所率的叛军听到这里，齐齐生一声大喊，混合着戈ຖ声、矛声、盾牌声，又是一度撼天动地，尘土飞扬。翟羽心口一惊，拽了拽翟琰的手，压着声音说：“这样下去不行，士气敌长我消。”
因而此时翟羽见到เ屈武，是又惊又喜，接连问着：“你还活着，而且看样子在军中混得也不错，真好！你跟着哪位将军的？当初其他人呢？也还活着么เ？”
突然出现在翟羽面前这人，竟然是当初护送翟羽祭天归来，却又在长风寨为ฦ救顾清澄被劫的几名护卫中的一人，而且是那ว名处事淡定机敏，给翟羽留下极深印象的护卫。翟羽明面上被夏风祭了潭，心想纵是这些护卫不被长风寨人一并杀了出气，也会在后来被杀掉灭口，抹去皇长孙曾经被长风寨人捉住这一不堪过往，毕竟除了有限的几个ฐ人，无人知道翟羽还在祭天途中有此遭遇。
说完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因为只是抬头多看的这一眼，她就现他的确是不一样，却没有变的温和，反而连一向漠漠的眉梢眼底都添进了不少阴鸷……
“嗯，是假话……”翟羽险些翻个ฐ白眼，不过心头的恐惧倒一时有些减退，大概是这样刨根究底固执着的翟琛实在罕见，于是她没忍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也同样没控制住就将心头想法说了出来：“你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是。”小卒应了一声，匆匆转身而出。
出了主ว帐，此人一路步奇快地回到自己的帐篷，仿佛被人追赶一般。一钻进帐篷便坐在书桌前匆匆写下数字，装进信封，烙上火漆，扬声召来小卒：“来，快，这封信立马百里加急送进京，一定要交到顾老将军手上。”
轻蔑笑意再次响起，手脚的束缚却与此同时被解了开来，翟羽将已经麻木冰凉的手沉沉抬起，自己将眼前的布条取了下来，一面适应眼前光线，一面慢慢给自己活血。
翟羽犹豫片刻，终是缓缓点了下头。
翟琛自花树上收回目光，将那ว几无重量的视线落在了翟羽脸上。明明是轻如明月清风的眼神，翟羽却觉得背脊一阵沉，直要压得她伏身相避。可她捏紧拳，依旧含笑坦然相对，一直看着翟琛面色寂静地从面前直直走过，她才追上去，边走边道，“还不放心？如果你还要杀夏风，那ว可就只有你爱我所以你吃醋这个理由了。这样倒可解释你许多异常的行为。就如，耐不住地离席跟着我过来，一开头就是那么一句无头无尾的问话，问我怎么看待夏风，你若不是想分个重要的职位给他，倒不如直接问我爱不爱他。”
当然，为防万一，我可以给你保证，无论我今后如何与你作对，我绝不会让夏风牵连其中。从重逢至今，我也没询问过他半句主意，只是将他当做倾诉对象而已。而以夏风的心性，他也不会去帮七叔。这样，四叔可放心了？”
庄楠手指滑在打磨的极精细的红木上，平平淡淡说了四个字：“脑แ子热。”
“那你当初还答应？”翟珏冷笑。
翟羽在这样的目光下，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唇，“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坏？其实我没刻意去用七叔借刀杀人，这本就是该有的局面，他们，终有一日会如现在般站在棋盘的对立面……”
“小翅膀……”夏风看着她，眸光深沉而复杂。
终于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翟羽渐渐能够适应一切，不再觉得胀涩和疼痛……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翟琛就忽然握住她手腕脉ำ门，于她手臂酸麻间，抬起她原本死死扣住池边的手，将她依旧粘挂在身上的外袍和中ณ衣一并脱了去。衣服一离开手指，他便松了力道，翟羽就又重重趴了回去，身上唯留死死裹住胸ถ的白色绫带。
仿佛是为了让她感受的更清晰，翟琛动的很慢，却又很彻底，每一次都是近乎ๆ完全出去，再又什么都不顾地带着潮热的温泉水冲进来，一直到底……
翟珏痛极般闭眼：“那册子上下了特制的慢性毒药，毒性藏于书页，见光后会愈来愈浓……”
“但还不止如此吧……”擦完花汁，翟羽抬眼，见翟珏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便又讥嘲地笑笑，“如果我没猜错，就连账册上你们也动了手脚๐。”
“不过这还不够呢。我知道齐丹青自齐家浩劫里活了下来，便找到了搅乱ກ这一池春水的方法，十六年前，是我给太子出主意带你母妃去的京北行宫，而不用放出风声，齐丹青竟然也自己跟去了，之ใ后他带走秦丹，两人私定终身再有了你也便顺理成章。我再带着太子打上太平山，抢回你母妃，齐丹青因为愧对太子而跳崖，我救了他，以此来鼓舞你母妃生下你，再拖着她这般过了这些年。这期间我不过答应了她两件事，一是好好照顾齐丹ล青，二是找到机会便替你恢复女儿身，她竟然也都信了。”
“呵，很好，你知道我，做过的事从不会不认——对，的确是我。你想问我为ฦ什么么เ？因为我恨齐鸣福，你的爷爷！他当年竟然迷恋白后那个ฐ恶毒女人，就连白后借他时常进宫，找机会诬赖他和我生母偷情他也不反抗。白后这便找到借口毒死了我生母，而太子对你母妃的心思不只我一个人能看出来，自有心腹佞臣递点子栽害齐家。我知道太子必定不许，于是我瞒着他，代他允了。更可笑的是，连父皇也想借抄了齐家，逐渐断ษ了白家的左膀右臂，如何会彻查？齐家就此被灭了满门。”
翟羽慌了乱了，喉头哽咽，只知握住秦丹的手流泪摇头，一声又一声地唤：“母妃……母妃……求你……”
“你骗我的，他死了，我知道的，”秦丹看着手里的蝶簪，泪水一滴滴砸上去，“我一直撑着等你回来，希望你告诉我是我想错了……可是我哪里会想错……当时我和他在慧老寺中许誓，将此簪子交给他做信物，他便说了，簪在人在，簪离人亡……他是断ษ不可能ม将它给别人的，就算你是他亲生女儿也不会！”
在驿站的那天，翟珏离开她房间之ใ后，她疲惫地闭上眼却没有睡着。这接连几日也是反反复复的彻夜难眠，这些日子生的事在她脑แ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她却依旧真真切切地不明白，为ฦ什么她和他会变成这般模样？为什么เ那天濒死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竟是想让他快乐的……
而自己又为ฦ什么会为这样的眼神而疼的剜心剔骨也不过如此？
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他渡气与自己，再然后是愤恨的撕咬，翟羽手抚上干涩的嘴唇，现在还有些疼……
但为什么他最后又放弃了杀她呢？
他无情的捏掐，和大力的吮咬……
一闭眼，周遭便是他的手，他的唇……
“你是我侄子，”翟珏微笑，“却是珍宝一样、容貌几乎可以比过我的美人侄子。”
翟羽垮下脸来吼他：“我能ม和你那些风流韵事相比么เ？我是女人么เ？”
还能握住什么呢？
手腕被捆住，固定在头部上方，只有纤细的手指徒劳地扭曲抓紧，像是要握住什么。
“太子妃娘娘？”两名侍卫诧异非常，可短暂的怔愕后，便立马回神，“殿下，娘娘并不在此处，还请殿下回去。”
“我为何不能ม？”翟羽凛冽的目光自他们面上狠狠扫过，直看的他们低下头去，“是母妃让我到此处找她的。”
翟羽想到敬帝的“恩赐”，由心底出一声哀鸣，可还是振作的自床上翻身而起，由侍女伺候着洗漱再换上朝服，往正殿天仁殿而去。
翟羽悄无声息溜回自己的房间，将手中的蝶簪用锦绸层层包裹好，再藏于床头的暗格底部ຖ，用几本闲书压住，这才觉得稍微安心了些。原本想就势倒在床上睡上一觉，却不妨后脑刚挨着枕头，还没来得及平息起伏的情绪，小满就带着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恭声道：“殿下，该起了，还得上朝呢。”
“侄儿明白。”
“是么？”翟珏笑了笑，“对美人不感兴趣，又为何为了顾ุ四小姐和四哥闹翻？小羽毛，听我一句劝，别过早定下心，小心为不值得的人浪费心力和时间，毁了一生，趁着年轻多挑挑选选才更稳妥。”
这句说完，她闭上眼靠回马车壁，一眼也不肯再看翟琛，一字也不愿再对他说。
翟羽瞪住翟琛的眼睛越来越亮，那是一种被逼急了将要爆的情态。拳头紧捏，指甲几乎完全没入掌心，她狠狠咬住下唇内侧，将一切多余的话都吞了回去，这才依旧带着笑意乔做无所谓地说：“多谢教导，不过不敢劳您费心。”
“这倒也是。”夏风摸着下巴๒上的胡子，心情稍微好过了些。
翟羽微微一牵唇角：“主要是你管齐大当家叫大哥呀，按辈分我是该这样叫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翟羽冷笑。
大胡子不置可否，视线瞥过站在下面一动不动面色凝重的顾清澄，却又再度微笑，“那ว你为ฦ什么要救顾小姐？”
两个月就这样悄然无声地过去。
可他最后的低笑，却仿佛一片羽毛，轻飘飘落入翟羽的心里。让她往后的许多日子，常常在午夜梦回或者辗转难眠时想起这个午后，他坐在她后面，带着她拉开那把长弓，一箭，正中红心。
太子如翟羽所想般勃然大怒：“你这贱妇！果然是故意的！想害我？我今日就打死你！再杀了那杂种！十三岁就来那晦气玩意儿，果然跟她娘一样……”
不过是玉石俱焚罢了。
意为翟琛不一定什么事都会与人交待。回想起翟琰不知道玄衣骑，夏风也不知道有关自己的情况，那不知道来历的安池或许也只是负责替他找兵练兵充当军师而已。
翟羽不再言语。
夏风看着她面色，也无言地饮下一碗，由á得她将两只碗斟满，才低声问：“如果这仗赢了你什么เ打算？”
翟羽酒量并不甚好，一斗碗酒便是微醺，抬头间神色迷蒙地看他一眼：“他告诉你了么？”
夏风缓缓点头。
她乐了：“那还问啥？这仗打完我就走，不管输赢都得走。”
夏风或许都不自知自己้声音有些颤抖：“走……去哪儿？”
翟羽抿唇：“处处无家处处家。”
夏风仰，又饮下一碗，短暂的沉默后，自嘲般摇摇头，爽朗一笑：“翅膀，你当初曾说若有一日你逃离皇宫，让我帮忙照ั应你的江湖生活，这话还算数么เ？”
翟羽听罢吃吃一笑：“你还帮么เ？”
“若你需要，两肋插刀。”夏风一字一句，说的极其郑重。
也不知道翟羽有没有体会到夏风此话有多少重量，只笑着举碗去碰他的，“那ว便先谢了再说。毕竟要活着，不管在哪里都不容易。”
夏风很感激听到她说她会好好活着。
还不待说其他话，便见酒铺外走进来神色冰凉的翟琛，将正仰头喝酒的翟羽手中酒碗夺走，冷冷说：“远远就闻见酒味，一大早的，真是胡闹。”
将两人一并指责一番，他就弯腰将已๐经醉意嫣然的翟羽打横抱起，往店外走去。
夏风目送他抱着翟羽的背影消失，手指一点点攥紧，最终却快意朗笑了一声，爽快饮完碗中所余之ใ酒，也起身大步迈出酒馆，却是朝着另一方แ向的城东而去。